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勝強
(蘭州財經大學 統計學院,甘肅 蘭州 730020)
多維視角下深度貧困地區脫貧攻堅困境及戰略路徑選擇
□牛勝強
(蘭州財經大學 統計學院,甘肅 蘭州 730020)
當前,資源短缺、環境惡劣及非競爭性公共物品和服務供給嚴重短缺,既直接構成深度貧困地區貧困的多維因素,也導致主要在經濟層面推行的扶貧方式無法持續有效發揮脫貧作用,進而造成長期積累的多維深度貧困很難在短期內通過常規扶貧手段予以有效清除。從長遠看,應始終把生態環境持續改善和培養具備自我發展能力的合格勞動者作為深度貧困地區扶貧攻堅的戰略基礎和根本動力,并以超常規的理念、方法和舉措持續推進非競爭性公共物品和服務的有效供給,抓緊完善反貧困體系并構建資源節約、環境友好的產業體系和發展模式,實現經濟發展、脫貧能力和開發效果協同推進,才能為貧困地區徹底改變落后面貌奠定堅實基礎,扶貧工作也才能走上良性發展軌道。
深度貧困地區;脫貧攻堅困境;精準扶貧;生產性扶貧
盡管當前我國農村貧困表現為區域性深度貧困和分散性個體貧困兩個方面,二者在本質上都是因資源短缺、環境惡劣及個體能力和機會缺失所致,但區域性深度貧困具有明顯的區域性、民族性、階層性和絕對貧困等特征,是當前脫貧攻堅的重點、難點和關鍵點。
1.1 多維視角下的貧困內涵
隨著扶貧實踐及理論研究不斷深入,貧困的涵蓋范圍已從最初單純的物質貧困演變為包括精神貧困、能力貧困、生態貧困、災害貧困、病殘貧困、文化貧困、權利貧困等諸多方面,并從單一的經濟現象延伸到涉及經濟、社會、政治、文化、生態等諸多領域的復雜社會問題。由于貧困內涵日益從廣度和深度兩個方面不斷完善,是經濟、社會、文化、生態等貧窮落后的總稱,因而使得貧困既要反映歷史的進步和時代特征,又要體現其本質及政治、社會經濟發展水平,以致盡管貧困是家庭或個人因獲取的物質資源、非物質文化及其他社會資源短缺和匱乏,致使其生活水準未達到社會可接受的最低標準。但要將社會可接受的最低標準進行嚴格規范,并據以對特定區域貧困人口的范圍加以數量界定,就很難得到一致和普遍認同的觀點,致使人們從不同角度給貧困作出了不同的定義,比如世界銀行將貧困定義為缺乏達到并維持社會可接受的最低生活水準的能力,而衡量生活水準不僅要考慮家庭人均收入水平和消費支出情況,還得考慮那些與社會福利有關的醫療、衛生、教育、就業、居住、心理健康、殘疾康復、公共物品與服務等公共財產資源等的獲得情況以及預期壽命。歐盟則指出:貧困是指家庭、個人和群體獲取的物質、文化、社會、生態等方面的資源極其有限,致使這部分家庭、個人和群體被排除在所在社會可接受的最低限度的生活方式以外。諾貝爾經濟學獎獲得者阿瑪蒂亞·森認為:貧困不僅是收入和支出水平低下,更應該看作是對基本生活能力獲得機會的權力剝奪,其真正含義是貧困人口創造收入的權力、機會短缺并導致其缺少獲取和享有正常生活的能力。綜合以上,貧困的基本內涵是由于收入和支出水平低下,個人或家庭的物質和非物質生活水平達不到社會可接受的最低保障水平。但從本質看,貧困不僅意味著衣食住行等方面的開支低下,更重要的是被剝奪了享受自由生活、安全保障、接受良好教育、受尊重以及享有舒適居住條件與長時間退休生活的機會,喪失或缺乏權利、機會和能力是貧困的根源。鑒于貧困在內涵、成因等方面的差異,貧困被分為不同類別。如按內涵不同,有狹義和廣義貧困之分;按致貧原因不同,可分為能力貧困、權利貧困、收入貧困等。另外,貧困是動態的,當人們普遍擺脫赤貧狀態后,差異的客觀存在導致貧困仍將繼續存在,即便進入發達國家行列,也會因貧困涵義的拓展而繼續存在貧困現象,仍需開展扶貧工作。可見,貧困是相對和絕對的對立統一,因而貧困有絕對貧困和相對貧困之分。
1.2 脫貧攻堅背景下我國深度貧困地區范圍界定
深度貧困地區指一個地區基于環境條件差、基礎設施落后等所導致的區域性整體經濟社會發展緩慢,造成當地居民在食品、健康、壽命、居住、知識、參與、個人安全和環境方面的基本需要普遍得不到滿足的生活狀態。現實中,資源短缺、環境惡劣所導致的深度貧困往往是多維貧困長期累積、沉淀的結果,表現為該區域長期存在大規模群體性福利缺失,并與該區域存在的發展方式落后、經濟總量小、資源環境壓力大、綜合競爭力弱等問題密切相關。這種群體性表現為整個村莊甚至更大范圍(貧困村、貧困鄉、貧困縣等)大部分群體處于長期、跨代及絕對貧困的復雜貧困狀態,其致貧原因遠比普通地區分散存在的個體貧困更為復雜,脫貧難度也更為艱巨。《中國農村扶貧開發綱要(2011—2020年)》將六盤山區等11個連片特困地區及中央已實施特殊扶持政策的西藏、四省藏區和新疆南疆共14個片區確定為深度貧困地區,這些片區不僅是全國扶貧對象最多、貧困發生率最高、扶貧工作難度最大的地區,也是扶貧攻堅的主戰場。汪洋副總理指出:藏區等深度貧困地區是當前脫貧攻堅的重點、難點和關鍵點,在脫貧攻堅關鍵階段,要聚焦區域深度貧困問題,堅決打贏深度貧困地區脫貧攻堅戰。
1.3 多維視角下我國深度貧困地區貧困現狀
總體來看,深度貧困地區尚沒有擺脫自給自足和靠天吃飯的命運,他們不僅在產出極低的土地上從事著原始的農牧業生產活動,日漸稀缺的農業資源也造成大部分家庭生活保障不足或保障狀態脆弱,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以及殺雞取卵、涸澤而漁的短期行為比較普遍,傳統“粗放與環境破壞型”發展模式引發的亂開、亂采、亂挖既引發蠶食植被和水土流失,也導致整個生態系統生產力不斷下降,嚴重阻礙區域經濟社會可持續發展和脫貧攻堅效果。由甘肅省扶貧辦、省委農工辦、省統計局及省調查總隊以分層抽樣方式對扶貧任務較重的58個特困片區縣的247個貧困村的入戶調查結果顯示:貧困群眾普遍缺發展資金、致富技能、致富門路和信息服務,因疾病、考學、建房、婚娶等致貧大量存在。
1.3.1 從當前實際看,土地過度墾殖、草地過度放牧、林木過度砍伐、地下資源過度開采造成的生態環境惡化不僅是阻礙深度貧困地區經濟社會持續發展的核心問題,也是其生態貧困的根源。農村改革發展實踐也充分表明:聯產承包責任制的推行雖然有效解決了我國農村普遍存在的貧困問題,但自給自足的小農經濟對深度貧困地區農民脫貧致富的作用十分有限,我國農村貧困類型的演變經歷了一個從全國范圍的大規模絕對貧困轉變到以區域深度貧困為焦點的過程,在此過程中,能力缺失、經濟發展不夠及過度開發都是區域深度貧困的客觀原因。
1.3.2 由于深度貧困地區普遍存在農產品結構單一、規模化和產業化經營水平低、產業鏈條短等問題,第二、三產業發展也相對滯后,不僅造成農民增收渠道不多,也導致農業穩定發展和農民持續增收難度很大。與此同時,非競爭性公共物品與服務短缺不僅直接構成了深度貧困的多維度要素,也使貧困群體獲得這些物品和服務的成本更高,以致他們在購物、小孩上學、就醫等諸多方面都要支付比一般地區更高的成本,并在極大程度上進一步消減了他們微薄的收入。
1.3.3 惡劣的環境和不斷拉大的差距迫使部分青壯年勞動力向城市和其他非農產業轉移,但由于綜合素質普遍偏低,也缺少專業技能,致使多數外出打工者只能干手工操作為主、技能較低的普工、雜工活,造成他們外出務工的路子越走越窄,不僅造成深度性貧困地區人口流動性進一步縮小,也導致其實際收入只能支付基本的生存需求,無法支付改善居住條件、教育、衛生和文化生活的需要,以致深度貧困地區貧困人口生活水平低端化與趨同化并存,與城市及發達地區農村人口相比,深度貧困地區農村人口營養不良狀況十分嚴重,特別是兒童膳食中的肉、蛋、奶的攝取量及生長遲緩率、低體重率現象依然嚴重。
1.3.4 長期封閉和文化教育水平落后不僅遮蔽了人們的視野并導致思想僵化,也促使人們形成了一種因循守舊的固定心理,導致深度貧困地區經濟結構、經濟關系相對穩定和固化,不僅造成現代化的市場秩序難以建立,也使得作為第一生產力及生產主體的人往往只是被動地依賴自然的施舍,他們遵循著農耕文明的各種規則規范,人們除進行必要的社交與經濟活動外,長期處于割裂和封閉狀態中,他們極易滿足于基本的生活需要,多子多福、香火旺盛的生育觀使他們普遍不重視人口優生優育,因智力、殘疾等先天疾病導致的貧困比較常見。
1.3.5 封閉和眼界狹隘以及落后愚昧的依賴文化心理使得人們對外來新文化產生本能的隔膜和排斥,思維方式和價值觀念的低層次性導致許多落后文化要素依然存在,并在潛移默化中使他們傳承了消極認命的人生觀、安貧樂道的幸福觀、小農本位的生產觀以及懶散怠惰的勞動觀,而宗教勢力和封建的道德觀念等糟粕文化要素不斷侵襲和滲透不僅構成其貧困文化層次的低品位,更使其與其自身資源環境建立了以相對低物質供給為特征的生存性均衡以及“懶散慢”“等靠要”等生存性倫理觀念和貧困文化特征,生存性倫理觀念和貧困文化不僅體現為物質文化消費的低層次和自給自足自然經濟根深蒂固,更表現在他們無法像發達地區的群體那樣將自己的資源有效地轉化為增加收入的資產,以致他們的很多資源收益都被外部市場力量所捕獲。
1.3.6 因循守舊和封閉與保守落后的生產生活方式一方面造成深度貧困地區在很大程度上的比較效益低和現代致富倫理缺失,另一方面導致其不僅難以有效吸引新的投資及要素進入,原有的生產要素也在不斷流出。部分貧困地區即使存在特色資源,但現代市場運行模式往往會不同程度地演化為外部市場主體獲益的組織形式,特別是現代致富倫理缺失和不對等的利益博弈,使得市場機制下的資源開發效益會產生很大的漏出,不僅貧困地區較少享受扶貧項目帶來的益處,貧困群體更因其劣勢地位無法從特色資源價值鏈中獲得收益,但必須承擔環境污染的結果,一些特色資源豐富的村莊,資源開發既沒有帶給村民幸福生活,卻帶來健康傷害和環境災害,并愈加貧困和脆弱。
盡管當前的脫貧攻堅無論從中央的重視程度和政府資源的投入強度還是精細化程度都前所未有,但貧困的發展演變有其自身的規律,脫貧攻堅也只有按照規律進行才能取得預期效果。否則,極易造成脫貧攻堅偏離正確方向,導致脫貧不徹底甚至越扶越貧。受政績觀和認識偏差影響,當前深度貧困地區脫貧攻堅存在許多問題亟待解決:
第一,從當前實際看,城市對農村存在虹吸效應使得貧困地區農村人口自我發展能力十分有限,部分貧困戶甚至完全喪失自我發展能力,而以貧困戶為單位的精準扶貧項目,往往受資金、技術及貧困戶自身能力制約,不僅投入少、規模小,也難以使用先進技術,以致傳統種養扶貧項目既難以發揮規模效益,也難以為貧困戶創造超越貧困線的收入,貧困戶通常陷入 “低收入—低投入—低產出—低收入”的惡性循環。因此,穩定、可持續脫貧依然是深度貧困地區脫貧攻堅的難點。實際上,深度貧困地區能否穩定、可持續脫貧取決于貧困群體收入能否超越貧困線并持續獲得穩定收入,但政府主導的扶貧開發項目可持續性差已是普遍現象。究其原因,扶貧開發項目的可持續取決于諸多因素,限制條件也很多,而當前的扶貧開發項目往往不注重或沒有能力關注產業鏈各個環節的配套,特別是面對日趨個性化和特色化的市場需求,扶貧開發項目通常是結構性市場機會,大規模產業扶貧開發極易造成“谷賤傷農”,導致項目無法持續推進,并使貧困群體利益受損。
第二,反貧困體系不完善導致有限扶貧資源與普遍貧困之間、精準扶貧與建檔立卡貧困戶之間、脆弱的環境與生產性扶貧項目之間都存在難以協調的矛盾。這表現在:(1)與普通地區相比,深度貧困地區農村社會分化程度低,群體之間福利缺失差異較小,并呈現為低端化和趨同化并存的普遍貧困狀態,但現行扶貧體系不完備使得有限的扶貧資源難以滿足普遍貧困的現實扶貧援助需要,扶貧資源只能變相為“輪流的福利分配”,建檔立卡制度執行后,未納入建檔立卡范圍的貧困戶陷入無法獲得扶貧援助的尷尬境地。(2)精準扶貧規范要求使得基層政府在選擇和推進扶貧項目時,既要考慮到精準扶貧政策對扶貧對象的硬性標準要求,也要考慮扶貧項目成功實施的最低自我發展能力要求,結果是要么因建檔立卡貧困戶自身能力限制導致扶貧資金配置效率低,扶貧項目難以持續推進,要么因將部分“非貧困戶”納入到扶貧項目中而導致非精準扶貧現象出現。(3)深度貧困地區多處于江河上游、湖庫水系源頭、農牧交錯地帶,生態環境十分脆弱,但勞動創造財富,脫貧攻堅唯有通過扶貧開發項目推動經濟發展才能從根本上解決貧困人口的生活問題,經濟發展不可避免要透支脆弱的環境,無論如何會加速生態系統更趨脆弱,必然造成貧困地區生產性扶貧開發項目推進與生態環境保護難以兼顧的矛盾。資料顯示,我國680個連片特困縣約有60%以上屬于限制開發的國家重點生態功能區,其生態環境一旦破壞很難修復,既會動搖貧困地區發展的根基,更會威脅國家生態安全。
第三,2020年脫貧目標約束使得急于求成的行政性指令既難以有效體現脫貧攻堅的復雜性和艱巨性,也無法構筑綜合性治理框架和系統化長效機制,脫貧攻堅既存在思路紊亂、手段單一的尷尬,也面臨以文件落實工作、以數據落實效果的傾向。(1)作為一項復雜的系統工程,脫貧攻堅除了要有高漲熱情和堅定意志,更要有科學有效的方法和持之以恒的行動方案,一些地方扶貧攻堅表面看起來熱火朝天,但缺乏成熟理論指導和超常規政策措施,存在扶貧思路紊亂和脫貧手段單一的問題。(2)習慣于做表面文章和“等、靠、要”工作作風造成部分貧困地區基層政府既沒有全面貫徹執行中央的方針政策與工作部署,沒有靜下心來認真研究擺脫困境的對策措施,更沒有沉下身子與貧困鄉村群眾同甘共苦創造性開展工作,而是一味等待形勢好轉或上級政府來扶持與幫助,有些地方對中央及上級政府的依賴已經上癮成癖。(3)部分貧困地區地方政府思想認識還沒有轉變到位,對深度貧困的復雜性和艱巨性缺乏深刻了解,片面認為扶貧攻堅只是“十三五”的任務,只要沖一把就能解決脫貧問題,思想認識僵化極易導致扶貧開發偏離正確方向。(4)脫貧目標時間約束促使許多地方提出了提前脫貧目標要求,扶貧項目設計也要求短期內完成,扭曲扶貧工作的科學性,扶貧效果大打折扣。(5)以文件落實政策、以數據落實效果現象普遍。精準扶貧意味著須以調查數據支撐精準要求,各級政府及職能部門也都紛紛按統分結合、部門協作的任務和目標要求自上而下開展督促、檢查,造成扶貧干部特別是基層一線扶貧干部把主要精力和時間集中在應對檢查與填報來源多樣的數據報表上,致使脫貧攻堅在某種程度上落入了以文件落實扶貧政策、以數據落實扶貧效果的怪圈。資料顯示:僅2016年,中央國家機關各部門就出臺了101個政策文件或實施方案,基層扶貧干部要填90多個相關表格。
第四,從現實看,政府主導的脫貧攻堅往往都是由“政府包攬”直接推進,市場跟進太少,以致脫貧攻堅實際退化成主要依靠政府輸血的形象工程而缺乏真正的生命力和競爭力。(1)籌資機制不完善,尚未建立有效、有序引導社會力量參與扶貧開發的投融資機制,造成我國扶貧資金主要來自政府投入,盡管中央和地方扶貧資金投入都隨著國家對扶貧工作支持力度不斷加大而逐年增加,但貧困地區歷史欠賬太多,使得有限的扶貧資金在使用時捉襟見肘,不僅造成扶貧項目單一,扶貧工作千篇一律,而且受技術、人才和市場制約,降低了產業化扶貧效果。(2)政府相關部門盡管要求并督促各金融機構要全力配合并支持脫貧攻堅,將政策規定的扶貧貸款精準投放到指定貧困鄉、村、戶,并堅持整村持續幫扶貧困戶與推進重點扶持項目的政策,但銀行市場化運作造成政策安排與金融機構經營原則的沖突,貧困對象實際很難獲得發展所需貸款和金融服務支持。(3)通過定點幫扶和派駐第一書記等措施,盡管為解決貧困鄉村組織和人力資源不足提供了有力的政策保障,但鄉村組織職責與人力資源配備不匹配造成政策措施落實不到位和落實偏差,基層組織建設滯后造成扶貧政策到達最后一公里仍有困難。(4)貧困群體的主體性在脫貧攻堅過程中存在很大缺失,政府一方面教育人們不能等靠要,另一方面則長官意志為貧困群體作決策,由于缺少真正在最后一公里“繡花”,形成針對貧困群體的扶貧創新供給嚴重不足。
第五,對口幫扶、領導建立聯系點、部門落實幫扶責任、企事業單位支持參與的精準扶貧機制在實施中存在一些苗頭性和傾向性問題,值得關注并及時糾正。(1)部分貧困地區鄉(鎮)幫扶單位及駐村干部工作敷衍了事、庸碌無為,少數鄉村干部及下派幫扶人員甚至人在基層、心在城里,很難與貧困鄉村群眾同甘共苦,部分幫扶單位也只滿足于紙上談兵,雷聲大雨點小,簡單認為結對幫扶就是通過幫扶干部幫困難群眾捐點款、幫點工而已,短期行為嚴重。(2)盡管健全了扶貧工作組織體系,但缺乏專業化隊伍,臨時拼湊組成扶貧管理隊伍不僅服務意識不強、專業化水平低,也沒有沉下身子創造性開展工作,甚至熱衷于以會議貫徹會議、以文件落實文件。(3)當前的對口扶貧,幫扶單位在盡力整合本單位資源,并通過投入資金、人力和技術等摸索推進。但從實施情況看,幫扶單位資源聚集能力和投入的局限與差異,在很大程度上決定脫貧成效的好壞,以致基層干部和困難群眾總是將目光盯在幫扶單位的“腰包”上,希望幫扶單位在人、財、物上都能使自己得到更多實惠,甚至只看重幫扶單位資金實力,希望讓有資金實力的單位來幫扶自己,一旦愿望落空,則滿腹牢騷并怨天尤人。
第六,“應保盡保”在深度貧困地區存在一定程度的“以錢定保”,保障程度低以及覆蓋面小使部分困難群體仍面臨“無依無靠”的窘境。(1)精準扶貧戰略實施以來,資金的政策投向雖然由原來以縣為中心轉變為聚焦縣域內重點貧困村和貧困戶,這種轉變盡管從資金使用效率到貧困人口受益面來說都更符合實際,但扶貧資金分配仍然是按“面、片、點”逐級分解使用,“跑冒滴漏”和“大水漫灌”的問題依然存在,要真正實現“精確滴灌”準確投放到戶、到人,尚存在一定距離。(2)貧困地區老人幾乎將一生全都奉獻給了子女和社會,他們到60—70歲還在為生計以及償還子女上學、成家的債務而勞作,如何實現這一弱勢群體老有所養、老有所為及老有所樂是目前扶貧工作面臨的重大挑戰。(3)許多急于脫貧致富的農民長期在污染嚴重、生態惡化和不符合衛生條件的環境中從事種植、養殖和作坊式加工作業,但他們的安全生產意識普遍較差,很容易受到各種有毒有害物質侵害,以致很多農民得了農業類職業病,這些職業病不僅發病率高,而且極易引發家庭陷入貧困,甚至家破人亡。看病難、看病貴不僅是他們揮之不去的“心病”,更成為脫貧攻堅不可回避的重大社會問題。
針對深度貧困地區貧困程度深、自我積累、自我發展能力差,特別是經濟、社會、文化、環境落后狀態還沒有根本轉變的現實,目前脫貧攻堅必須要適應貧困類型變化趨勢進行新的路徑選擇,堅持“區域發展帶動扶貧開發,扶貧開發促進區域發展”的基本思路,準確把握深度貧困背后權利、機會和能力缺失的制度因素,堅持財富創造和財富再分配機制同步成長的反貧困戰略,積極構建較完備的反貧困體系并靈活應用 “一攬子”策略破解區域發展瓶頸,為深度貧困地區徹底改變落后面貌奠定堅實基礎。
第一,要突破扶貧開發與區域經濟發展關聯性不高的傳統模式,堅持以長遠利益和綜合效果最大化為目標,通過區域發展帶動扶貧開發、扶貧開發促進區域發展的戰略思路,實現貧困地區經濟發展、扶貧能力和開發效果協同推進。(1)加快建設一批能夠輻射帶動貧困地區發展的骨干鐵路、國家高速公路、水利樞紐、信息基礎設施等重大工程,破解區域發展瓶頸。(2)大力發展貧困地區科技、教育、文化、衛生等社會公共事業,大幅提高貧困地區農村基本公共服務能力,充分發揮重大基礎設施工程及外源性公共物品與服務對貧困地區區域發展和扶貧工作的支撐作用。(3)突破資源認識局限,拓寬資源認識空間,牢固樹立“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全新資源理念,創新生態扶貧手段,堅持保護和恢復生態環境優先,堅持生物措施、生產措施、工程措施相結合,通過建設與恢復良好的生態環境來挖掘旅游、文化等資源優勢,最終實現生態效益與經濟效益同步增長。
第二,堅持多管齊下,靈活應用“一攬子”扶貧策略,構建專項扶貧、惠農政策扶貧、項目扶貧、行業扶貧、社會扶貧多方力量和多種模式有機結合、互為支撐的“大扶貧”新格局。(1)扶貧事業既是政府職責,也是社會建設的有機部分,在發揮政府主導作用的同時,要注重推動扶貧模式創新及公眾社會責任與公德提升,讓更多的組織和個人直接參與到扶貧事業中來,真正形成全社會都來關心扶貧開發的良好氛圍。(2)從當前實際看,扶貧領域的“政府主導”應規范為政府制定政策、設立目標、配給資源、組織考核,人力投入和項目開展可交由專業化的社會組織實施,既可迅速彌補各級政府組織資源不足和減輕政府負擔,也可彌補脫貧攻堅中人力和資金投入不足的問題。
第三,不能局限和滿足于低標準消滅絕對貧困,也不能盲目沾沾自喜于低標準下扶貧工作取得的巨大成績,而要在反思貧困內涵的基礎上,將經濟、社會、環境、權力、能力貧困統籌起來豐富扶貧工作內涵,統籌兼顧知識教育和心理培訓,推動并提升貧困人口的知識儲備、人生態度,全面促進其對新政策實施、新經濟規律、新生產方式的接納度,使幫扶者與幫扶對象之間建立良好的心理聯結并發生良性心理互動,進而激發貧困群體追求與建設美好生活的能力與潛力。與此同時,高度重視貧困地區人口優生優育問題,消除智力、先天疾病等致貧因素,有效切斷貧困代際傳遞。
第四,與時俱進豐富完善貧困標準內涵,并賦予其較充分的民生含義,進而科學認定并及時提高農村貧困標準。我國現行的農村貧困標準也逐漸在脫貧攻堅實踐中暴露出諸多缺陷和不足,科學認定并及時提高農村貧困標準既是保障貧困群體發展權的基礎條件和全面建成小康社會應該支付的必要成本,也是緩解市場競爭及不平衡發展戰略造成的不平等和維護社會公正的必然選擇,更是國家進行社會整體利益再分配、促使公民地位、尊嚴、權利與機會平等的必然要求。因此,及時豐富完善貧困標準內涵,科學認定并有效提升農村貧困標準,既有利與國際貧困標準接軌,也能與時俱進地推動農村扶貧事業再上臺階,還可以使更多的弱勢群體公平享受到經濟社會發展成果,促進社會更加公平和諧。
第五,不失時機地推動基層組織與社會建設,實現基層扶貧開發能力與社會治理能力兩翼雙飛。當前,我國舉全社會之力,投入巨量人力、物力、行政資源和制度資源來打贏脫貧攻堅戰,應不失時機地推動基層組織與社會建設,實現基層內生的反貧困能力和鄉村團結包容、共建共享的社會治理能力全面持續提升,既能廣泛動員、合理分配和管理社會資源,也能推動村莊持續保持反貧困活力和內生動力。
第六,加強扶貧組織體系和隊伍建設,提高扶貧開發組織領導水平。(1)加強和改進干部教育培訓工作,突出知識水平和理論素養提高、思想觀念和思維方式轉變、工作本領和實踐能力增強,真正提高各級干部謀發展的素質和能力,推動扶貧工作與時俱進。(2)加強農村基層組織黨風廉政建設和專業理論知識培訓,不斷提高農村基層黨組織的創造力、凝聚力和戰斗力。(3)完善脫貧攻堅監督、檢查和評估體系建設。脫貧攻堅監督、檢查既不能搞一刀切,也不能雷聲大雨點小,而是要根據新形勢、新任務要求,確保脫貧攻堅政策措施貫徹落實到位,階段目標如期實現。評估工作要著眼實際,追求長期效果,實現以評促建、以評促改,有效提高扶貧開發組織領導水平和扶貧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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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4180/j.cnki.1004-0544.2017.12.025
C913.7
A
]1004-0544(2017)12-0146-05
牛勝強(1970-),男,甘肅甘谷人,蘭州財經大學統計學院教授。
責任編輯 楊 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