和姥姥一起曬太陽

王璐琪

1.我最期待冬天的下午兩點，吃完飯，被姥姥捉住擦完嘴，搬一條小木凳，坐在家門口曬太陽。

冬天的太陽白得像牛奶，看上去很明亮，但曬在身上并不甚暖，想要烤透棉襖，就得曬一個下午。

曬太陽的習慣是兩年前開始的。兩年前媽媽去了很遠的南方，爸爸要上班，所以就把我送到了姥姥家。漫長又無事可做的下午，姥姥抱著我站在家后面的小路口，往村子的入口望，媽媽若是來看我，肯定要從那個入口出現。

我們望啊望，我幾乎每隔兩個小時問一次，姥姥，媽媽什么時候過來接我？

姥姥就回答，快了，快了。

媽媽很久沒來了，我也差不多把這件事忘了，但是曬太陽卻成了一個習慣。

2.不知為何，鮮明的記憶都發生在冬季。

有一年冬天，舅舅結婚了。舅媽是遙遠的村子嫁進來的，還帶來一只黑色的貓。

貓很大，不怎么親人，但我們有一個共同的愛好，就是午后慵懶地坐在凳子上，背靠著墻壁，望著遙遠的村口。

姥姥幾乎沒時間陪我曬太陽，最多幫我擦下吃飯弄臟的嘴，因為小表弟出生了。姥爺和舅舅還是要下地干活的，不過從此舅媽也跟著去了。他們都說，姥姥特別會帶孩子，小表弟交給姥姥一定沒問題。

從此曬太陽成了我一個人的事業。

3.終于，媽媽從村頭出現了。她帶來好多吃的玩的，不過這些都是給小表弟的，她說家里還有很多，都是我一個人的。盡管知道家里還有，可我還是偷偷往口袋里塞了一個蘋果。

走之前，我回頭看看墻邊的小木凳，因為長期不移動位置，小木凳被曬得褪色了，發白的木頭上滿是裂痕。

回家后不久，我就上小學了。學業很繁重，但是我很喜歡忙碌的感覺，有時候寫著作業，太陽光透過教室的窗子投射到作業本上，望著這一朵陽光，我會偶爾想起從前與姥姥一起曬太陽的日子。

4.一個冬季的下午，學校沒有課，于是，我坐著小三輪車，去看姥姥。

姥姥家沒有電話，我并沒有提前跟她說這回事，不過，我想這個時間，姥爺他們不在家，但姥姥一定在家帶小表弟呢。

今天正逢趕集，村口熱鬧極了，我們的小三輪車無法越過重重人墻，我站在三輪車上，越過人群的肩膀往里面看，在路的盡頭，我看見了姥姥。

她和小表弟坐在小木凳上，往村口這邊望，表情都有些呆呆的，我舉起胳膊揮了揮手，他們未看到。

“姥姥！”我把手卷成喇叭狀，對著他倆喊道。

雖然距離很遠，但我分明看到她的雙目似乎被一把火點亮了。

我從三輪車上跳下來，撥開人群，往姥姥家跑去，此刻太陽還未下山，我是能趕上這最后一波陽光的，與他們一起曬完這個下午。

張曉瑪摘自《中國校園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