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雨

云還沒鋪滿了天，地上已經很黑，極亮極熱的晴午忽然變成黑夜了似的。風帶著雨星，像在地上尋找什么似的，東一頭西一頭地亂撞。北邊遠處一個紅閃，像把黑云掀開一塊，露出一大片血似的。風小了，可是利颼有勁，使人顫抖。一陣這樣的風過去，一切都不知怎好似的，連柳樹都驚疑不定地等著點什么。又一個閃，正在頭上，白亮亮的雨點緊跟著落下來，極硬的，砸起許多塵土，土里微帶著雨氣。幾個大雨點砸在祥子的背上，他哆嗦了兩下。

雨點停了，黑云鋪勻了滿天。又一陣風，比以前的更厲害，柳枝橫著飛，塵土往四下里走，雨道往下落；風、土、雨，混在一處，連成一片，橫著豎著都灰茫茫、冷颼颼，一切的東西都裹在里面，辨不清哪是樹，哪是地，哪是云；四面八方全亂，全響，全迷糊。風過去了，只剩下直的雨道，扯天扯地地垂落，看不清一條條的，只是那么一片、一陣，地上射起無數的箭頭，房屋上落下萬千條瀑布。幾分鐘，天地已經分不開，空中的河往下落，地上的河橫流，成了灰暗昏黃，有時又白亮亮的，一個水世界。

（節選自老舍《在烈日和暴雨下》，題目為編者加）

寫法出擊

雨到來之前，總有些跡象。比如，天突然黑下來，狂風大作，電閃雷鳴。選文主要抓住風和云的變化來寫，從而渲染出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勢。天上的烏云在變——“墨云滾似的已遮黑半邊天”“云還沒鋪滿了天”“黑云鋪勻了滿天”，地上的風也一陣緊似一陣——“又是一陣風”“又一陣風，比以前的更厲害”，氣氛越來越緊張，一場大雨呼之欲出。

在這種自然環境下，地上的一切又有什么變化呢？“車夫急著上雨布，鋪戶忙著收幌子，小販們慌手忙腳地收拾攤子，行路的加緊往前奔”“柳枝橫著飛，塵土往四下里走”……更加反襯出天氣的惡劣，進一步為暴風雨的到來蓄勢。因此，這場雨一出場就是“直的雨道，扯天扯地地垂落”，落在地上“射起無數的箭頭”，掉在房屋上頓時“落下萬千條瀑布”，兩個比喻準確地寫出了雨大而猛的特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