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德衛勤聯演中的德國大兵

中德衛勤聯演中的德國大兵

文/魯文帝 馬 炬

作為世界上絕無僅有的，把衛勤部隊單獨劃出與海陸空軍并列成為軍種而非兵種來管理的德國國防軍衛勤部隊，其在軍中的地位尤其特殊，和去年我軍剛剛成立的戰略支援部隊一樣，在各自的軍中乃至世界各國軍隊的歷史上都是獨樹一幟的。對軍事記者這樣的軍事迷來說，能近距離一睹真容實在是有著莫大的吸引力。

2016年10月17日至10月29日，“聯合救援-2016”中國-德國衛勤實兵聯合演習在霧靄沉沉的山城重慶順利舉行。此次參演的德軍衛勤部隊，是其最精銳的快速反應團，應該說，代表了德軍衛勤部隊戰場綜合能力的最高水平。

提前展開的較量——奔跑在山城的漢斯

漢斯是德國人的常用名，所以經常用漢斯來指代德國人，就像經常叫俄國人為伊萬一樣。

早在7月份，德方籌備工作組來到重慶就相關事宜開展演習前最后一場末期磋商。根據前期參加磋商的專家們介紹，德軍快反團有一名中校連長名叫羅尼，體能素質非常好，在來我軍磋商過程中，每天堅持晨起跑步，體健腿長步幅大，跑得還真挺快，把我軍陪跑人員累得夠嗆。

曾有一位西南醫院臨床麻醉專業的參演人員，根據一張美女教授與這位德國“帥鍋”的合影，估算羅尼身高178厘米，體重73公斤。后經詢問，分毫不差。這位正在備戰11月份貴州馬拉松的“老司機”了解情況后自告奮勇要和羅尼單練一番。報中方磋商小組同意后，“老司機”與羅尼約好晨跑，應羅尼請求，到比較有特色的跑道體驗山城景色。

幾天的較量下來，“老司機”和羅尼都能感到彼此體能素質的強悍，10公里之內羅尼變速沖刺能力較強，10公里之外“老司機”穩扎穩打以勻速取勝，算是打了個平手，這是兩人平時鍛煉習慣不同而產生的差異。跑步的過程中尚有余力，各種話題不斷也是相當豐富，從生活飲食到分隊訓練，從醫療專業器材到風土人情。羅尼是個戶外達人，打獵、攀巖、跳傘、跑步……愛好廣泛，看來，運動和冒險，是全球軍人共同的特質。

值得一提的是，在德軍籌備組中，身材健壯的，也就只有羅尼一個，其他來自德軍衛勤部隊總部機關的軍官和軍士長，也不乏身材超重的人。在這一點上，全世界的軍隊也許都不會有太大差別。

刺探軍情

因為是第一次參加和外軍的衛勤演習，“老司機”不自覺地就將話題引向了演習，作為同行又非常希望了解一下世界上最優秀的一支軍隊——德國國防軍的衛勤部隊。“老司機”本以為這會是軍中之密，討論起來多少會有不妥之處，怕惹來“刺探軍情”之嫌，誰知這位德國軍官卻是大方得很，毫不避諱。

據羅尼介紹，德國的衛勤部隊和現實查詢的相關報道基本吻合。德軍衛勤部隊作為獨立軍種，其指揮管理體制發展也呈現出獨立一體、精簡高效的趨勢，十分重視與軍事部門的有序銜接，其指揮管理體制在發展中呈現突出軍事性、結構性連貫的特點。與我軍相比，德軍衛勤領導的權威性更高，衛勤地位作用更為突出，其衛勤直接歸國防部領導，與軍事后勤是并列關系，與各軍種平行列入國防部軍事指揮系統。

作為德軍參演官兵的領隊，記者很快找到了這位帥氣的德國軍官，突起的眉骨之下，一雙褐色的眼睛炯炯有神，在德軍設立的戰地一級醫院內他用流利的英語非常自豪地向記者介紹：“我們的衛勤部隊是單獨設立的，全軍有好幾個衛生旅，每個衛生旅由一個部分現役的衛生營和2-3個非現役衛生營組成，隨時可以向下屬師旅提供1個衛生營的支援，甚至每個衛生旅還編有1個空降衛生連，戰時為空降部隊提供衛勤保障，或者可以執行非軍事災害救援行動，這次來到中國的就有部分空降衛生連的人。”看得出他對自己的部下非常滿意。

在羅尼看來衛勤部隊的建設經驗是可以互相借鑒的，都是醫務工作者，戰場上救死扶傷是理所當然職責所系，在這些理念方面和中方參演官兵基本保持一致，沒有什么可避諱的。與中方的衛勤系統相比他們的指揮運作的模式更像作戰部隊，哪里需要派向哪里，模塊化的配置更顯示出他們的靈活性，與作戰部隊的銜接尤為緊密，編制系統的改變和我軍平戰結合的思想非常相近，在一定程度上依賴預備役部隊的建設保障，既能保證戰時軍隊的需要，又能確保醫療資源在平時不被浪費。

演習現場

新老德國軍人的非典型差異

以往的各種影視作品和文字資料對德國軍人的描述，往往歸結為幾個關鍵詞：服從、嚴謹、保守、刻板。在與德國衛勤部隊的交往中，上述關鍵詞有所體現，但又不完全一樣，或者換個說法，他們之中既有非常鮮明的德國軍人傳統特點，也有一些特別的新氣質。

傳統德國軍人的代表，非格策莫屬。頭發花白、體格精干的格策是一名軍士長，在德軍衛勤指揮參謀部衛生部傷員后送協調中心任助理，是一名經驗格外豐富、業務極為熟練的資深軍士長。據中方參演代表介紹，在末期磋商過程中，格策是最難打交道的一位。因為在中德聯合演習的內容細節安排上，行動經驗最為豐富的格策的意見，具有非常重要的影響力。而他的磋商風格，就是完全按照德軍既往做法，一絲一毫的改變，都會招致他激烈的反應，甚至完全不考慮各種實際情況，沒有任何變通的余地。中方磋商代表從他口中聽到最多的三個單詞，是“NO”“NO”和“NO”。于是在私下場合贈他一個綽號：Mr.NO（不先生）。這種完全沒有商量余地的態度，導致磋商工作幾乎一度陷入停滯狀態，連德方籌備工作小組帶隊軍官也覺得他的態度有些不妥，畢竟兩國聯合演習與一國獨自演習還是有很大區別，德方軍官給了格策不小壓力，但格策仍然不愿改變看法。私下交流時，格策倒也自知這種工作模式也許不合時宜了，曾嘆息了一句，也許回國后，他“要考慮退役回家養老了”。

在正式演習時，這位倔強的老頭沒有出現在德方參演隊伍中，而是換了另一位和藹可親的白頭發軍士長。與他打過交道的中方籌備小組頓時松了一口氣，但都真誠地希望格策老先生能夠一切順利開心，他的堅持原則盡管不一定能夠確保用最好的辦法完成任務，但這種堅持的勇氣，給人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令眾人贊嘆不已。

除了軍士長和士兵，德國校尉軍官中，像格策一樣循規蹈矩的，也大有人在。那種一板一眼、不緊不慢、精確篤定的工作風格，讓人非常確信，這就是典型的德國軍人。

而新一代德國軍人的代表，就是前文提到的羅尼。他身上的特質，盡管傳承了格策身上的嚴謹和一絲不茍，但更多的，是靈活、機警、應變等格策這樣的軍人所沒有的要素。羅尼很善于表達，能夠在較短的時間內把語言組織得頭頭是道，而且方方面面都能有所兼顧，體現了敏銳的思維態勢和對人性的深刻理解。對于總體工作安排，他嚴格執行既定方案。但涉及到一些具體的細節問題，只要不影響整體目的實現，就不會過于堅持己見，而是積極尋找大家都能夠接受的方法解決問題。因此，羅尼與中方的協作非常順利，效果也非常好，雙方高級軍官都對中德聯合指揮的模式給予了高度的評價。

其他德國軍人中，也有不少軍官和軍士或多或少具備羅尼身上冒險、幽默、應變等傳統德國軍人身上并不多見的特質。總體來說，年輕一些的軍人會更像羅尼，年齡大一些的軍人則更像格策。筆者感覺，這種差別，并不完全是年輕人精力更旺盛、思想更活躍、性格更外向的原因，也與新一代德國人更注重與世界各國軍隊交流，更愿意開放胸懷理解和接納不同國家民族軍人的觀點和習慣有關系。

肌肉男和“女漢子”出沒

據觀察，德軍的士官普遍熱愛體育鍛煉。

為什么說“熱愛”呢？

首先看身材。德軍士官不論男女，多數都非常健壯。記者與德軍住同一棟宿舍樓，晚上一起在大廳活動與其閑聊的時候，德國官兵大多都較為隨性。10月份的重慶透出的陣陣悶熱逼迫他們解下外套，在黃綠色的T恤下面，發達的肌肉塊清晰可見，他們靠在欄桿上記者隨便來一張的照片都很有模特的感覺，捏在手里的啤酒瓶和他們粗壯的肱二頭肌相比顯得特別細小。

其次看習慣。每天下午5點，一些德軍官兵（主要是士官）穿上體能訓練服，在營區跑步，或者到健身房進行器械訓練。筆者注意觀察一位士官，用餐時很少吃脂肪含量高的食物，而且即使在會餐的熱鬧場合，也幾乎從不飲酒。與其攀談得知，他堅持健身十余年，一直非常注意飲食。看來這是一位健身愛好者。經常與他一同鍛煉的，還有幾個男女士官，雖然不像他這么專業，但也把體育鍛煉作為一種習慣和興趣愛好堅持了下來。

最后看工作。從德軍參訓部隊到達我軍營區的第一天，筆者就發現，后勤保障相關工作，是由一位女士官牽頭負責。了解得知，抵達重慶的第一天晚上，她帶著先遣隊的士官們冒著小雨連夜卸物資、搭帳篷，因為人手不夠，一輛裝甲車內滿載的所有物資全部是由她一個人完成的。演習結束后，又是她帶人撤收物資、裝箱。這位虎背熊腰的女士官干起活來巾幗不讓須眉，四五十斤的箱子抱起來就走。另一名女護士，愛好器械鍛煉，每天都會到健身房報到。當然也有例外，隊伍中一名看起來非常顯小的女士官，鍛煉得少一些，每天從早到晚各種零食不斷，長得有點嬰兒肥，倒是蠻可愛的。

“過頭”嚴謹與“過分”恣意

在聯合演習中，德國式的嚴謹無處不在。德國裝甲救護車駕駛員每一步工作都會用標準的通信用語經電臺報告。德軍傷員后送協調中心工作人員總是仔細地問清傷員的來源和去向，并在本子上記好，然后告知行動官在圖板上標示出來。整個演習過程中，德軍持續保持不間斷的通訊，把救護車輛的位置、傷病員的去向等數據隨時掌握得清清楚楚，簡直就是人工GPS定位和手工傷員追蹤數據庫，令人嘆服。

然而在工作訓練之余，德國大兵們的畫風轉變之快同樣令人咋舌，各種PARTY嗨不斷，吸煙喝酒打桌球，常常鬧到深夜12點以后還意猶未盡，讓習慣了準時熄燈就寢的我軍參演官兵哭笑不得。以前曾聽說德國人把啤酒稱作“餐桌上的太陽”，這次演習發現此話絕非虛言。他們專門從德國裝載了一批德國啤酒，跟演習裝備一起漂洋過海，花了一個多月來到中國，在兩軍聚餐時拿出來與中國的朋友們共享。除個別德軍人員不太喝酒之外，多數德軍都比較喜愛啤酒。除了喝他們自己帶來的啤酒，他們也很喜歡喝中國的青島啤酒。

演習現場

德軍也有思想政治工作

以前經常聽我軍人員說，思想政治工作是我軍的獨特優勢。一些媒體也介紹，只有共產黨的國家才設置思想政治工作人員，西方國家軍隊是沒有政工人員的。筆者以前也研究過西方國家軍隊中隨軍牧師在軍人思想工作上的地位和作用，在這次與德軍參演官兵交流中，筆者意外發現，原來德軍之中有一種被稱為“士兵之母”和“錐子”的資深軍士長，作用堪比專門的政工干部。

這次演習中，就來了一位“士兵之母”，他身高2米多，即便在平均身高180厘米以上的德軍中，也算是“鶴立雞群”了。他是一名頭發斑白的高級軍士長，右肩上一根獨一無二的金色綬帶令他在隊伍中格外醒目。

一天晚上，中德官兵聚餐，大家唱歌跳舞表演各種文藝節目，很快，來自德國本土的啤酒被整箱整箱地搬上了餐桌。筆者與這位笑容可掬的高級士官長互致問候、敬酒攀談，這時前文提到的后勤女漢子士官來到他身邊，告訴他自己喝得有點高了，向他請假回去休息。見我饒有興趣地詢問為什么士官們要向他請假，他自豪地向我解釋，所有參演的德軍士兵（含士官）都要向他說明去向和理由，經過他批準后才能離開。他是德軍部隊中數量極少的負責士兵管理的高級軍士長，士兵們稱他為“士兵之母”和“錐子”。

當士官和士兵們工作生活中有什么苦悶需要傾訴，或受到不公平對待而遭受委屈，又不方便直接向軍官報告時，士兵們會找到他，接受他的安慰，并且由他整理相關意見后向軍官們提出。而軍官接到他的報告后，必須給予非常認真的對待，并給出正式回復。

前文提到的后勤女漢子士官這些天找他訴苦，因為這次參訓人員名額限制非常嚴，全體人員的后勤保障工作大都壓在她肩上，由于身處國外，許多情況都跟國內不一樣，她感到壓力特別大。他找到羅尼說明情況后，德軍安排了一個小組的士兵支援她的工作，在隨后的演習和撤收階段，她的工作進展更加順利，心情就好得多。由于德軍等級制度森嚴，軍官與士兵之間的交流，遠不及我軍這樣方便和經常。“士兵之母”作為士兵與軍官交流的重要橋梁和紐帶，發揮著密切官兵關系、維護士兵利益的重要作用。

至于“錐子”的稱號，則概括了他的另外一項重要職能：督導激勵士氣。他發現士兵們的不良傾向和不適當舉動時，會及時予以提醒和糾正；當部隊需要士兵們團結一致、攻堅克難時，他會激勵士兵們振奮精神、排除萬難、堅決完成任務。他像錐子扎屁股一樣督導士兵們奮發，他像刀尖一樣以身作則帶領士兵們前進。只有軍事素養特別過硬、實戰經驗特別豐富、處事特別公道、士兵特別信服、軍官特別信任、特別德高望重的資深軍士長，才能勝任這一崗位。按我軍的說法，他是名副其實的“兵王”兼“指導員”。★

責任編輯：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