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冬日的一天

顏展敏

作家，閱讀推廣人，曾編輯《人體使用手冊》等暢銷書，發表作品近百萬字，著有《早安！我的植物鄰居》。

地球上再也沒有什么比植物分布更有規律的事物。植物適應著環境，隨遇而安。寒帶有針葉樹，熱帶有闊葉林。了解你所處的經緯度，大家就能了解植物的分布種類。這里是廣州國際生物島——位于北半球，東亞中國華南地區，屬亞熱帶氣候。

這里的春天是2～3月，夏天是4～8月，秋天是9～11月 ，冬天是12～1月。有近半年的時間是夏天。雨水充沛，年降水量1700毫米。今年的春天已經光臨了，可一眼望去，島上還有著冬天的余韻。

每次北方的朋友說南方沒有冬天的時候，我就會舉出雞蛋花樹的例子。連小朋友都一眼見著：你看南方冬天的雞蛋花樹，一樹光禿禿，光滑的樹干往上分長著如鹿角般的枝椏；待到夏天，你瞧它已經長出比巴掌還大的綠油油葉子和剝殼水煮雞蛋般黃心白皮的清香雞蛋花了。此刻的生物島上，一叢叢長著光禿禿的雞蛋花樹。

在這個冬末春初的節日里，我們環島騎行，見到花就停下來欣賞——

有菊科家族的。菊科、豆科和蘭科是植物界的三大家族。菊科家族龐大，成員有兩三萬種，有大至向日葵的，也有小至此時此刻盛放的一點紅、勝紅薊和三葉鬼針草。它們在華南地區甚至大半個中國的荒郊、野外、路邊隨處可見。基本逸生，又功能巨大，成為有藥用價值的草本植物。我與小朋友分享了一點紅治療蛇傷的故事。

數十年前，嶺南草藥專家冼建春老師被分配到廣西的潿洲島做赤腳醫生。那時的潿洲島荒涼而多蛇。冼建春老師晚上睡覺也備著棍棒土槍。有一天晚上，他聽到門外有響聲，像是人的腳步聲，卻奇怪而沉重，一腳深一腳淺而有拖腔，間或聽聞到有痛苦呻吟。原來是附近一個村民被蛇咬了單獨前來求救。冼老師問診后，在蛇出沒之處拔了幾種植物，其中就有一點紅和三葉鬼針草。他將村民的傷口沖洗處理后，將采摘的草藥揉碎用唾液和著敷在傷口處，再用鮮野菊花葉、鮮鬼針草、鮮鴨跖草、鮮一點紅煮水，病人服用后半個小時腳就消腫了，視力慢慢可以看到東西，一個半小時后自己可以不需要拐棍慢慢走回家了……小朋友眼前看著這株紅的花一點紅，白的花三葉鬼針草，知道這個故事出自媽媽的朋友，驚奇這些野草般的小小植物竟如此“神通”。其實，每種植物都是“一團復雜的奇跡”，當你認識了它的名字之后，關于它的故事會接踵而來。

有桃金娘科家族的。桉樹、蓮霧、蒲桃、紅千層等。它們一般可以長到十米以上，軀干高高大大，而枝上花朵卻無比溫柔，小的雄蕊多如頭發，花絲細而長。它們的花、果、葉及枝都具有油腺，含有多種揮發性精油，很香。

有豆科家族的。豆科成員比較好認，雖然它們的花姿各異，但果實如同豆角般的莢果型。也有木蘭科的。一株玉蘭花，三四朵花苞已經綻放。一路暗香浮動的是低調的桂花，木犀科的……

一種種花看下去，管它是什么科呢。只管知道它是美麗的就行。一路下來，花真不算多，但只要細心，還是能發現不少。專注地欣賞它們，就會發現花朵中的另一個世界。就這樣一步一景地觀察過來，連小朋友都明白這個道理——這樣的“花世界”，粗心的人永遠看不見。

我們看了花。這是平常的一天，也是特別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