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飄星球

陳夢敏

飄飄星球

陳夢敏

其實，在天空中飄來飄去的，不是只有云朵，還有飄飄星球。

飄飄星球上，只有阿空先生一個人。

阿空先生呢，只有一根長長的釣竿。

阿空先生唯一熱愛的事情，就是每天夜晚將長長的釣竿甩出去，然后，靜靜地、靜靜地，等著“魚兒”上鉤。

阿空先生釣過一雙球星簽了名的球鞋——很值錢，也很臭。

阿空先生釣過一輛破破爛爛的自行車——除了鈴鐺不響，哪兒都響。

阿空先生也釣過一袋閃閃發光的鉆石——用牙咬一咬，應該是真貨。這一點，從阿空先生立馬缺了一半兒的門牙就可以看出來。

但是，除了釣竿，阿空先生什么都不需要。

所以，用不了多久，他會把這所有的東西全都給放回地面。

至于它們會不會回到原位，就不是阿空先生考慮的事情了。隔著厚厚的云層，誰又能說得清發生了什么事兒呢。

任何東西，只要在太陽升起的時候，還沒離開飄飄星球，就會把飄飄星球給壓下去一點兒。

如果落在地面上，那飄飄星球還能叫飄飄星球嗎？

就算是為了飄飄星球的名字，阿空先生也會放棄所有的東西。是的，毫不猶豫！

可是這一天，阿空先生的釣竿釣上來的竟然是一個男孩子！這可是阿空先生釣了這么多年來，第一次釣到一條“活魚”！

“我叫小滿。”男孩子的話不多，他說他是一個孤兒，呆在哪兒都一樣。

既然是這樣，明天就干脆地告別好了，不必內疚。阿空先生的飄飄星球，還從來沒有下降過。

“那么，歡迎你來到飄飄星球做一夜游！”阿空先生松了一口氣，滿臉笑容地伸出了手。

阿空先生有一點魔法，他會變出自己所需要的食物。今天有小滿在，他把晚餐變成了兩人份。

黏稠的白米粥，撒著蔥花的粉蒸肉，再加上一碟油亮油亮的花生米，一碟烏溜溜的海帶絲。

阿空先生不喜歡浪費食物，但顯然，小滿絕不會浪費一丁點兒糧食。喝完粥之后，他還把碗舔得干干凈凈。害得阿空先生又接著變了好幾次，才聽到小滿的嘴里鉆出一個響亮的飽嗝。

然后，小滿就依偎在阿空先生的身邊，在云彩被子下，心滿意足地閉上了眼睛。

起初，阿空先生有點不習慣，小滿毛茸茸的腦袋依偎在他胸口，害得他都不敢動一動。好不容易，阿空先生才闔上了眼睛。東邊的天空，一絲曙光穿透了夜幕。清晨就要來了！

阿空先生總會準時醒來。

現在，小滿應該回到地面了啊！可小滿狼吞虎咽吃東西的樣子，老在阿空先生眼前晃呢。回去之后，小滿又該餓肚子了吧？阿空先生已經伸手摸到了釣竿，又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胸口還暖暖的，有著小滿的體溫。

阿空先生怎么也沒辦法將釣鉤掛到小滿的身上。

算了。不過就是讓飄飄星球往下降落一點點，沒什么大不了。阿空先生突然決定不把小滿放回地面。如果他自個兒提出要回去，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接下來的日子，阿空先生跟小滿一起，每天夜晚，都會將長長的釣竿甩出去，釣東西玩。

再好的東西，在阿空先生的眼里，也是一錢不值的。

所以，他還是會跟往常一樣，不到清晨，就把他的戰利品給放回去。

他們釣過一根蘿卜、一塊香皂、一把刷子、一件背心、一頂牛仔帽、一副眼鏡、一個茶杯、一張明信片……

小滿的話依舊不多。

對于戰利品跟隨著黑夜一起消失的事兒，阿空先生不說，小滿也不問。

不過，這一天，清晨即將到來，阿空先生開始清點晚上的戰利品：一盞臺燈、一條浴巾，還有一只小布熊。

阿空先生把臺燈和浴巾放了回去，卻怎么也沒辦法把釣鉤掛在小布熊身上。小滿抱著小布熊還在睡夢中，他嘴角泛起微笑的樣子真可愛呀。

算了，不過就是讓飄飄星球往下降落一點點，沒什么大不了。

阿空先生突然決定不把小布熊放回地面。如果小滿要放回去，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接下來的一天，阿空先生突然釣上來一根竹笛。

那天晚上，小滿一直把它橫在嘴邊，吹個不停。他吹得好聽極了。

自然，阿空先生沒舍得把竹笛放回地面。如果小滿要放回去，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再后來，留在飄飄星球上的東西越來越多了。

一本恰好掉了結尾的圖畫書。

一條讓阿空先生顯得特別帥的貓咪圍巾（小滿是這么看的）。

……

小滿的話也越來越多。

他跟阿空先生聊他喜歡的故事，他游過的小湖，他撿過的瓷片，他做過的竹筒槍，他送給一個女孩子的音樂盒……

但他倆似乎誰也沒有注意到，飄飄星球正在慢慢地降落，一天比一天低一些。

是什么時候呢？

小滿突然發現，他們的星球停留在一棵大樹上。

“阿空先生！”小滿驚叫起來，“天啊，這是怎么回事兒？我們的星球好像被樹枝掛住了，沒法飄起來了！”

阿空先生似乎早就預料到這樣的結果了，他慢吞吞地把飄飄星球的秘密告訴了小滿：“飄飄星球上的東西太多了……”

“那我們該怎么辦？把這些東西統統都扔掉吧！”小滿的心被歉意漲得滿滿的。

“沒有用的，星球降落了就不會再飄起來。”阿空先生說，“不過，孩子，不必難過。按照你們地球人的說法，這也許可以把我們的星球稱之為——家。”

現在，飄飄星球當然不能叫飄飄星球了，它成了阿空先生和小滿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