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匯拼接的生活

老愚

【人與狗】二男一女遛狗于車公莊街邊，三人嘵嘵而語，三犬相向而吠，人與犬交相歡。犬大且兇，人壯而蠻，路人皆低眉順眼飄過，無有敢怒目者。經常有人帶大狗于附近過街橋夜游，無牽繩，任其行動，狗會朝人吐舌頭炫耀武力，主人往往視而不見。我報警后，警察會打電話過來，“我們等會兒去看看。”過幾天，情況依然如故。

【文明的敵人】兩名中國游客被悉尼警方逮捕，原因是他們在一處旅游景點草坪上隨地大小便，且拒不聽從勸阻。幾十年的工具教育，無法使一個孩子變成有教養的人，時時處處可見的粗鄙社會示范，強化著國人的不良行為，人們以犯規為確認自我存在的手段。人性畸變滋生了一茬茬反文明的中國人，他們以違反公序良習為樂，動輒惡語相向、大打出手。毋庸置疑，若無嚴厲的法律管束，將會有越來越多的中國人成為文明的敵人。

【特朗普的選擇題】美國當選總統特朗普有一道著名的測試題，題目如下：“你有一個重要決定要做，卻不知所措，哪種描述最符合你的決策過程？”特朗普給出的答案是：“我由衷地相信，如果你優秀、聰明并且精通業務，就必須經常跟著自己的直覺走，力排眾議、逆勢而行 ……我們每人都有直覺，重要的是必須懂得如何運用它們。”這個回答貌似鼓勵每個人遵從內心意愿，但因為強調個人秉性——“優秀”“聰明”，還有能力——“精通業務”，實際適用其法的只能是極少數超人。特朗普的狂人氣質由此可見一斑，因而，特朗普乃不世出之人，并不能成為合適的勵志榜樣。再看看他對另一道測試題的回答，你恐怕就不再會懷疑這個結論了——“有人告訴你不能做某事時，哪種描述最符合你的反應？”特朗普的回答是：“如果想獲得成功，你就必須對別人常常說‘不習以為常，并且置之不理……如果你聽從這個‘不字，你就不會成功。”

【官奴】是什么促使我們主動放棄自己的權利。在私營企業里，老板對員工有絕對支配權，當其規定與法律發生沖突時，員工常傾向于選擇服從私法，否則就有丟飯碗之虞；在官場的陰暗角落及某些國企里，一把手往往就是權力中心，由此形成各種依附圈，當上司指令背離法律時，下屬常常會選擇服從個人命令，他知道違抗其命令的后果。就后一種情況而言，公務往往成為私務，為上司的工作服務，毫無例外地成為上司的生活保姆，上司許多私務成為下屬的公務，表面上的平等人格，被事實上的人身依附所取代。一個人為了證明自己的分量，便抱怨說晚上陪領導喝酒、打牌云云，到處可聞這種甜蜜的撒嬌。在河北蠡縣墜井男童救援現場，該縣縣長史來順的司機就上演了這么精彩的一幕：他拿起粘塵滾筒，為縣長清理衣褲上的灰塵。這種官奴關系，已經被人們視為當然，因而才有司機的自然和縣長的坦然。

【魔幻中國】秋夜里，福建邵武一老人橫穿馬路，不幸被大貨車壓碎。一駕駛摩托三輪車的魚販以為碰上了前車掉下來的牛肉，急忙撿拾數塊藏于車上，往回趕的路上，他腦海里浮現出一家人大快朵頤的情景。但他又怕撿到豬肉——當地風俗，撿到豬肉不吉利，遂下車檢查，以手撥弄，以鼻嗅之，覺手感及氣味類似豬肉，遂將尸塊丟到路邊，駕車而逃。警方費盡周折，才破了尸體丟失案。在這樣的故事面前，我真的無話可說。唉，等著吃我們肉的，或許不止這一人。

【故鄉】在夢里又一次回到了故鄉。街道和房子模模糊糊，街上皆為陌生的影子……我依稀能辨認出那些死去及活著的鄉人，他們平日躲在記憶深處，一有機會便傾巢而出，以這樣的方式讓我重溫鄉愁。死去的親人里，母親和兩個姨時常出現在夢里，她們不言語，只是看著我，這令我驚駭，常常要費力從夢魘中掙脫出來。寫完《暮色四合》，我以為自此了結了鄉愁，可以不做故鄉之夢。這個夢擊碎了我的夢想：一去不復返的昔日時光，并未走遠。

【眼沒了，心就亮了！】這是主持人亞妮新書《沒眼人》的主題詞。來自11位盲藝人的人生心得，他們常年行走于太行山深處，靠演奏演唱遼州小調糊口。因浙江衛視一姐亞妮的介入，他們成為國人皆知的明星。這句話表達的意思是，上帝封閉了幻影般的世界，卻給他們打開了心門，他們活得安寧、自在。亞妮用10多年時間跟拍他們的生活，為此負債累累。看了同名紀錄片，我們或許才能知道“心亮了”的含義。

【路】走在留下了斑斑足跡的人生路上，人們不免時常懷疑自己的選擇，這是最好的一條路么？若從頭再來，我可否會擁有完全不同的人生？也許是惆悵，也許是傷感，總會從心頭升起一絲不甘……我年輕時相信還有一條未走的路，常常設想換一種更精彩的人生。50之后，頓覺“知天命”的意思：人生只有一條路，不要奢望有另一條更好的路。你走的就是你的路。而且，只有這樣才能避免懊喪、悔恨。王鼎鈞先生說，悔恨是傷身傷神的東西，它會摧毀一個人的生命。

再讀美國詩人弗羅斯特的名詩“一條未走的路”，意味就大不同了：

金色的林子里有兩條岔開的路，

很遺憾，我，一個過路人，

沒法同時踏上兩條征途，

佇立了好久，我向一條路盡力望去，

直到它打彎，視線被灌木叢擋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