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索洛莫·本·阿米
“西班牙與眾不同”的口號讓一代又一代浪漫的旅行者翻越比利牛斯山來這里親身體驗,活力四射的女郎和風流倜儻的俊男激發著人們的想象力。時至今日,西班牙的獨特之處可以從其對恐怖襲擊的反應中窺得一斑。在英國,2005年倫敦爆炸案導致了更多對個人和群體自由的約束。與此類似,2001年的9·11恐怖襲擊讓美國修訂了一系列監控法律,政府監視普通美國老百姓變得更加容易了。
相反,2004年3月11日馬德里鐵路系統遭到炸彈襲擊并導致200人死亡后,西班牙出現了一個“文明聯盟”,通過構建與伊斯蘭教之間的橋梁來解除恐怖主義的武裝。這一對西班牙穆斯林少數群體的寬容的態度一直持續至今,盡管今年8月在巴塞羅那市中心的蘭布拉大道再次發生了恐襲。
這也體現在西班牙政治中。幾乎其他所有歐洲國家,最近的選舉中都表現出極右翼民粹主義崛起之勢——德國另類選擇黨是最近的例子,但西班牙以及相鄰的葡萄牙似乎對極右翼民粹主義有免疫力。
如今,西班牙經濟活力相當強勁,增長率名列歐洲前茅。此前幾年中它經歷了經濟蕭條,失業率在2013年曾達到27%。根據傳統經驗,經濟困難和移民形成的合力必然會產生疑歐主義和仇外主義。但這兩股主要政治力量最近幾年在西班牙都難覓蹤跡,西班牙公民黨和社會民主力量黨幾乎沒有右傾極權主義傾向,也從來不大放反歐厥詞。事實上,公民黨是一個中間道路親商政黨,而社會民主力量黨代表的是思想左傾的城鎮中產階級青年。這兩個政黨都打反種族主義和親移民的牌。
西班牙對極右翼民粹主義的抵抗力可能有其深刻的歷史根源。西班牙形成于中世紀,脫胎自辯證的宗教間關系,其之所以加入歐盟,是因為西班牙人民在1975年佛朗哥死后形成了強烈的共識,認為必須鎮壓其獨裁統治的陰魂。
當然,獨裁的記憶未必總能夠鎮壓住對準法西斯主義實驗的向往。20世紀70年代軍管的記憶沒能遏制希臘極右翼政黨金色黎明的崛起;對米克洛斯·霍爾第將軍在一戰后至二戰時期的準法西斯制度也沒有阻擋歐爾班的反自由仇外政權在匈牙利得勢。在法國,瑪麗娜·勒龐的國民陣線是維希實驗的產物,而德國另類選擇黨則似乎繼承了希特勒的遺產。
西班牙之所以沒有出現這些政治反覆,可能部分是因為一個事實:在1939年佛朗哥建立獨裁之前,這里經歷了一場為期三年的殘酷內戰。這場實驗在西班牙公眾中種下了強烈的和平主義情緒并延續至今。大約90% 的西班牙人反對西班牙政府所支持的伊拉克戰爭。
西班牙對右傾民粹主義力量的獨特的抵抗力也許體現在佛朗哥死后西班牙民主轉型的性質中。源于佛朗哥主義的保守派集團事實上成了西班牙民主的基石。其中一些群體,如目前執政的人民黨逐漸轉向了中間道路,成為比較典型的保守派歐洲政黨,就像英國保守黨和德國基督教民主聯盟。
關鍵是,人民黨在實現這一轉變的同時并沒有失去變得更加右傾的選民,這類選民往往成為右傾民粹主義興起的先鋒。這與20世紀30年代的情況形成鮮明對比,當時,溫和派沒能吸引足夠多的西班牙右翼,導致了極端化加深并最終爆發內戰。
這并不是說西班牙是一個社會團結的烏托邦。相反,這個國家正面臨重大挑戰,國內力量——特別是潛在的加泰羅尼亞自治區政府中的分離主義者想分裂國家,但人民黨堅決捍衛了西班牙的統一。
其中信息是明確的:西班牙沖突是本土人民之間的沖突,而不是針對外來人口的。盡管移民占西班牙人口的10%左右,但放眼西班牙全國,移民根本不是一個爭議話題,也許部分原因在于大部分移民來自拉丁美洲,與土生土長的西班牙人有著共同的文化和語言。
即使其他歐洲保守派紛紛擺出一副反移民的姿態來抵擋民粹主義的威脅,西班牙人民黨也無動于衷。與此同時,其歐洲立場也非常堅定。根據埃爾卡諾皇家研究所的一項研究,只有10%的西班牙人希望退出歐盟,而法國為22%,英國為45%。
對歐洲人來說,如今的西班牙代表著一種與昔日不同的想象力。它證明,即使一個國家的民族成分發生了變化,即使它面臨恐怖襲擊和深度分離,也能夠抵擋極端主義的誘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