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張開
石濤說:“盤礴萬古心,塊石入危坐?!被仨佬g歷史,美術家所處的社會文化環境,是影響其創作的重要因素,一位畫家,在美術發展歷程中宛如天空一顆繁星,在時代節點上可以自己獨有的思想、情感、探索及創新,體現其價值。從他作品的圖勢到內容,從時代背景到地域文化,從藝術家的個性特征到民族的集體積淀而發,我們可以窺見一個在廣闊而深遠的文化時空來審視藝術現象,進而在當代大背景下獲知藝術家生態的流變。
張曉江先生的作品正是融合了文化氣象、詩性情懷、天生特性和獨特的文化和生命體驗與傳統藝術表現,以魏晉、漢唐風范鋪墊和宋韻揮灑淋漓的妙象氣勢撼動我們的心靈,為我們理解其作品找到了一個基點。其作品以法度為尚和澄懷自然意識,構成了畫品和人品的兩極,也鋪陳出其繪畫藝術的精神底色。其作品得于他長期對金石氣息的不懈追求,成為他藝術生命意蘊的重要組成部分。他運用中國畫線條的表現力來傳達對自然中豐富客觀事物的審美反映,探尋國畫創作中的線條表達。
初識張曉江先生,感覺他是內斂的,但他的天性是逸宕、豪放不羈的,他崇尚無拘自由的人生情調,追求精神的曠達與張揚,與天人渾融,與地神交,這都使得他的作品表現出瀟灑出塵的特質。他時而酌酒一杯,憑稟賦“酒氣”,落筆驚風雨,空蒙出塵凡。筆下的山水、草木紛紛超越日常視覺經驗,奇逸靈妙,精微妙寫而自然呈露出“氣”與“韻”,從而構筑出幽深而靈明的精神樂土。特別是在當今藝術界世風浮躁的情況下卻能堅守著覺醒意識和自然精神,也如他所說要“從傳統走來,思接自然”。這份堅守和自信,折射出他的民族自信和憂患意識,同時也使他在對現實感受和對歷史沉思的基礎上,建立起強烈的家園文化責任感。這種“靈場”的思想觀畫,則是因中國文人的神圣感知和“樂土”的品格而毅然承擔接續中國畫文脈的道義,彰顯出其美學的特質。
曉江先生的藝術語言特質更是中國畫造型達意的性靈和訴求。其筆墨程式抑或審美境界的嬗變也圍繞其人格的寄寓方式展開。其兼繪畫、書法、篆刻等方面修養,時時感悟本民族文化,始終不渝地堅持學術追求,遵循“畫以品重”,成為其精神告白,精準地把握了中國傳統藝術與審美的精神內核,同時也為自己那不世出的天分維系著承載傳統的責任感,去尋求藝術創作的“真價值”,并以此來定位自己在當代藝術的坐標,以彰顯自身的文化身份,不忘使命。
當我們判析其作品時,更能體會出其作品背后那“骨”和“氣”的審美核心,這也是其作品的藝術的生命鏈,或者成為他藝術格調和風格的形式美感以及人文精神內涵。其作品更強調線條運用而重筋骨、柔而不弱,忌雕琢、浮滑,重氣息、氣韻、氣度、意氣?!皻狻背蔀閷徝篮B與性情的向外表達,“氣”不僅強調線的運行載體,更成為獨特性情、品位和審美,化成一縷氣脈灌注藝與道合二為一的神韻,內涵更加豐富、意蘊更加充實,都表現于其技巧和審美法度的深層精神內涵之中。這種語言表現在塑造對象時,帶有強烈的主觀感受和自我表現意識,因此線條本身既是蘊含著審美的能動體驗,又顯示著其獨立存在的審美觀念;既是審美主體筆墨技巧的體現,又是心性純化、升華過程的跡化。這全賴于藝術家將自身對事物的情感融注于其中,用不同的形態表現事物不同的質感、氣度和情態,勾勒出外部世界,這是其學識、修養、情感的真切體驗的一種綜合表達對自然的熱愛,平和從容對待事物,而多用生熟宣紙,兼工帶寫的方式,在情感與理性之間游走:線條單刀直入,時而婉轉曲折,像古人一樣不牽掛于外物,忘卻欲望和塵俗干擾,用超越世俗呈現虛靜之心,又沉浸到由生命之意所開辟的世界之中;時而將筆與心釋冰為水,把法度融于作品與理性之中,心靈隨線、筆、墨、水的波動變得更加澄明豁達。這種超然的心態,每一次運筆縱線,都不斷獲取新的感悟和體驗的快樂,最終達到線與藝術形象的完美表達,成為“妙得于心”,這是藝術家的一種精神境界。雖然世易時移,但是其憑傳統法度和人文精神,在創作中以心運腕、以筆縱線,起筆落墨,取象不惑,筆隨心走,筆筆生發,矜情未釋。如此,筆底毫尖流瀉而出的線性,隨物而轉,氣脈貫通,形神俱得,自然神妙,充滿生機,氣象萬千,體現豐厚的生命精神和性情。
曉江先生作品亦如其人,密體用筆內斂,拘于物象的表現,趨向于“離披其點畫”,“時見卻落”,筆不周而意周。其多習唐風以降、宋韻以雅,“閑和嚴靜,趣遠之心”為是,以疏淡之筆觸,獨步百代,線條簡潔而平和從容、氣脈相連,卷軸充庭,珠璣溢目,把中國文人的審美因子和當代人文精神審美貫通于作品之中,時縱有法,力戒驕造取寵。
古有“書畫同源”之說。曉江先生“以畫入書”,把中國傳統書畫藝術融為一體,法脈互通,用筆同法,筆法、筆性、筆意、筆趣全取決于其多年的涵養和研習,在體悟書法筆性和技法的過程中,增強了對繪畫線條形態的掌控能力,捕捉形線審美瞬間。其書也用筆流暢而頓挫,韻律婉約,在生氣充盈的線條傳達出行云流水的意味中,講究存筋藏鋒的落筆,無垂不縮、無往不復的回鋒收筆,強調急而不速、行中有留、留而不滯、豐而不怯、實而不空。而遵循起承轉合、疏密相間、頓挫相讓、虛實互襯、對應得體,這些也無不表現于其篆隸的用筆法度中。特別是其金石作品中鋒行筆園轉、收筆園勻流暢,別有一番情致;其用釘頭鼠尾描摹大膽取舍,飄逸靈動;多用牛毛線和披麻線表達心中之意象。因此,其作品更體現了他筆性、筆力、筆勢、筆趣、筆意的不懈追求,以豐富自身形線之美的藝術內涵,創造出屬于自己的藝術表達方式。
張曉江先生是用生命的樂章去合拍時代的浪潮,以追光躡影之筆,寫通天盡人之懷的毫情。他待人浩蕩大氣,對藝術追求淋漓純粹,對自己的作品守經達權,不斷推陳出新。其作品自有一股呼嘯之音,體味自然的生機,這空蒙、空寂而又空靈之作,也幻化為其如夢如幻、妙不可言的視覺表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