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 杰,王維國
(1.吉林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吉林 長春 130012;2.清華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北京 100084)
國家治理現代化中道德與法律的關系論析
周 杰1,王維國2
(1.吉林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吉林 長春 130012;2.清華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北京 100084)
法安天下,德潤人心。作為國家治理的兩個基本手段,道德離不開法律,法律也離不開道德,二者的關系集中體現為內容上相互吸收、功能上相互補充、實施上相互促進。從內容契合角度看,法律是成文的道德,道德是內心的法律。在國家治理中,道德精神與制度理性、道德原則與法律原則、道德規范與法律規范相互吸收、相互體現。從功能互補角度看,法律與道德的治理功能有著諸多不同,必須實現二者治理范圍的寬窄互補、治理要求的高低互補、治理重點的權責互補、治理強度的剛柔互補、治理路徑的內外互補。從實施互促角度看,法律的有效實施有賴于道德支持,道德踐行也離不開法律約束,法治和德治不可分離、不可偏廢,國家治理現代化需要法律和道德協同發力。
國家治理現代化;道德與法律;內容契合;功能互補;實施互促
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首次提出“國家治理體系與治理能力現代化”這一命題。法律和道德是推進國家治理現代化的兩個基本路徑,國家治理現代化既需要法律的健全完善與有效實施,更離不開倫理道德的潤澤和堅守。因此,習近平在中共中央政治局第三十七次集體學習時強調,必須堅持依法治國和以德治國相結合,使法治和德治在國家治理中相互補充、相互促進、相得益彰,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實踐證明,真正有效的國家治理是既合法有序又合理有德的完整治理,而不是單一的法律或道德治理。構建道德與法律的相互支持體系,使二者在內容上相互吸收、功能上相互補充、實施上相互促進,進而實現道德與法律的協同發力,是推進國家治理體系與治理能力現代化的必然要求。
法律與道德在內容上的契合有兩個指向:一個指向是指將國家治理所遵循的道德精神、道德原則和某些道德規范以法律化的形式表現出來,并以強制力保證其貫徹實施,從而化軟調控為硬調控。另一指向是指將國家治理的制度理性、法律原則與某些法律規范通過道德原則、道德規范的形式表現出來,并以內心信念、社會輿論等內化力量引導行為主體去踐行。具體而言,法律與道德的內容契合主要體現在如下幾方面:
(一)道德精神與制度理性相互吸收
法律的工具理性需要道德精神的介入。“科學技術的迅猛發展,不僅改變了人類的生活方式,更為重要的是改變了人類的思維方式。作為工具理性突出代表的科學技術的神奇力量,造成了人類對工具理性的頂禮膜拜。工具化成為理性的突出特征,并且逐漸幻化成為一種理性精神。”[1]工具化的制度理性要求在法律的制定和執行過程中追求科學化、規范化、效率化的理性精神,并將這些理性精神轉化為國家治理的具體要求,對國家治理的范圍、標準、流程、責任、義務等都進行明確、具體的規定,告訴人們在國家治理中該做什么和不該做什么以及應該怎么做和不該怎么做,從而界定了人們參與國家治理的行動界限,為國家治理提供一個相對穩定、健康有序的外部空間。但是,純粹的法律手段是有缺陷的,因為某些法律可能并不是善或正義的,比如曾經為社會廣泛詬病的勞教制度、社會收容制度等。同時,某些不好的法律的執行還會帶來社會的不公。“在現實生活中,人若發現某種制度或規范是不公正的,它偏向某一群體、組織或個人時,一般的做法不是去改變這種制度的不公,使其成為一種公正的制度,而是去努力改變自己的身份,去進入某一群體,去分享這種利益。”[2]因此,我們必須建立合理、良好的法律。合理、良好的法律不僅需要各種法律細節的完備,而且需要道德的介入,使其能夠充分體現社會的道德原則和道德要求。
同樣,道德也需要吸收法律的理性精神。這種吸收是指將隨著科技進步和市場經濟發展而形成的一些現代理性精神融入道德的視野。比如,在政府購買服務中,應將“有序競爭”這一制度理性融入國家治理中。傳統道德追求和諧,但和諧并非意味著沒有競爭。在政府購買公共服務時,與提供公共服務的社會組織之間有序合理的競爭,可以降低購買公共服務的成本,提高供給效率,進而有利于多樣化需求的滿足與社會的和諧。再如,在災難性突發事件治理中,生命救援是第一位的。生命救援不同于常規的救助,它是特定環境中采取的緊急措施,以救治效果的最大化和資源利用的最優化為目標。因此,災難救援必須吸收制度理性的效率原則,樹立“效率最大化”“先救后治”“放棄無效治療”等救援理念,以期挽救盡可能多的生命。
(二)道德原則與法律原則相互吸收
法律原則和道德原則都具有抽象性與概括性,這成為二者相互吸收的基礎。法律原則具有抽象性、概括性的特點,其適用范圍相對廣泛。就道德原則而言,它是“含有根本性道德要求的規范,所謂‘根本性道德要求’,就是比其他所有道德要求都更基本也更重要的道德要求,它體現為,在人的道德生活中,道德原則適用于所有的事務”[3]。道德原則的“根本性道德要求”決定了其不可能過于具體,只能是抽象的、概括的。由于法律原則和道德規則都具有抽象性與概括性,二者的結合也就有了可能性。
道德原則與法律原則的相互吸收不僅在理論上具有學理基礎,而且在實踐上也是可行的。當前,許多反映社會發展趨勢、規范人類社會行為的基本原則已經成為道德與法律共同遵循的原則。比如,集體主義、人道主義、公平正義等。就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德體系與法律體系而言,集體主義是二者共同遵守的基本原則。“以公有制為主體的社會經濟制度,決定著社會成員有著共同的利益,也決定著社會中的個人利益與社會利益有著根本的一致性。這就必然要求社會成員從道德上自覺地維護和發展社會共同利益,堅持集體主義原則,充分認識到社會的共同利益、共同需要的實現是個人利益和個人需要得到根本維護和更充分滿足的前提與基礎。”[4]因此,社會主義道德體系將集體主義作為基本的道德原則有其必要性與客觀性。集體主義道德原則在社會生活的各個方面、各個領域都發揮著基礎性作用。道德有效發揮其國家治理作用,就必須將集體主義作為基本的道德原則。在社會主義法律體系中,集體主義也是其基本原則,貫穿于我國法律制定、法律實施的各個環節,是社會主義法律的立法精神。憲法、刑法、行政法、經濟法和民法等涉及國家治理的相關法律法規都堅持了集體主義原則,并從權利與義務上加以具體化,使其具有了可操作性。
(三)道德規范與法律規范相互吸收
道德規范與法律規范的相互吸收表現為道德規范的法律化和法律規范的道德化。所謂道德規范的法律化,是指在具體的立法實踐中,將某些具體的道德規范整合為法律法規的具體內容。法律規范的道德化是指在道德實踐中,將某些具體法律規范上升為道德規范。
切實實現道德規范與法律規范的相互吸收,首先應該推進道德規范的法律化,將部分應該成為法律規定的具體道德規范融入國家治理法律之中,進而實現道德規范與法律規范的內容整合。一是實現公共生活中某些道德規范的法律化。社會公共生活的治理不能僅僅停留在宣傳、教育的層面,必須使一些基本的公共生活道德規范上升到法律的高度。道德規范法律化的威懾力保證了人們對社會公德的遵守,從而推動公共生活領域治理的實現。二是實現職業生活中某些道德規范的法律化。職業生活牽涉面廣、影響深,所以一直是道德法律化的重點領域。對職業生活領域內的普遍道德規范,如誠實守信、愛崗敬業、服務至上等都應當通過道德法律化的形式予以確認,對于公共管理以及教育、醫療等職業生活重點領域的道德規范,更應實現法律化。三是實現家庭生活中某些道德規范的法律化。長期以來,家庭內部的治理主要依靠道德進行調節,這也是我國婚姻家庭治理的優勢所在。然而,隨著社會生活的發展變化,道德對婚姻家庭內部各種關系的調節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戰,單純依靠道德教化的力量已經不能遏制虐待老人、家庭暴力、第三者插足等不良現象的蔓延,必須依靠法律的強制。因此,《婚姻法》中將尊老愛幼、男女平等、彼此忠誠等家庭生活領域的道德規范上升為法律約束。
同時,某些法律規范轉化為道德規范也是客觀事實。隨著經濟發展、社會進步與人們觀念的轉變,一些原本由法律約束的行為逐漸脫離法律調整的范圍進入道德調控的領域,從而實現某些法律規范向道德規范的提升。“在上世紀40年代以前,同性戀、通奸、自殺行為在西方不僅是非道德的行為,而且是觸犯刑律的行為,西方國家規定了對同性戀、通奸、自殺行為的刑罰。但是50年代以后,上述三種行為逐步非罪化,不再受到刑法約束,轉為倫理規范調整對象。”[5]這種將某些法律規范轉化為道德規范的情形不僅發生在西方國家,在我國也有不少的例子。比如,新修訂的《中華人民共和國人口與計劃生育法》規定“國家提倡一對夫妻生育兩個子女”。這標志著“二孩”以后將不再成為法律禁止的行為,而主要靠家庭道德予以調控。上述法律修改的意義在于限制并縮小了法律的適用范圍,從而給予道德以更大的適用空間,可以更加合理、有效地發揮它在國家治理中的作用。
“法律是成文的道德,道德是內心的法律。法律和道德都具有規范社會行為、調節社會關系、維護社會秩序的作用,在國家治理中都有其地位和功能。”[6]道德與法律在國家治理中之所以不可互相替代,是因為二者的治理功能具有不同的特征。道德要想在國家治理中真正發揮作用,就必須實現二者治理范圍的寬窄互補、治理要求的高低互補、治理重點的權責互補、治理強度的剛柔互補、治理路徑的內外互補。
(一)道德與法律在治理范圍上的寬窄互補
道德與法律在國家治理中所調節的范圍是不同的,道德幾乎涵蓋一切,而法律調整的范圍僅限于其明確規定的國家治理領域,二者是廣泛調整與有限調整的有機分工。就法律而言,一是法律的明確性限制了其調整范圍。法律所要調整的只是人們特定的國家治理行為,只能對它所規定的行為進行干預。二是法律的實施成本限制了其調節范圍。國家治理法律的實施不可避免地會帶來各種執行成本,鑒于社會的承受能力,法律不可能規范人們的一切社會行為。道德對國家治理活動的調節則不同,它所調整的范圍比法律要廣泛得多。一般地說,法律所調整的范圍也是道德所調整的范圍。同時,道德不僅要干預法律調整范圍內的國家治理行為,而且要廣泛干預法律所不能觸及的國家治理行為。比如,社會生活領域的非對抗性矛盾與紛爭,它們雖不利于社會秩序的穩定有序,但也只能由道德予以調節。對于人的內心世界而言,道德更是唯一的調控方式。因此可以說,道德調控具有普遍性,在“道德法庭”面前,人們的一切行為都會受到衡量與評價,國家治理的道德調控無處且無時不在。
(二)道德與法律在治理要求上的高低互補
法律以“必須怎樣”為調節尺度,是對所有國家治理活動的底線要求。一般來講,法律是對現實國家治理的反映與規定,基于國家治理有序開展而對全體社會成員提出的最低要求,它著重于將國家治理行為納入其確定的現時秩序范圍。國家治理的參與者不論具有怎樣的社會身份、居于何種社會地位,在法律調節面前只有一個行為要求與評價標準,那就是符合國家治理相關法律的規定,從而體現了國家治理法律的平等原則。與此不同,道德以“應當怎樣”為調節尺度,就不再僅僅限于最起碼、最基本的要求,而是還包括一些相對于現行國家治理來說屬于更高層次的要求。因此,法律與道德對國家治理參與者的要求層次是不同的。法律通過“必須怎樣”使國家治理行為限制在利己不損人的范圍內;而道德除了“必須怎樣”外,更重要的是“應當怎樣”,即不僅要求做到行為利己不損人,而且要做到利他。
(三)道德與法律在治理重點上的權責互補
從權益和責任兩個方面來看,法律往往偏重于確認和維護國家治理中人們所應享有的權益。當然,法律調節也包括確認并促成當事人承擔其所必須有的責任,但這多半是以確認當事人的權益為前提和歸宿的。然而,單純的權益強調并不一定帶來社會的善治。從現實生活來看,許多國家治理問題都是人們把權益強調到過分的地步,使之成為人們盡責任時討價還價的籌碼,甚至只享受權益而不承擔責任。與法律不同,道德從規范內容上看,“都是向人提出各種要求的義務性規范,找不出為人明確規定權利的規范”[7]。因此,道德側重于引導國家治理參與人承擔其按社會角色所承擔的道德責任。或者說,側重于引導當事人承認、尊重和維護他人的權益,而不以獲得某種權益為前提條件,權益并不是其承擔道德責任的誘因。在這個意義上說,國家治理參與人承擔道德責任,就像康德所說的那樣,是“為義務而義務”。不過我們這里強調的義務或者責任,不是康德那種抽象空洞的“善良意志”,而是國家治理最起碼的道德規范,反映著國家治理的基本要求。
(四)道德與法律在治理強度上的剛柔互補
我們知道,法律對國家治理的調控往往以國家機器為后盾,甚至要直接動用國家機器(法院、警察、監獄和軍隊等),因而往往帶有強制的性質,它不會因為個人對國家治理相關法律理解的不同而在執行上有所區別。法律強制性的實現需要成本的支撐。相比之下,道德是一種柔性的行為規范,具有非強制性的特點。道德對國家治理的調控并不依靠國家的強力機器與法律法規、行政規章等強制性手段,而主要是通過社會輿論、內心信念、心理疏導、教育引導等方式,提高公眾的道德認知、陶冶公眾的道德情操、錘煉公眾的道德意志、規范公眾的道德行為,因而一般不帶有國家強制的性質。從這一意義上來說,道德對國家治理的調節具有法律所不能及的經常性、深刻性和靈活性等優勢。實現道德與法律在國家治理中一剛一柔的功能互補,是發揮二者積極作用,促進國家治理有效實施的必然要求。
(五)道德與法律在治理路徑上的內外互補
法律常常與他律聯系在一起。既定的法律規定外在于個體的要求,對于個體而言,不管其是否接受、贊同這些法律規定,都會被要求遵守。不僅如此,個體對國家治理相關法律的不遵守,往往會招致一定的懲罰。很多時候,基于不利后果的考慮,人們即使心存不滿,也不愿意做出與法律規定相悖的行為。很明顯,這是通過他律的手段來強制人們做出或不做出一定行為,人們只是機械地、消極地服從于法律。與法律不同,道德是一種自律精神,它在國家治理中更強調“自我”,是對國家治理參與者的內在約束力,是一種“自我立法”。就像康德說的那樣,人不但為自然,而且還為自己立法。它不需要外力的強制執行來實現其國家治理職能,而是通過社會輿論、風俗習慣與內心信念來規范約束國家治理行為,所以道德本質上不是外在的強制,而是內在的自律。道德自律是法律他律的基礎,法律無法保證個體時時、處處自覺遵守它的約束,只有在道德上認同守法光榮、違法可恥,這才能形成遵守法律的最深厚、最有力的約束。道德自律不但使國家治理參與者害怕違反法律,而且恥于違反法律。所以,國家治理要依靠法律他律與道德自律的相互補充、密切配合才能完成。
道德與法律作為社會規范的重要組成部分和國家治理的主要工具,是實現秩序良好與社會和諧的重要支柱,社會善治既需要道德也需要法律。單純依靠道德很難對社會進行有效控制,也不能完全指望個人通過道德修養來自覺踐履其道德義務。而片面依靠法律的強制性,有時不但不會化解糾紛,反而會激化矛盾。因此,在國家治理中,法律的有效實施離不開道德的助力和支撐,道德的具體踐行也無法脫離法律的保障和約束,法律與道德必須相互促進、相互支持,才能形成社會善治的合力。
(一)依靠道德推進法律的有效實施
我國是一個道德傳統深厚的國度,道德的影響無處不在。正義、公平、自由、權利、秩序等是道德賦予法律的精神實質,一切法律在根本上都不可能與道德無涉。因此,在國家治理中,法律僅僅依靠自身是難以得到有效實施的,它必須借助于道德的力量。
首先,道德為國家治理中法律的實施指引價值方向。在我國,任何一部法律要想有效發揮治理國家、規范社會的功能,必須在道德上具有合德性,即必須是一種善的法律,內含正確的倫理精神,遵循高尚的道德原則與規范。只有那些貫穿為人民服務的倫理精神和集體主義的道德原則,體現和滲透著以人為本價值理念的法律,才能得以有效實施,從而取得實實在在的社會治理效果。道德對法律的價值指引主要體現在如下兩方面:一是對法律實施目的的指引。即必須以公共利益為出發點和落腳點,使得人民能夠通過法律的實施共享改革開放成果。二是對法律實施過程的指引。當法律由條文的抽象層面轉向具體操作時,人的因素便如影隨形。法律對人的依賴性,不可避免地使它的運行效果與預期目的產生差異,甚至出現相背離的情況。比如,為提高執法效率,“釣魚式執法”等一些似乎合規但不合德的執法手段便會產生,對于這些手段,必須進行倫理層面的指引。同時,國家治理法律的實施,也脫離不了相應時代的道德背景和道德動機。因此,道德是衡量與評價法律及其運行是否具有正義性的價值尺度,是國家治理進行法律安排與法律創新的重要指引。
其次,道德為國家治理中法律的實施提供合德主體。法律的正常運行,需要該法律規約下的人們具有相應的道德水平,如果人們的道德素養和文化水平低于基本要求,那么,相應的規章法律就難以發揮其應有的作用。“徒善不足以為政”“徒法不足以自行”,法律的執行者只有具有良好的道德素質才可能正確運用法律,努力維護法律的尊嚴。反之,法律執行者道德素養不高、執法不公,則會導致公眾蔑視法律的權威,動搖對法律的信心,弱化遵守法律的意識,甚至喪失對法律的信仰。“一次不公的(司法)判斷比多次不平的舉動為禍尤烈。因為這些不平的舉動不過弄臟了水流,而不公的判斷則把水源敗壞了。”[8]對于法律的接受者而言,公眾的道德意識是其遵守法律的前提條件,公眾道德水準的高低與遵守法律自覺性的強弱成正比。如果公眾的道德素質、法治素養普遍較高,對法律的認同感和認可度也就會相應提高。公眾一旦確立了這種認同感,服從法律就會成為其國家治理中的自愿選擇和自覺行為。反之,規避法律約束將成為其最佳選擇。
再次,道德推進國家治理中法律的低成本運行和高效實施。隨著社會政治經濟的發展,人們對法律實施的要求不斷提高、種類不斷增加、領域不斷拓展。為了回應公眾的各種要求,法律實施成本的增長是難以避免的。因此,如何降低法律沉重的運行成本成為當前法律實施面臨的一個重要問題。降低法律運行成本,不能僅僅滿足于法律的完善、程序的優化,還要有效發揮道德在降低法律運行成本中的作用。道德提供“應當怎樣”的價值共識,良好的道德使法律實施變得可以預期,從而降低了法律運行的不確定性、偶然性,并有利于達到降低法律運行成本的目的。必須看到,效率是法律實施的重要追求目標。對效率的追求在突發事件的應急治理中尤為明顯,高效的法律實施可以大幅度減少突發事件給社會帶來的震蕩,使社會秩序迅速得以恢復。法律實施有追求效率最大化和公平最大化兩種基本價值傾向,道德因素“介入”法律實施過程,可以使法律在公平與效率間進行“權衡”,使“想要如何”與“應當如何”之間的價值判斷更接近“合理”“合德”,從而找到公平與效率、管控與服務的均衡點,在追求公平的基礎上實現法律實施的效率最大化。
(二)憑借法律保障道德的順利踐行
道德要在國家治理中發揮作用,離不開法律的支持與保障。法律把國家治理中的集體主義、以人為本、公平正義、民主自由等道德原則、道德規范確認下來,并以國家強制力保證實施。國家治理中法律實施的過程也是道德精神弘揚的過程。一個有法不依、有章不守,甚至知法犯法、徇私枉法,社會公正和法律尊嚴被嘲弄的社會,必然是道德淪喪、風氣惡化、秩序混亂的社會。因此,道德在國家治理中發揮作用離不開法律的保障。在國家治理中,我們應善于運用法律來規約人的行為,調節人際關系,以公正的法律規范國家治理參與者,以嚴格的紀律督察國家治理參與者,以有序的規范要求國家治理參與者,以完善的法律約束國家治理參與者。具體而言,法律對道德的保障作用體現在如下幾方面:
首先,法律保障了國家治理中社會主義道德主導地位的鞏固。在國家治理中,國家常常把社會主義社會的主流道德原則、規范以法律形式轉化為人們的具體義務、具體要求,從而對國家治理行為實行約束。如《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通則》不僅要求民事活動應當尊重社會公德的原則,而且還規定了“無因治理”“無過錯責任”等具體法律要求。《中華人民共和國婚姻法》將尊老愛幼、男女平等、戀愛自由等道德規范以法律形式予以確認等。由于法律法規具有明確性、普遍性、強制性等特點,公眾通過法律的規定可以清晰了解國家在治理過程中要求什么、禁止什么,這就可以讓那些不遵守道德要求的人,在法律的強制下養成一定的道德習慣,從而保障了為人民服務的道德精神,集體主義的道德原則以及社會公德、職業道德、家庭美德等社會主義道德在社會中處于主導地位。在法律保障社會主義道德主導地位的同時,它與社會非主流道德之間卻是一種相斥關系,比如對個人主義、拜金主義、欺詐失信、自私自利等非主流道德,法律往往通過具體的懲罰措施對其進行抵制。
其次,法律保障了國家治理中道德責任的明確落實。一般來說,國家治理中的善惡觀念、道德原則是籠統、抽象的,而國家治理活動是具體、實在的。籠統、抽象的道德“應當”必須轉化為國家治理中能夠付諸行動的具體的“是”,這樣才具有實踐意義。因此,必須將國家治理的道德責任具體化,把道德精神、道德原則、道德規范化為具體的國家治理職責與要求,從治理范圍、標準、程度到治理態度、責任、義務都進行相關的細化和量化,從而便于人們在國家治理中進行把握和執行。例如,《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規定“當事人應當遵守公平原則確定各方的權利和義務”,《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務員法》規定公職人員應當履行“遵守紀律,恪守職業道德,模范遵守社會公德”的義務等。不難看出,這些法律規范都是對國家治理中道德責任的具體要求,通過這些明確的法律規范,使得道德在國家治理中的作用發揮獲得了法律性資源的有力支持。
再次,法律保障了國家治理道德踐履的多重約束。國家治理法律體系以法律法規或行政規章的形式從不同角度、不同方面對人們的國家治理行為進行了具體的規范與要求,從而保證了國家治理道德踐履的有效性,體現了法律對國家治理中基本價值觀和道德底線的強制維護。例如,《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規定“虐待家庭成員,情節惡劣的,處二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中華人民共和國婚姻法》規定“禁止家庭成員間的虐待和遺棄”,《中華人民共和國治安管理處罰條例》規定“虐待家庭成員,受虐待人要求處理的,尚不夠刑事處罰的,處十五日以下拘留、二百元以下罰款或者警告”,這些法律和行政規章對處理家庭成員關系進行了“具體規范”與“反復要求”。又如,對于“誠實守信”的道德要求,《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中華人民共和國消費者權益保護法》《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通則》等都有具體的法律規定。
最后,法律保障了對國家治理失德行為的嚴厲制裁。任何法律對國家治理的規定都是以“非這樣不可”的強制執行力作為后盾。法律規定人們在參與國家治理時應該做什么、應該怎么做的同時也是對人們不該做什么、不該怎么做的禁止。如果違反了國家治理法律的相關規定,法律就會對其予以嚴厲制裁。比如,對于各種失信行為,相關法律法規、行政規章都有諸多制裁性規定。《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規定:“當事人一方不履行合同義務或履行合同義務不符合約定的,在履行義務或者采取補救措施后,對方還有其他損失的,應當賠償損失。”《中華人民共和國消費者權益保護法》規定:“經營者提供商品或服務有欺詐行為的,應當按照消費者的要求增加賠償其受到的損失,增加賠償的金額為消費者購買商品的價款或接受服務的費用的一倍。”這些規定就是對失信行為的法律懲罰與制裁。通過這些懲罰與制裁,使得失德行為的國家治理參與者將付出應有的代價,從而保障了人們對社會道德規范的共同遵守和社會公平正義的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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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 王秀芳
G529
A
1007-905X(2017)01-0074-06
2016-10-25
中國博士后基金第59批面上資助項目(2016M591201);2015年度河北省社會科學基金項目(HB15G2089);2016年度河北省教育廳人文社會科學研究重大課題攻關項目(2D201623)
1.周杰,女,吉林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博士后,河北經貿大學道德文化與社會發展研究中心特聘研究員,主要從事倫理學研究;2.王維國,男,清華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博士后,河北經貿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碩士生導師,主要從事道德治理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