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思然
一、引言
凱文·凱利(KevinKelly),世界著名科技雜志《連線》(Wired)雜志創始主編。在創辦《連線》之前,他是《全球概覽》雜志(TheWholeEarth Catalog,喬布斯最喜歡的雜志)的編輯和出版人。他的文章還出現在《紐約時報》《經濟學人》《時代》《科學》等重量級媒體和雜志上。1984年他發起了第一屆黑客大會。1994年出版的《失控》中,他提出“人與科技的融合”的洞見。2011年出版的《科技想要什么》中,他進一步延伸出科技是“第七種生命形態”的觀點,并創造“技術元素”這個新詞,預言了包括創造大腦在內的未來數十年科技的12種趨勢。《必然》是凱文·凱利三部曲的第三本,繼續以生物學的獨特視角,全面介紹了科技作為一個新物種所具有的基因特征、所思所想、行為規則和未來走向,指出這個物種不斷變遷的12條道路:形成、知化、流動、屏讀、使用、共享、過濾、重混、互動、追蹤、提問和開始。
人類自從地球上誕生以來,就與技術結下了不解之緣。人類的祖先曾砸碎石塊做成刮削器,發明了用火來煮食物的簡單技術……隨著人類智力的不斷提高,人類發明了難以計數的技術,以至于技術使人類得到了“人體的延伸”和“思維的延伸”。
過去,人們總是以為人是世界的主體,技術是人類的奴隸。讀凱文·凱利的《必然》后,也許讀者的理解要反過來:技術才是主體,人只是它達成目標的手段呢。
幾百年來,人們的既有理念受到了諸多質疑。哥白尼說,人類居住的地球不是宇宙中心;康德說,真實世界人類永遠也理解不了;達爾文說,人不過是猴子變的;愛因斯坦說,別想更快了,光速就是極限;弗洛伊德說,別做夢了,你的潛意識才是主人,人就是個傀儡;道金斯說,別顛倒了,基因才是真正的乘客,人的肉體只是個車廂……
2016年3月,谷歌人工智能AlphaGo和世界圍棋冠軍李世石的人機大戰中,李世石以總比分1∶4落敗。機器人是否真的會取代人類?人和技術,誰是最后的贏家?一盤圍棋的輸贏引起了人們的思考。
二、科技本身是一個物種
什么是技術?在凱文·凱利看來,技術不僅是指斧頭、計算機、手機、可穿戴設備、智能設備等以實體的形式存在,以軟件等非實體的形式存在,而且也指繪畫、文學、音樂、詩歌等通常意義上的人文學科。之所以這樣說,因為它們都由大腦產生出來,都是人類想象力的產物,都具有技術屬性。因此,凱文·凱利把這樣一個龐大的技術系統,命名為“技術元素”(Technium),用以指代技術硬件、文化、藝術、社會制度以及各種思想。
技術元素的重要特征在于具有自我繁殖能力,即技術元素在發展過程中具有自主性。凱文·凱利認為,這種自主性表現為:自我修復、自我保護、自我維護、對目標的自我控制、自我改進。如果某個實體表現出了其中任何一種或幾種特性,它就具備了自主性。如在網絡數據傳輸過程中,錯誤時常發生,造成此類突變發生的原因一部分是可以識別的,但也有一部分是不可識別的。研究人員將這些不能識別的因素歸諸數據的自我改變。也就是說,技術本身有一定的自由意志,能夠做出自主決定。
正因為技術元素具有了自主性,所以各種基于技術的機器開始有點“不聽話”了,作為人類創造物的技術和人類的關系,也由此開始發生了微妙的變化。人類越來越依賴技術,有些時候人們不得不利用某項技術。技術在這兩者關系中地位逐漸上升,它在給人類生活帶來便利的同時,也開始對人類進行奴役,產生了技術“異化”現象。
《失控》提示我們———要用生物學而不是機械學的角度看待這個世界。他是第一個把生物學思維方式系統引入對當前科技解釋的人。生物學和機械學的思維方式是完全不同的,機械學把世界看作一個被造出來的東西,它是部分構成的整體;生物學把世界看作是由一顆種子生發出來的、在時間當中綿延的一個整體。他第一次在《科技想要什么》中提示我們———科技本身就是一個生命體。他把生命定義成六類:病毒、單細胞、多細胞組織、真菌、植物和動物。所有這些生命都擁有共同的生化藍圖。所有的生命都有擴展自己身體的行為,人對自身的擴展就是技術,擁有技術的人就是“技術生命”,就是一種第七類生命。
《必然》這本書的核心意思是———科技本身是一個物種,有自己的誕生、發展和進化節奏,他全面介紹了這個新物種的基因特征、思想構成、行為規則以及未來之必然走向。而人類,只是這種生命的哺育者。這種說法太有顛覆性了,凱文·凱利在自己的著作中做到了自圓其說。如果說新陳代謝是生命的基本特征的話,科技的發展也完全符合這一特征。
在《必然》中,凱文·凱利全面介紹了科技這個“新物種”的基因特征、所思所想、行為規則與未來走向,也提出了未來科技發展的幾大必然趨勢:分享———與他人分享自己的多余資源會非常普遍;互動———人們與數字環境進行密切的互動;流動———數據必須流動起來而不是儲存起來才有價值;認知———人工智能的認知能力尚有無限潛能。
凱文·凱利把整個世界看成生物體的時候,他講的必然并不是一定會發生的事情,而是那個龐然大物的基因、必然會走到的方向以及其中的軌跡。因此,科技作為一個物種,我們不知道它哪天學會站立坐臥,不知道它何時情竇初開,但是我們知道,這一天一定會來。
三、人和技術的協同共生與發展
實際上,《必然》是為科技這個物種畫出了一幅基因圖譜。凱文·凱利說:下一個時代是氧氣的時代。在不久的將來,我們通過無線網絡來傳輸的信息總量就會超過通過有線網絡來傳輸的信息總量。未來,數據會更多地在每個人的智能設備之間傳偷,不會回到發射塔、交換機或者“云”里面。到2020年,超過2/3的信息傳送距離不會超過1公里。無人駕駛汽車今后將變成人類的新辦公室,用汽車接收的數據將比坐在寫字樓里接收的數據更多。
在凱文·凱利看來,未來20年最具顛覆性的技術是人工智能,最近兩三年,人工智能研究取得了相當大的突破:谷歌實時翻譯軟件的正確率達到90%;谷歌的人工智能電子游戲玩家,訓練八小時即可達到人類水平;人工智能會比醫生更快地讀懂X光片,也能看懂一些法律文件;未來的個人用機器人會更加聰明,不需要編程,通過觀察即可學習,還可以跟人類協同合作。未來,人工智能會作為一種服務提供給大家。使用人工智能的用戶越多,它就越智能。其越智能,它的用戶就越多。
可以想象,人工智能在放大人類現有能力、延長人類智慧的同時,也沖擊現有一切。雖然目前人工智能還停留在通過捉捕外界信息、與數據庫海量的信息源比對、尋找匹配答案、產出反饋結果的階段,就如同“情感機器人”,它擁有的仍然是顆“機器之心”。但假如人類仿照自身的大腦制造出會應對外界刺激、產生自主情感的機器人,機器擁有了人腦,或在人的身體中植入某些智慧、記憶、情感的電子芯片,那么兩者是否可被視為無差別的人?
人工智能將開辟全新疆域,將挑戰人類社會。智能機器人無生無死,人造的“怪物”會沖擊一切基于時間有限的人類生命哲學。這勢必動搖人類社會基本的秩序與倫理,直指人之為人的根本。這是否意味著人工智能越發展,社會的失業率就越高,機器將搶奪人的飯碗呢?
人工智能的機器理性將成為無往不勝的利器,可毫不費力計算出基于經濟利益的最大投入產出比,據此做出最理性的選擇。會犯錯誤的人面對永遠不會出錯、鐵面無私的機器人,是否會不堪一擊?智能機器人是否會令這個本就冰冷的世界變得更無情?如果冷血的智能機器人橫行,世界將變得高效快捷卻又無趣無情?在人工智能與人分庭抗禮,對社會公共事務、生產生活擁有發言權時,這個世界的文化將會如何發展?
隨著人工智能的不斷發展,研究智能機器的專家需要懂神經科學,懂人類神經系統的活動規律,智能專家才可以逐步制造出仿生機器人。如果說人是一個碳基的智能體,那么未來的仿生機器人則是一個硅基的智能體,它具有和人腦同樣規模的硅基神經細胞和突觸。研究表明,人腦是世界上已知的最復雜、最神奇的“自動化機器”。人腦擁有1000億個神經細胞,每一個神經細胞都有數千個突觸和其他神經細胞相連,神經細胞通過這些突觸互相交流。隨著年齡增長,一些不被使用的突觸逐漸減少,到了成年穩定在100萬億個左右。顯然,要建造這樣一臺仿生機器人的難度是難以想象的。仿生機器人需要擁有1000億個可以獨立運算的處理器,并具有100萬億個信息中轉器。無論是制造元件還是整合這些元件,都是一個似乎難以完成的任務。更困難的是,這1000億個處理器的功能是有所差異的,需要制成數以萬計的不同類型,信息中轉器則需要更多種類型。要完成仿生機器人的制造,需要最先進的納米技術,才能把每個處理器做得像神經細胞那么小。需要最先進的超級計算機,才能完成對仿生電腦各個器件排列順序的編程。
正是由于建造智能機器難度大,智能機器也將只能在某些方面超越人類。一方面,世界上并不缺人,缺的是比人類某些性能更先進的機器;另一方面,未來的仿生機器人并非是要完全模仿人類的所有功能,而是模仿某項功能就可以了,這樣也可把處理器的數量大大減少,也大大降低了制造難度,并可以強化某些功能,制造一些具有“特異功能”的電腦。這些智能機器人有望成為“超人”,已成為客觀現實。
實際上,技術本身就包含著積極和消極的兩方面,社會進步不代表烏托邦。凱文·凱利說:“烏托邦中沒有問題可煩惱,但烏托邦也因此沒有機遇存在。每一種烏托邦的構想,其中都存在使其自我崩潰的嚴重瑕疵。”“大部分反烏托邦故事里的瑕疵也是不可持續的。災難越劇烈,反烏托邦就消失得越迅速。雖然災難引發混亂,但應對系統會很快地自組織起來進行應對。”
顯然,人類對待技術的態度,取決于技術給人類帶了什么。凱文·凱利指出,作為人類思維延伸物的技術元素是一種正在進化的生命,它能夠提升個人,它能夠為我們提供機會去發現自己。更重要的是預測未來的自己,科技能夠幫助我們找到為自己量身定做的成功角色;能夠提供知識、安逸生活、自由和選擇,促進社會的進步。衡量技術元素“好”和“壞”的標準在于看它帶給我們的諸如自由、機會和選擇等利益更多,還是帶來的負面效應更多。顯然,技術帶給我們的好處更多。
人類對于技術的態度,應該和技術元素共進共退,采取主動原則,把握技術發展的趨勢,開發更具生命親和力的技術。凱文·凱利指出人和技術之間具有共生和趨同的特征,二者的博弈不是要決出輸贏,而是一個不斷創造更多機會、更多選擇、更多思想的過程,這種博弈是互相促進、不斷進行的,是一個無限博弈。總之,人和技術要和諧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