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食”王安石

劉誠龍

大詩人王安石在一次被朋友請吃飯時，佳肴滿桌，卻獨對那盤鹿肉感興趣，頻頻伸箸，幾乎是一個人把它消滅干凈了。朋友后來到王安石家做客，與王安石夫人聊起，說王公太偏食，只喜歡吃鹿肉。王夫人問：“這盤鹿肉擺在哪一邊？”那朋友說：“擺在王公那頭。”王夫人說：“下次，你請客時把一盤芥菜放他面前，看他吃什么。”

王安石其實沒任何偏食，只不過是哪一盤菜靠他最近，他就向這一盤菜伸筷子。如果以一次偏食去判斷王安石的愛好，未免有些草率。

一天，宋仁宗突然說要請大家去釣魚，滿朝文武自然展顏開懷。王安石也隨大溜，跟大家來到現場，只是他似乎對宋仁宗特地安排的這次娛樂活動沒一點興趣，獨自悶坐在那里，斂眉默思。

王安石一手支頤，一手抓碟，把擺在碟子里的皇家玉豆一顆接一顆地往口里送，把滿碟豆子吃完了。而此時，遠處有一雙眼睛一直盯著他，那就是宋仁宗。

群臣都夸王安石是能臣，宋仁宗聽多了，他想起用王安石，便把王安石從地方調來中央，安排在自己身邊，察其言，觀其行。宋仁宗覺得，工作時間往往難以看出大臣的性情，而在活動中看人，比在工作中看人更靠譜，所以他組織了這次垂釣活動。

而宋仁宗沒看上王安石，不是因為王安石好沉思不合群，而是那碟子里的豆子蒙住了宋仁宗的眼睛。宋仁宗看著王安石吃完這一碟豆子后，作出了一個幾乎可以斷送其前程的判斷：王安石是百分百的奸臣。

碟子里的豆子，其實只是魚餌。宋仁宗覺得，一個人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里，誤吃一粒可以理解，錯嚼兩粒三粒，也情有可原，但這么一碟魚餌都被吃完了，這不是作秀嗎？

之后，宋仁宗把王安石晾了起來。王安石從地方帶來的萬言改革書，也被宋仁宗高高掛起。

宋仁宗看人的方式不對嗎？我們都是這么看人的，三歲看老，一錢落職，相人一面定人生死，從一滴水里看太陽光輝……我們都自詡是識人大師，可以從一個細節識別他人之好壞之忠奸。然則，世界上最復雜的，可能就是人了。指望一眼把人看準，哪那么容易？多半會把人的品質看扁了，把人的性情看反了。人生到了蓋棺都難以論定，哪能一時可以論定？

（林冬冬摘自作者新浪博客 圖/劉偉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