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脈之爭

鐵成

日前，上海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依法審理了因非法代孕而引發的監護權糾紛案件，并作出終審判決一無血緣關系“撫養母親”獲得孩子監護權。

一觸即發的婆媳之爭

2014年2月7日，上海一家跨國公司的董事長劉康因急性重癥胰腺炎去世。看著哭成淚人的兒媳陳燕，婆婆王一梅淚眼婆娑地告訴兒媳：“你放心吧，我們會和你一起，把孫子孫女培養成人。”但很快兩位老人就與兒媳發生了矛盾。

據陳燕說，劉康去世的當天下午，王一梅就開始對自己處處設防。“當天下午，婆婆就把我隨身的皮包拿過去，把原先放在包里的劉康的身份證和銀行卡全拿走了。”

王一梅說她之所以這么做“完全是迫不得已”。據王一梅說，劉康剛咽氣，兒媳就以要開死亡證明為由，急著要去銷掉兒子的戶口，這個舉動讓她產生了懷疑，“如果我兒子的戶口被注銷，兒媳憑著兒子的身份證，就可以處置兒子的所有財產。”最終，因為兒媳堅持不肯拿出劉康的身份證，婆婆王一梅這方也沒有再堅持。王一梅說，自己本來以為陳燕短時期內還不至于做出太過分的事，“但后來的事實證明，我們把她想的太好了”。

王一梅說，就在兒子過世的當天，陳燕就把劉康銀行卡上的150萬元錢，分8次全部轉到自己的賬上。不僅如此，陳燕還在兒子過世的當天晚上，去兒子的公司拿走了公章等物品，掌控了劉康辛苦創下的公司，這讓王一梅夫婦非常不安。

更讓王一梅難以理解的是，幾天后他們突然接到派出所戶籍警的電話，說陳燕要把劉康留下的一對龍鳳胎的戶口遷走。

監護權背后是千萬遺產

氣不過的老兩口當天就趕過去，質問兒媳為何如此薄情寡義，“她（陳燕竟然說，孩子是她的，戶口想怎么遷就怎么遷，與我們無關。”王一梅越說越生氣，她說，陳燕在劉康去世后不久，就主動拿了一份親子鑒定報告給他們看，以證明這兩個龍鳳胎與劉康的親子關系。她的這番舉動，讓王一梅心生疑問：為什么這份由湖北某鑒定機構出具的親子鑒定報告，只鑒定了劉康與這對龍鳳胎的親子關系，卻沒有鑒定陳燕與這兩個孩子的關系呢？日常實踐中的鑒定報告，通常首先就要鑒定母親與孩子的親子關系，但陳燕為什么拿不出她與兩個孩子的親子鑒定報告？難道她不是孩子的生身母親？

劉康與陳燕是再婚夫妻，但陳燕再婚后，一直沒能懷上孩子。陳燕承認，自己的身體有些問題，很難孕育孩子。2011年2月，劉康夫婦抱回來一對剛出生不久的龍鳳胎，取名云云和清清。老人一直以為，這對龍鳳胎是用兒子提供的精子、兒媳提供的卵子找人代孕而生下的，現在看來事情遠不止這樣，兒媳很有可能與這對孩子沒有親子關系。

為了證明自己的推斷，王一梅悄悄地拔下了幾根陳燕的頭發。經過上海一家親子鑒定中心鑒定，劉康的基因與兩個龍鳳胎孩子高度一致，而陳燕卻與兩個孩子無血緣關系。

想到兒子經過這么多年的打拼，名下除了擁有兩套上海的房產外，公司還有近3000萬的資產，而雙胞胎的監護權如果歸了陳燕，也就意味著陳燕不僅奪走了劉家的血脈，還控制了兒子辛苦打拼的巨額遺產。

2014年12月29日，王一梅與丈夫向上海市閔行區人民法院提出訴訟，要求獲得龍鳳胎的監護權。

2015年7月，上海市閔行區人民法院對此案進行第三次開庭審理。庭審中，王一梅當庭爆出猛料，說陳燕并不是龍鳳胎的母親，這兩個孩子是她非法雇人代孕代育所生。陳燕聞此瞬間淚奔，并當庭承認自己“缺失了孕育孩子的整個過程”。但陳燕同時表示，自己2007年4月與劉康結婚后，多次嘗試要孩子都沒有成功，無奈之下才選擇了代孕。

這兩個孩子特殊的身世，一時間也讓審理此案的法官吃驚不小。在法院的要求下，這一大家人又為此專門做了一次親子鑒定，證實雙胞胎跟王一梅和丈夫存在祖孫親緣關系，跟陳燕沒有血緣關系。

2015年4月16日，上海市閔行區人民法院召開由13名專家組成的“專家法官聯席會議”。經過專家評審組、合議庭的評審、商議，上海市閔行區人民法院于2015年7月29日對此案作出了一審判決：這對龍鳳胎的監護權歸原告王一梅與丈夫所有，被告陳燕將兩個孩子交由原告撫養。

二審改判峰回路轉

2015年8月14日，陳燕重新聘請律師，將此案上訴到了上海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

2015年11月16日，上海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開庭審理此案。陳燕的代理律師當庭表示，陳燕與這對龍鳳胎能夠形成繼父母和繼子女的關系。這對雙胞胎出生后一直跟隨陳燕生活，完全沒有離開過自己的母親，“本案的目的是要解決孩子的監護權，當然要以孩子的利益最大化為原則。”

律師還對兩個孩子祖父母的撫養能力提出了異議，爺爺已82歲，奶奶也78歲了，認為他們的年齡和身體條件都不適合撫養兩個年幼的孩子，而且他們在一審時提出，要把孩子送到美國的姑姑處撫養，姑姑與孩子沒有很深的感情，這樣不利于孩子的健康成長。

2016年6月17日，上海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對此案作出終審宣判：撤銷上海市閔行區人民法院的一審判決，兩個孩子由陳燕撫養。

法院認為，這對龍鳳胎是陳燕與丈夫的非婚生子女，自出生后已經與陳燕共同生活了5年，其間陳燕將兩個孩子視為自己的子女，并履行了作為一名母親對孩子的撫養、保護、教育、照顧等義務，所以應認定雙方之間已經形成了有撫養關系的繼父母、繼子女關系。陳燕與兩個孩子之間建立了深厚的難以割舍的母子感情，從更有利于孩子成長的方面考慮，二審法院作出改判。

法律界人士同時表示，懲治非法代孕，相關部門理當有所作為。而對于孩子來說，不管他是以什么樣的方式來到這個世界的，都應該平等地獲得法律的保護。這是法的精神，也是文明的標志。

法官希望，本案雙方當事人能多從有利于未成年人的角度出發，互相體諒、相互理解，最大限度地保障兩個孩子能夠健康、快樂成長。

（文中人物皆為化名）

（責編：辛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