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貴

翟文杰

人們在背后議論，怨不得富貴天天不讓人們瞎猜疑，原來是這小子和桂枝有一腿。

村里的桂枝還是個二十歲的黃花大閨女，竟然懷孕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桂枝懷孕至少有三個多月了。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這消息不脛而走，很快就傳遍了四鄰八村。人們都在背后悄悄嘀咕猜測——這個孩子到底是誰的呢？

就在人們疑惑不解的時候，村里又出大事了，在部隊當兵的趙大虎死了。趙大虎三個多月前回來探過一次家，回部隊不到四個月就在一次抗洪搶險中光榮犧牲了。由于始終沒有找到尸體，家人只好給大虎立了一座衣冠冢。

村里的王富貴和大虎是從小一塊光屁股長大的好哥們，對于大虎的死特別傷心難過。聽村人們說，趙大虎犧牲前和桂枝暗暗談過戀愛，大虎死后桂枝不吃不喝，還悄悄哭了三天三夜，肚里的孩子肯定是趙大虎的。富貴聽說后很生氣，憨厚地擺擺手，勸說大家無憑無據不要瞎猜疑。說，人家大虎已經光榮了，就不要無根由地說人家長短了。

鄰村的白蛋兒娘聽說桂枝懷孕了，急著找個婆家嫁出去，就悄悄提著一捆掛面兩瓶酒來找王富貴的娘給兒子說媒。白蛋兒娘說，他嬸子，你也知道俺家白蛋兒老大不小了，今年都二十七歲了，還沒有對象。麻煩你給問問，看看桂枝嫁給俺白蛋兒行不？

富貴娘笑著推辭說，老嫂子，你這不是趕鴨子上架——強人所難嗎？俺笨嘴笨舌從來沒有給人說過媒，你咋就想起俺來？

白蛋兒娘說，俺可是打聽過，都說你們兩家平時來往得很好，還有一層拐彎親戚關系，俺不找你找誰呀？事情成也好不成也罷，麻煩你跑一趟給問問吧。

富貴娘說啥也推脫不掉這檔子事，只好硬著頭皮來到桂枝家為白蛋兒說媒。桂枝的爹娘倒是意見不大，覺得桂枝做下這見不得人的丑事，沒臉見人，盼著她能早一日找個男人把孩子做掉嫁出去。可桂枝死活不同意做掉這個孩子，不管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非要生下這個孩子，撫養他成人。說，誰愿意娶我，除了把我風風光光娶進家門，還必須向外人承認這孩子是他的。

白蛋兒的家人聽說這個情況后，說啥也不同意。白蛋說，明知道不是自己的孩子，怎么能承認是自己的呢？這不是端著屎盆子往自己頭上扣嗎？白蛋兒娘說，一個大閨女家就懷孕了，還想風光？快拉倒吧。

富貴聽說了，就對娘說，白蛋兒家這樣說就不對了，既然想娶人家，就不能嫌棄人家。桂枝不愿意打掉這孩子，肯定有她自己的想法。

富貴爹去世得早，十幾年來娘倆相依為命。富貴人實在，就是家里窮一點，25歲了還沒搞到對象。富貴娘見兒子這樣說，就呆愣了一會兒，笑著問富貴，你小子跟娘說實話，是不是有意娶人家桂枝？

富貴說，娶媳婦誰不愿意？就怕人家桂枝不愿意。

娘說，你就不怕外人說三道四？

富貴憨憨地說，只要人家桂枝同意，外人說啥都沒關系。

富貴娘最了解富貴了，見兒子有意，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揣著張老臉親自跑去桂枝家給自己兒子說媒。

沒過幾天，村里人就知道了桂枝肚子里的孩子原來是富貴的。好多嘴的叔伯嫂子不相信，就親自問富貴，孩子真是你的？富貴大大咧咧說，這事還能有假？不是俺的能隨便承認嗎？于是人們在背后議論，怨不得富貴天天不讓人們瞎猜疑，原來是這小子和桂枝有一腿。別看他蔫不拉唧不多說話，還真有一套，膽子不小啊。

半個月后，桂枝風風光光嫁給了富貴。

五個多月后，桂枝順順當當生下一個胖兒子。

叔伯嫂子見了富貴就逗他，說，人們都說懷孩子七成八不成，你小子結婚才五個多月咋就成了？

富貴笑笑說，俺啥時候耕地下的種，也能告訴你？難道說干這事還得讓你給看個日子不成？

雖然富貴心里能猜出個八九不離十，但是面對桂枝啥也沒問過，始終裝著啥都不知道。

富貴娘悄悄告訴富貴，滿月后桂枝一個人偷偷去給大虎上過一次墳，村里有人看見了。

富貴平靜地對娘說，我知道，是我讓她去的。其實富貴根本就不知道，富貴長這么大第一次對娘撒了謊。

一天晚上躺下了，桂枝對富貴說，馬上要給孩子上戶口了，你給孩子起個名字吧。

富貴把嘴從兒子紅嘟嘟的小臉蛋兒上抬起來，看著桂枝嚴肅地說，俺早想好了，俺和趙大虎是好兄弟，孩子就叫王小虎吧，這輩子能當小虎的爹，是俺的福氣。

桂枝聽了富貴的實在話，不禁心頭一熱，鼻子一酸，一頭撲進富貴寬大的懷里，雙手死死抱住富貴，嗚嗚地大哭了起來……

在桂枝心里，富貴才是個有血有肉有胸懷的真正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