撿來的姻緣

楊力

樊世海在一家倉儲公司當貨車司機，長得人高馬大，因為家底子薄，工作又累，經常遭女朋友的白眼。

一個深秋的午夜，樊世海開車正往家趕，半路上有一個女子向他招手。樊世海本不想搭理，卻一眼瞥見女子懷里抱著個襁褓，凍得哆哆嗦嗦，在漆黑寒冷的夜里顯得分外無助。

樊世海抱著做好事的心理讓那女子上了車，那女子也不道謝，叫他徑直去醫院。那女子用一條圍巾裹著臉，看不清五官，但語氣卻不容商量。

到了醫院，女子低聲請求樊世海幫她把孩子抱進急診室，孩子身體滾熱，病得不輕，剛一進急診室就被下了病危。醫生要樊世海先交三千元押金，女子聽后二話沒說，拿著繳費單轉身走了，半個小時過去了，女子還沒回來。醫生不耐煩了，對樊世海吼道：“還磨蹭什么，耽誤了治療可別怪醫院！”

樊世海慌了，出門去找那女子，可哪兒還有人？樊世海深感委屈，心頭那個急啊，真是沒法說。他兜里不缺錢，可那是貨款，交了錢回去怎么交代？想到這兒，樊世海更氣那女子，良心都被狗吃了，拋下自己的骨肉不管，還利用了他的善良！樊世海正自責，襁褓里的孩子卻撕心裂肺大哭起來。樊世海看著這個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小女嬰，突然為自己的私心感到內疚，掂了掂兜里的錢朝收費室走去。

孩子當天夜里退了燒，三天后已無大礙。醫生說：“幸好你送來得早，不然有可能引發腦膜炎了。”樊世海心里一松，這才道出實情，說這孩子不是他的，那個一同來的女子才是孩子的母親。醫生一聽臉就拉長了，冷冷地道：“昨晚分明就只有你和孩子來醫院，哪來什么女子？你可不能推卸責任！”見樊世海一臉困惑，醫生就叫護士，證實昨晚的確只有樊世海一人進來。樊世海驚得半天合不上嘴。

樊世海幾天不回家，女朋友聽他說在醫院照顧一個跟自己半點關系都沒有的女嬰，怎么都不信。樊世海解釋不清，好幾次都想把孩子丟在醫院不管了，這不是自找麻煩嗎！可看著無辜的“小不點”，樊世海的心又軟了。

不出所料，把女嬰抱回家后女朋友就和他鬧開了，她雖然不相信樊世海會養私生子，但也嫌他窮折騰，趁機鬧分手。樊世海沒有想到女朋友這么不近人情，一氣之下干脆跟她“拜拜”。

從此樊世海又當爹來又當媽，一個大男人也委實不易，幸好有父母幫忙，才不至于太出洋相。

因為拖著一個“尾巴”，樊世海的婚事一拖再拖，好幾次相親都沒有成功。面對父母催婚，樊世海卻不急，他說等孩子稍大點，把她的戶口解決了，再考慮個人的事。

轉眼就是一年。又到了秋天，樊世海開夜車，在半路上又遇見一個披著圍巾的女子，她一個人很無助地站在路邊哭。樊世海感到眼熟，就停下車問：“姑娘，深更半夜的，怎么了？”那女子一抬頭，露出一張白皙漂亮的臉，神色卻很悲傷。她說：“一年前，我在這拋棄了自己的孩子，現在很后悔，所以傷心！”

樊世海問：“是不是一個小女嬰，高燒不退，被送進了醫院？”那女子點頭稱是：“都怪我一時糊涂！你如果知道她的下落，快帶我去見她吧！”樊世海心里說不出是個啥滋味，點點頭答應了她。

進了樊世海家，女子見了已滿周歲的小女孩就哭成了淚人。樊世海在一旁勸道：“你們終于團圓了，應該高興！現在你快帶著孩子回家吧！”那女子哪里肯干，她哭著說：“我一無所有，你就好人做到底，把我們母女一同收留吧。我別的不會干，但洗衣做飯、收拾家務在行，我可以留下來照顧你們一家老小！”樊世海一聽，連連擺手，說：“要不得，要不得，你有家不回，別人會說閑話的！”女子流著淚說：“我父母早亡，別無牽掛，只因我工作在外被騙，才落到骨肉分離的地步。你就發發善心，讓我們母女再待上一陣好嗎？”樊世海見狀，心又軟了，只好點頭。

留下來的這個女子叫王小燕。說來也怪，王小燕不單人漂亮，嘴巴也甜，手腳勤快，把一個家拾掇得干干凈凈，深得樊世海父母喜歡。兩個老人不時長吁短嘆，恨不得馬上把她變成自己家的兒媳。左鄰右舍也半開玩笑說，八成是樊世海的好心引來了狐仙。樊世海雖然心里愿意，但總感到事有蹊蹺。

有一天，趁著王小燕不在家，樊世海悄悄走進她的房間，想看看有什么“蛛絲馬跡”。正在翻東翻西，王小燕從外面回來了，樊世海情急之中躲在衣柜后面，隔了半晌卻不見動靜，就悄悄探頭觀望，發現王小燕正在換衣服，樊世海一時不知所措，卻聽王小燕喊道：“樊哥，如果想看，就出來看吧，別在那兒偷偷摸摸的！”

樊世海走了出來，紅著臉說：“我不是有意的！”王小燕大方地走到他面前，含情脈脈地盯著他說：“別裝了！你長這么大，還不知道什么叫女人吧！如果你愿意，現在就可以知道答案！”王小燕想伸手去抱樊世海，卻被他一把擋開了。王小燕又是害羞又有點不解，說道：“怎么，你是不愿意，還是不敢？我猜你怕我不是閨女，損了你男兒身，對嗎？”樊世海搖搖頭，過了半晌才問了一句憋了很久卻讓王小燕哭笑不得的話：“鄰居們都說你是狐仙，你是人是仙，我都糊涂了！”

幾天后，王小燕抱著孩子向樊家辭行。樊世海的父母依依不舍，竭力挽留。

“姑娘，通過這段時間的接觸，我們都很喜歡你。你過去雖然受過騙，但這不怪你，你人品這么好，我們老兩口也不封建，想你留下來給世海當媳婦，不知你愿不愿意？”

王小燕感激地說：“伯父伯母，我也想這樣，像樊哥這么老實善良的人，誰嫁給他都是福分啊！只恐怕樊哥心頭有疙瘩，覺得我不是女兒身，不配！”

樊世海聽了這話，知道再不表白就沒機會了，趕緊接過話頭說：“小燕，接觸這么久，我是完全知道了你的好！你不是狐仙，卻比狐仙漂亮，又善良能干，還不嫌貧愛富。這樣的女子，誰不喜歡啊。我不敢表態，是怕配不起你呢！”

王小燕一聽，露出了羞澀的笑容……

半年后，有父母的撮合，樊世海終于和王小燕走到了一起。新婚之夜，樊世海意外地發現她還是個閨女，不禁怔住了。樊世海說：“你不是被人騙過嗎，怎么這樣？”王小燕羞怯地說：“你呀，真是傻得可愛！”

原來，一年多前王小燕外出打工，在路上揀到一個棄嬰。她當時發現棄嬰病重，便在路上招手攔車，可一連數輛車開過都不停，直到好心的樊世海出現。在醫院里，她身無分文，只好悄悄跑了，因為沒進病房，醫生護士又忙，所以沒有留下印象。

王小燕在外面打了一年工，卻總忘不了那一次的不辭而別，心頭隱隱有愧。她終于下決心回來，憑著當時貨車上印有“某某倉儲公司”的印象，輾轉找到了樊家，旁敲側擊了解到樊世海的人品后，不禁暗生愛慕，尋機和樊世海“第二次接觸”，制造了彼此進一步接觸了解的機會。至于“被騙”那番鬼話，是當時為了留下來胡謅的。

樊世海和王小燕的婚姻生活很美滿，兩人后來開了一家餐館，生意紅火，又在別處開了分店。有人問起樊世海成功的秘訣，樊世海就說：“我有狐仙相助，豈有不成功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