俠及其精神傳承

宮智維

摘 ? ?要： 俠是中國獨特的一種文化現象。俠及其所蘊含的精神品格源遠流長，在不同時期顯現出了相同的本質和不同的特點，對中華民族產生了深遠又深刻的影響。在今天，俠的精神品格依然有價值，其傳承與發展有著不容忽視的現實意義。

關鍵詞： 俠 ? ?俠義精神 ? ?歷史傳承

俠是中國獨特的一種文化現象，自司馬遷著《游俠列傳》一直到今天梁羽生、金庸、古龍等人的現代武俠小說，人們對于俠客和俠客精神無疑是極為認可甚至是崇拜的。俠及其所蘊含的精神品格在中國社會傳承了數千年之久，在不同時期顯現出了相同的本質和不同的特點，對中華民族產生了深遠而又深刻的影響。在今天，俠的精神品格依然有價值，其傳承與發展有著不容忽視的現實意義。

一、俠的精神特質

對于俠的定義，學界有不同的看法。每種看法都有一定道理，也都有其憑據，大都從自己的立場、角度，或者僅僅從已經出現過的典型的俠客或武俠小說身上概括出他們的行為特征，導致定義缺少普遍性，也難以解釋后世不斷涌現的俠客和一些特殊的階層或情況下出現俠客的原因。本文試從文化特質層面，探討俠的歷史發展與傳承。

俠是對中國傳統道義精神的發揚。中國傳統道義精神注重守信重諾，扶危濟困，而俠客，不僅較好地遵守這一原則，并且將其發揚，雖死而無憾。司馬遷在《史記·游俠列傳》中指出：“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已諾必誠，不愛其軀，赴士之厄困，既已存亡死生矣，而不矜其能，羞伐其德，蓋亦有足多者焉。”我們可以看到，俠客做的是什么事情呢？“三杯吐然諾，五岳倒為輕”，李白在《俠客行》中以五岳意象反襯俠者然諾之重凸顯了俠客一言九鼎的大丈夫行徑。古代的俠士，為了一句承諾，慷慨赴義，明知不可為而為之者比比皆是。“風蕭蕭兮易水寒”，燕趙的荊軻明知刺殺秦王兇多吉少，仍負劍而歌，帶著秦舞陽，踏上了不歸路。他所為的，只不過是對太子丹的一句承諾。

俠是對社會不公現象的一種英雄式救贖。人生中的困境，即便像虞舜、伊尹、孔子等圣賢仁人尚且不能躲避，那些才智平凡之人，再加上遭逢亂世，其悲慘境地更無人訴說，期盼有英雄能夠救他們于水火。“緩急，人之所時有也”。一般民眾，在受了極端的暴政壓迫之時，滿肚子填塞著不平與憤怒，卻又因力量不足，不能反抗，于是盼望著像超人般的俠客出現，來無影，去無蹤，為他們抱不平，除強暴。俠客們有的“振人不贍，趨人之急，甚己之私”，有的為民刺殺殘忍的官吏，有的為了保護身邊的人挺身赴死……只要是人們認可的俠客，就能夠在社會或他人危急的時候為了“大義”或他人無私付出，拯救了天道不公時的人心傾頹，給世間帶來了正義和公平的希望，俠便成為對社會不公現象的一種英雄式救贖。

二、俠的歷史演變

俠是一種社會歷史文化現象，在一定的歷史背景下產生，又隨著歷史條件的變化不斷地發展演變，主要經歷了以下幾個過程：

1.先秦時代。在先秦時代，自原始社會遺留下的“種子”初步融合了儒、墨等學派和社會的正義觀念，形成了最初的俠義觀念，具備了產生俠的精神品格。加之此時邦國林立爭霸，原有的社會秩序遭到極大破壞，人民生活難以得到保證，社會上普遍出現了對俠的需求。《游俠列傳》所述“古布衣之俠，靡得而聞已”和“自秦以前，匹夫之俠，湮滅不見，余甚恨之”，便可看出這個時代出現了俠客。但因為這個時候正處于奴隸社會向封建社會的轉型期，貴族力量仍然強大，原本的奴隸和平民甚至地位較低的部分士都無力行俠，再加上這個時期諸國爭霸，每個國家及其統治階級擁有強烈的政治需求，所以各國貴族成了行俠的主要突出群體。“戰國四公子”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他們所做的事情主要是廣納門客。另外需要注意的是，因社會、政治動亂，刺客之俠也形成了一股力量：因“光之身，子之身”一句話刺王僚功成而死的專諸、為報答“知己”嚴仲子而獨身行刺毀面自殺的聶政、信守承諾努力刺殺秦王的荊軻，就是他們的代表。

2.兩漢時期。這一時期開始在國內“獨尊儒術”，重視秩序、名分，且國家統一、政權穩固，而作為社會不穩定因素并“以匹夫之細竊生殺之權”的俠客不僅得不到官府的支持，反而成了其打擊對象。但與此同時不可否認的是，俠義精神繼續流傳了下來，封建社會廣泛的平民階層、漢初的豪爽開放寬松的社會環境也利于俠的發展。于是，兩漢時期的俠客大多為“布衣之俠”，如朱家、郭解等。而這一時期，正是俠義精神真正定型并為后世崇拜效仿的時期。出現這種現象的原因，一是布衣之俠，所為之事主要是維護平民的利益，使俠客的形象在平民之中更加深入人心;二是司馬遷與班固所著游俠傳記流傳甚廣，后世讀書之人深受其影響。可以說，《游俠列傳》和《游俠傳》為后世樹立了一個精神標桿，其中所列的具體俠客為后人紛紛效仿，也真正使行俠成為了人們一種自覺的行為。同時，在兩人的敘述中，我們也可以看到兩漢對待游俠的態度。一人是“成一家之言”，一人是“為君主立言”，班固反對游俠的態度與司馬遷形成了鮮明對比，這顯示封建專制制度和儒家思想約束下官府對俠客的立場，也能從中大體看出在之后的時期里俠的生存狀態。

3.三國魏晉時期。此時有兩類俠比較突出，一是鄉黨、宗族之俠，二是偽冒之俠。鄉黨宗族之俠主要保護自己本村或本族百姓，是行俠之士在這一時期的選擇，也是一種較為特殊卻適應這一時代的行俠方式。三國魏晉時期緊隨漢后，漢代傳下來清晰的俠的觀念根植于人們心中。然而長達兩百多年的戰爭，人們看慣了坑蒙拐騙殺人放火，心中對于俠的一些觀念不免扭曲，認為招搖享樂、放蕩闊氣便是俠，再加上一些人為了爬向輿論的更高處，借俠之名做些不好的勾當，為數不少的偽冒之俠就出現了。這些情況也是我們當前在進行社會精神文明建設時需要注意防范的。

4.唐朝。到了唐朝，社會經濟迅猛發展，都市文化和市井文化都很發達，社會安定，政治清明，百姓生活較為富足、安逸。恰恰是政治較為清明加上儒家思想推行形成的民要服官、遵守秩序造成了唐朝官俠的出現。顧名思義，官俠就是為官之人行俠成為的俠客。如段秀實，在痞軍作亂時除暴安良，人民困苦時賣馬贈飯，為保百姓安全反對權臣……雖未轟轟烈烈，但他盡己之力將俠做到了最好。唐代之俠還有一個特點，那就是文人對于俠的渴望。伴隨著詩歌為代表的文學繁盛，唐代詩人也多在作品中吟詠俠義精神，從而形成一小股文人帶起的俠義之風，只可惜最終得以真正行俠的不多。對俠的稱頌大體分為兩種，一種是渴望成為俠，一種是渴望得到俠的幫助，市民主要傾向于第二種，而唐的文人則主要傾向于第一種。

5.宋元時期。唐代開始的偃武修文和宋代推行理學對思想的控制，對宋朝俠的發展產生了重要影響：朝堂之中難見官俠，民間也鮮有俠客，或者說有行俠之人卻難成氣候。但國家的內外交困和官吏的腐敗催生了這個時代一種不太入“主流”的俠客：盜俠。例如宋江“勇悍狂俠”，王寂“尤重信義”。盜俠主要是因受官府壓迫過重或行俠“犯禁”之后不得已才進入綠林為盜的，邊盜邊俠，以俠為主。而元代，統治者對人民控制、鎮壓與殘害過于嚴重，導致俠難以發展，其俠火零星。

6.明清時期。伴隨著君主專制的極度強化，君主對人民的控制越來越強，俠只能茍延殘喘。這個時期比較有特點的是明朝多次出現的率領群眾游行抗議并代人民慷慨赴死的俠和清朝為數眾多的鏢師之俠。聚眾游行是為追求公正，挺身而出是為保全人民。鏢師之俠，是因清朝社會較為混亂，鏢師行業興盛而發展起來的。清代官府對百姓加強控制，貪官污吏、綠林盜匪卻極大增多，導致百姓對于俠的需求大大增強。此時鏢師行業發展，鏢師眾多且大多具備行俠的信義、武功等條件，所以常年行走在綠林之間并在武力方面受朝廷控制較小的鏢師成了行俠的主力，其中甚至有王正誼這種被河北山東之盜共同奉為首領的著名鏢師，約束強盜、保護人民、懲治貪官，并支持革命、護國反洋。

7.清末至民國。在清末到新中國成立之前，按照我們對于俠的定義來看，仍然有許多俠客。在中華民族危亡的時刻，近代志士有感于近代中國俠義精神不彰，所提倡的俠義精神包括輕生死及尚力行的尚武精神、勇于急難赴義之精神、重然諾守信義之精神、富有同情心的大愛精神等四方面內容，做到大仁大義大勇大公之完美結合。俠客以報國之士居多，以民族大義為重，共抗侵略的俠客遠多于之前。

三、俠的精神傳承

俠客們到底在守護什么？他們竟有如此大的人格魅力？為了行俠，竟可將自己的生命蹈死不顧？他們或許會想，自己是在守護心中的正義。但那正義到底是什么？每個時代都有不同的內涵。中國當代的俠義精神，不是對古代俠義精神的簡單繼承，既要重然諾守信義，又要珍重生命崇尚法治;把大愛精神注入俠義精神，使其成為正義的化身，為俠義精神注入道德合理性，化作民族精神的一部分。

俠義精神，在幻變萬千的新時代形勢下，依然具有非常重大的意義。在建立社會秩序、健全公眾人格的同時，俠作為一種中華民族共同認可的精神品質，若能進行良好的引領與培育，其優秀的品質也能使人們煥發出光彩。俠義精神中的重義務、急人難、扶危濟困、助人為樂、見義勇為、追求平等自由的優美品德都是中華傳統文明的重要組成部分，是中華文化的獨特閃光之處。人人不分職業、不論身份，只要以“俠義精神”構筑自己的道德信仰，樹立正確的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為國、為民盡到一份力量，每個人就有可能成為維護社會正義、守護家國和諧的大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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