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妨吟嘯且徐行

楊宇湘

伴隨著科學技術的不斷發展和進步，“快”節奏成了這個時代的重要特點，一定程度上節省了人們的時間，看似提高了效率，但同時也使人們的生活變得失去了韻味，傳統文化也在當今時代的快節奏當中遭受到嚴重的沖擊。鑒于此，如何慢下來，品味生活的詩意，儼然已經成為我們現代人應該思考的一個重要問題。

今年的重陽一如往昔。

迷蒙的細雨裹著馥郁的桂香低訴不為人知的落寞。街巷穿行著倉皇躲雨的陌生路人，鄰居若有若無的爭吵被封在24公分的泥墻中，屋里的社交網絡上卻熱火朝天地議論著明星離婚八卦。這個象征著新生的節日湮沒在紛雜的電碼中，一如日益式微的傳統文化在科技時代走向落幕。這是個不留戀過去不向往未來的時代，這是個失去守望的時代。

而這一切也許始于1765年哈格里夫斯溫情地寫下珍妮的名字的那一刻，抑或是1866年西門子拉響電氣時代的那聲轟鳴，平靜了許久的世界不可抑止地被拖向另一個方向。善假于物的人們迫不及待地改造這個世界，流水線上冰冷的金屬暈花了雙眼，蒸汽機咆哮著撲向男耕女織的田園，灌滿改革念頭的斗士們誅伐筆鋒所向的名曰落后名曰封建名曰陳腐的傳統文化。這無疑是人類歷史上最成功徹底的一場革命，七零八落的傳統文化伏倒在勝者揚揚得意的號角下，被遺棄在歷史洪流中，只剩下日新月異的科技大刀闊斧地斬滅過去的絲縷。

自科技洪荒的遠古跋涉而來的傳統文化，走過了秦時明月漢時關，風流魏晉南北朝時，盛唐氣象多秦宋，兵戈征伐元明清，卻終為轟轟作響的機器裂開的三十年鴻溝攔腰斬截，在悲鳴聲中不甘伸長的幾縷游絲不痛不癢地觸碰現代人愈發冷硬的心。人們熱衷二一四情人間的你儂我儂，卻不知白露時節垂手攏發的含羞帶怯，一遍遍念叨浮淺直白的“我愛你”，卻不知越女低吟“山有木兮木有枝”的那份誠摯含蓄。皎潔的明月久留在宋朝的屋頂。折柳送別的凝噎止于閃爍的手機，圍坐方桌前的親友無聲吞咽速凍湯圓，拔地而起的高樓將人們扯離相偎千年的土地，熒屏里的吟袖拋灑再揮不出凄凄風雨，清雅整肅的水磨腔悠悠蕩蕩散入泛黃的歷史。正如約翰·華生所說：“環境改變的程度越高，則人格改變的程度越高。”在看似高不可攀的科技面前，我們終是拋棄了守護千年的傳統文化。

拋棄了守護千年的傳統文化，也拋卻了詩意多情的生活。眼看著逗趣段子取代了詩詞歌賦，眼看著明星緋聞鬧八卦取代了琴棋書畫詩酒花，眼看著互聯網的原住民取代了行吟澤畔的詩人。成天嚷嚷著“吾將上下而求索”的沒有詩歌沒有骨沒有文化內涵的人們終究不明白自己所求所索所守所望。悲哉！悲哉！

拋棄了守護千年的文化傳統，也拋棄了堅韌內斂的靈魂。裹在精致大衣下的脊梁躬屈于方寸，翻飛的手指敲下一串串充斥著戾氣的對社會的詰問。多年前的紛飛戰火未能擊倒我們，而今的人們頂著僵硬的面皮淪為科技時代的奴仆。層出不窮的低頭族寶馬女車怒癥囂張地挑戰人類的底線，難道真的要實踐“崖山之后無中國”的殘酷預言？

拋棄了守護千年傳統文化的我們終究是拋卻了自我。每一天都是前一天的重復，機械的動作順著機械的思維組裝機械的人生。失去底蘊的我們成功量產出一批批科技傀儡，坐在半畝圍城望蒙霾的未來。跳下文化高峰的現代人跌坐在深淵，在漆黑的崖底尋不見過去，尋不見未來，看不清自己，如無根無源的游魂飄蕩在滾滾紅塵中，一遍遍可笑地問世人問自己：“我是誰？我從哪里來？又要到哪里去？”在鉛灰色的云層下穿行于戴面具的人群中，重復著“你望我時很遠，望云時很近”的悲哀，如瀚海中飄泊的一座座孤島，失去維系的航線，如無藥可醫的孤獨患者，只是他人歡笑聲中的局外人。

既無守護，何來展望？在這個鋼筋搭的冷酷仙境，我們不可抑制地沉淪于美妙的科技泡沫，卻忽略了這鏡花水月背后翻涌的酷現實。失去傳統文化，就是失去一切。而今，我們需要的不再是這斷骨傷筋的成長，而是內秀的謙遜與積淀的古樸，是流淌千年而不散的民族精神與傳統文化。

千年的傳統文化絕不該被拋棄，這個時代需要守望者。猶記蘭亭滿載雅趣流觴順曲水悠蕩而下，誤入塵網三十年的超凡隱者閑看南山菊開菊落，謫仙俯身撈取那輪似夢的水月，詩圣眉間凝顰著沉郁走過繁華蒼瓊，從一蓑煙雨走出的豪客笑唱“不見古人吾不恨，恨古人不見吾狂耳”，半生顯榮半生潦倒的書生含淚寫下滿紙荒唐言。青山不老，紅顏易消。百歲虛辰，千年文風。文骨既損，談何長存！求索無解，不過傳承。一個民族之所以能被稱作民族，正在因無數先輩英杰塑造成的民族精神，成為其獨一無二的標識，拋棄了最體現民族精神的傳統文化，也拋棄了民族存在的理由，如江河匯入世界的汪洋，世界大團圓了，你立身的家園也消失了。守住傳承，守住民魂，守住存在，才能展望未來。

喧囂的現世碎片俯仰皆是，我們都是大海的潛游者，既不愿被湮沒于紅塵，就要握緊手中的傳統文化辨清前行的方向，方可成為時代的弄潮兒。

何妨吟嘯且徐行。攜古而游，展望未來。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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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浙江省臺州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