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薇
幾年前,著名音樂人高曉松與時尚設計師夕又米的離婚新聞,被高曉松宣布得很美,寫得像一首帶淡淡離愁的頌歌,高曉松在“分手聲明”里寫道——
我們,詞曲作者高曉松與時尚設計師夕又米于2007年2月結婚,婚后育有一女。我們因生活方式以及對未來規劃之分歧,于去年(2013年)6月簽署離婚協議,友好分手……聚散自有天注定,不怨天不怨命,但求有山水共作證……
在高曉松發布聲明后,夕又米接著聲明:“我不是高曉松嬌妻,我是夕又米。”突然的自我,仿佛在唱“多么痛的領悟”。
她在聲明里寫道:“一年前的四月,曉松回到家,坐下來,平靜地對我說,他想結束這段婚姻。理由是,和我在一起生活他感到不快樂,他想要更多的自由和創作空間。三天后,曉松收拾好行李搬離了我們經營多年的家……我在20歲時就做了母親,一直覺得,自己還是個沒長大的孩子……突如其來的打擊讓我不知所措……”
而青年導演楊樹鵬與影星張歆藝的分手時則冠以《一封情書》,文字風格傷感,文藝,但也溫暖——
“這一段路上,我們努力地走過,走不動的時候,要有停下來的能力。缺乏勇氣、選擇沉默,才是殘酷的事情。
那年初夏的傍晚,我和你坐在馬路邊吃冰淇淋,正是下班的時候,一街的人和車,夕陽猛烈,你用手擋在額頭上,瞇著眼睛說,就算有一天要分開,也要好好的分開,對不對?
就算要分開,也要好好的分開,一丁點兒都不要難為那個你愛過的人。
于是,三年后,我走到你面前說,咱們聊一塊錢的吧。你放下劇本,咱們開始聊,讓那個下午變得無比漫長,我和你熱烈地討論著我們的迷惘和困惑,漸漸地,我們開始搶著替對方說話,幫對方申辯,就像兩個在飯館爭著付賬的人,臉紅脖子粗,說盡了對方的好話,毫無保留地進行了自省。
接著,我做出了這個決定。并且,我說服你接受這個決定。
僧侶們花費很長時間、極大耐力,用彩色的沙子鋪設出巨大、復雜、優美的曼陀羅圖案,完成之后,他們便將這圖案抹去,仿佛一切都不曾發生過,這是一種修行,讓內心不畏懼的修行。現在,我們用三年時間堆積的曼陀羅,也要抹去了,但是它的意義留在心靈深處——我們走過的道路,打過的怪獸,旅行所經之地,海洋和花朵,云和幻想,都還在心里,所以請你繼續相信愛情,哪怕追尋千里萬里。
有力量相愛,也有力量放手,這樣好,各生歡喜。”
突然記起阿桑的《一直很安靜》里的一句歌詞“我終于相信,分手的理由有時候很動聽。”楊樹鵬的情書采用蒙太奇的手法,將兩人的故事像回放電影畫面一樣呈現在我們面前,有吃冰淇淋的溫情小細節,又有理性思考婚姻去留的自省討論,更有蘊含哲理的曼陀羅圖案的故事。一點點娓娓道來,絲毫沒有我們固有印象中分手的悲傷痕跡,倒像是想將曾經的那段美好永遠定格在心中。記憶是鐫刻在腦海里的膠卷,不容篡改,沒有人能隨便否定他人曾經的為愛癡狂,除了當事人自己。“就算要分開,也要好好的分開,一丁點兒都不要難為那個你愛過的人。”兩人此般分手無疑兌現了當初的承諾。
愛情沒了,情誼還在。做不成戀人,卻還是朋友。最怕的是那些不懂得放手的人,死死攥住手里的一把沙子,越漏越快——放不下的,才是真正的失去。
政治人物中,我特別喜歡日本前首相鳩山由紀夫在辭職講演中對權力的放手,他的結束語是這樣的:“前不久到韓國濟州島與韓國總統和中國總理見面,回到酒店時,窗外飛來了一只鳥兒,跟我家鄉的鳥一模一樣,我知道它希望我快回家吧。”不說辭職的真正原因,這話聽著就特別的令人傷感,和有意境。
看到一張老照片,著名的薩特與波伏娃的合影:兩人共處一室,各自坐在自己書桌前,或寫字,或看報,專心,獨立,又有某種呼應,既近又遠……他們的愛情與傳說,有無數版本,倆人從認識到生命結束,據說一直都有自己的房間,甚至住房。房子是分開租的,在相距不遠的地方,每天或薩特來她這兒寫作和討論,或者她去薩特那兒看書思考。這是他們彼此保持內心不枯竭不陳舊的一種方式,并不會減退愛意,反而愛情日久彌新。智慧就是一種分寸感,把握好了分寸,就找到了平衡感,而幸福無非就是這種安穩的平衡。
西方知識女性眼中,波伏娃最成功之處,是她戰勝了“鸚鵡綜合癥”——當你分開一對鸚鵡時,它們會因悲傷而死去。90%的經典文學都這樣描寫“分離不起”的愛情。波伏娃用自己的一生證明:因為獨立,所以輝映;因為懂得,所以容忍。互相不打擾,仿佛永遠分離,卻又終生相依。彼此精神獨立,然后和諧;磁場不相互干擾,充滿精英的愛情范兒。愛的最高境界是靈魂的契合,卻又有各自廣闊蒼茫的原野可以策馬馳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