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望失戀日，窗戶里跳下隔壁的“單親啞媽媽”

秀妮

山東男孩張建安和女友大學畢業后到濟南工作。在他們租住屋的對門，住著一位神秘的“啞巴媽媽”，其2歲多的女兒也不會說話，他們教這個孩子說話，但“啞巴媽媽”的身世和遭遇始終是個謎。

2015年夏，張建安的女友出國深造，不久傳來她在英國訂婚的消息。那個夜晚，他有了尋死的行動，勇敢的“啞巴媽媽”不僅救下了他，而且突然能說話了。那天晚上，為了拯救張建安，她講出了自己隱秘的失語之痛，讓失戀的張建安震驚而心痛……接下來，他和這對母女之間會發生什么呢？

小情侶義教隔壁小孩，“失語媽媽”是個謎

2013年10月，張建安和李楨從南昌大學畢業，應聘到濟南宏順板材公司工作，他們在歷下區明湖小區一樓租了一套兩居室的房子。張建安1989年出生在山東費縣，李楨家在濟寧，兩人大三時相戀。

對門住著一對母女，媽媽約二十六七歲，女兒2歲多的樣子，好像都不會說話。一天，張建安和李楨發現孩子一個人在單元樓前騎童車，童車被她弄倒了，他們連忙走過去幫她扶正。孩子用大大的眼睛看著他們，李楨摸著她的頭問：“你會說話嗎？”她只能發出“啊啊”的聲音。他們陪孩子騎車，一邊教她“慢”、“快”，孩子模仿他倆發音的口型，半小時后就能含混地說出這兩個字了。

晚上，他們敲開對面房門，李楨遞給“啞巴媽媽”一張字條：“孩子學說話耽誤不得，我們住對門，愿意教教她。”“啞巴媽媽”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張建安在紙上寫道：“我倆是戀人。教孩子可以在你家里，不會有安全問題。我們也不要錢！”

孩子跑過來拉著李楨的手往家里拽，“啞巴媽媽”搬張方凳讓他們坐下，在紙上寫道：“謝謝你們！我叫周可妍，寶寶叫莫莫。”李楨拿出幾張畫著彩圖的識字卡片，讓莫莫坐她跟前：“手——”莫莫學不準，但漸漸就放松下來。通過一晚上的努力，莫莫終于會說“手”、“腳”兩個字了。

張建安和李楨每天下班都去教莫莫說話、識字。周末，他們還帶來吉他和好玩的手鼓，給莫莫安排音樂課，莫莫拍著手鼓跑來跑去。周可妍掏出一沓錢往李楨包里塞，李楨趕忙掏出來放到桌子上，張建安在紙上寫道：“我們喜歡莫莫。千萬別提錢的事！”周可妍的淚水頓時盈滿眼眶。

兩人教了一個多月，莫莫能說出不少字詞。周可妍會用微信，互加“好友”后，她在微信上寫了無數感激的話，有時做好飯，堅持要他們過來吃。

張建安和李楨又帶莫莫去參加各種戶外少兒活動。為了教莫莫學舞蹈，兩人還同時報名參加了一個舞蹈培訓班。兩人堅持教了一年多，莫莫一點點進步，與同齡的孩子幾乎無異。其間，李楨試探著問莫莫爸爸在哪里，周可妍總搖頭。慢慢地，他們了解到宅在家里的周可妍懂西班牙文，在網上靠承接翻譯業務過生活。張建安和李楨更覺驚奇。

其實，周可妍心里早就糾結不已，他們是那么善良，那么富有愛心，她要不要把自己的經歷坦誠地告訴他們呢？那是她心里最痛的傷疤……

周可妍，1986年出生于山東平邑，9歲時父親病逝。后來，母親帶她改嫁給離婚的繼父。2004年，她考進北京第二外國語大學，學習西班牙語。2008年夏畢業，她應聘到平邑海天進出口公司做翻譯，不久與在平邑縣水利系統工作的孫飛相戀。

2010年3月，周可妍搭父親生前好友劉海峰（也是母親和繼父的介紹人）的車去青島配隱形眼鏡，當天沒裝好，就在青島住下了。晚上，她去隔壁房間照顧喝醉了的劉海峰，他竟強行與她發生了關系……事后，她斷絕了跟他的所有聯絡。

5月，周可妍發現自己懷孕了，她判斷孩子是孫飛的，兩個月后“奉子成婚”。2011年1月，她生下女兒莫莫，婆婆有疑心，提出要做親子鑒定！結果，濟南科杰親子鑒定中心鑒定莫莫不是孫飛的孩子！面對丈夫、婆婆及聞訊趕來的母親、繼父的連番追問，周可妍羞憤恐慌之下，竟張著嘴巴說不出話來了。

母親帶周可妍去平邑縣人民醫院檢查，醫生確診她為應激障礙性失語。婆婆當眾罵她：“生了不知道是誰的野孩子，還裝作不會說話了。你這樣坑人又會裝的人，死都不過分！”周可妍默然流淚。

2011年5月，周可妍離婚，決然帶著女兒來到濟南，靠網上聯絡的文字翻譯業務，維持母女倆的生活。她不愿與人交流，唯有去菜市場買菜，才用比劃加寫字的方式與攤主溝通。最讓她感到痛苦的是莫莫2歲多還不會說話，直到張建安和李楨住到對門后，他們才教會莫莫說話和唱歌、跳舞……

“啞媽媽”救人竟說話，失戀這點痛算什么

2014年秋，周可妍給張建安和李楨織了一套情侶裝的毛衣，還送了一盆她精心培育的蔥蘭，寫字說：“蔥蘭象征愛情的純潔，放在你們房子里最合適，希望你們一生幸福！”張建安和李楨很感動。

然而，這種美好的鄰里關系很快被打破了。2015年春節，張建安和李楨從老家回來后爭執不斷，周可妍很焦急。3月底的一天晚上，兩人爭執的聲音很大，莫莫趴在門口聽見李楨哭了，周可妍趕緊去敲門，寫紙條說：“是不是我和莫莫哪里做得不好？”李楨流淚，張建安迅速寫了幾句話：“她非要出國！你勸勸她！”原來春節中，李楨見到已在英國定居的高中同學吳學冬，對方建議她去英國讀研，他可以通過英國老師幫忙申請學校，她動了心。李楨于是要他跟自己出國，但他認為是天方夜譚。

周可妍弄明白后，在紙上寫字勸張建安：“人往高處走！你聽李楨的，沒錯！”張建安寫道：“我沒錢！我是獨子！父母老了！”周可妍無奈點頭。

2015年5月，英國林肯大學接受李楨為預科生，學習半年考核合格，可轉錄為碩士研究生。李楨臨行前，周可妍做了一桌菜送行，在紙上寫道：“希望你倆盡早團聚！”李楨抱著流淚的莫莫，寫了幾句話拜托她：“他要是有想不開的時候，你多照應一下。”周可妍認真地寫下：“你放心，我努力！”

6月中旬，李楨飛往倫敦，張建安再也打不起精神。他有心繼續教莫莫，可是他一個大男人，經常出入周可妍的家似有不妥，就一度停止了。周可妍和莫莫叫他過去吃飯，他總說已經吃了。那盆蔥蘭他也送回了，說沒有心情澆水，怕很快就干死了。

8月30日下午，李楨給周可妍發微信：“他心情很糟糕，我倆又吵架了。我說在英國狀態很好，他說我是裝的。我錄了一段視頻給他，他看到我和一個男同學在一起，把手機都扔了。你幫我關心一下他，別出了問題。”周可妍回復：“好，我試試！”

晚上7點后，周可妍也不見張建安回來，微信里聯系也沒有回音，急忙抱著莫莫出門。她寫紙條問路，找到他公司門口，寫字向門衛說明來意，門衛帶她進去找，張建安一個人在廠區的小花園里抽煙。莫莫用小手緊抓著他的手說：“叔叔，你想李阿姨了？”周可妍用手勢告訴他：“李楨正擔心你。”

張建安站起來，默默跟在她們后面。回去，周可妍給他下了水餃，和莫莫一起送給他，周建安吃著吃著，居然哭了起來。周可妍也忍不住落淚。

張建安每個月都往李楨的支付寶上打4000元。12月17日下午，李楨在支付寶上退回了他打的兩萬八千元，在微信里說：“我已經和吳學冬訂婚了。對不起……”張建安恍恍惚惚地離開了車間。

李楨也給周可妍發來信息告知實情：“我怕他想不開，再次拜托你！”已是晚上10點，她繞到一樓張建安的后窗看動靜。里面的燈關了，但電腦亮著，她用手電一看，桌子前沒人，床上也沒人。擔心他出事，她從家里找來錘子，砸碎窗玻璃，跳進去打開燈，發現張建安盤坐在墻角，手里抱著李楨喜歡的毛絨熊，臉上滿是淚水，周可妍看到他手里有一瓶安定藥阿普唑侖，趕緊上去搶，張建安把藥瓶奪走，比劃著朝她吼叫：“我的事不用你管！”周可妍試圖再奪藥瓶，張建安突然站了起來，瘋狂地把她推到門外，就在他要反鎖房門的一剎那，周可妍的嘴里居然蹦出了一句話：“別這樣啊！”

張建安驚呆了！周可妍也不敢相信聲音是從自己嘴里發出來的，又試著說：“別——關——門！”繼而，她激動地說：“因為——你，我能——說話了！”張建安猛然反應過來：“可是，你以前是怎么回事？”周可妍把他拉回到桌子前坐下，聲音顫抖地說：“我說，說給你聽……”她早已熱淚盈眶。

周可妍哭著，磕磕絆絆地說給張建安聽……得知周可妍竟然這么坎坷，也這么堅強，張建安震撼不已，暫時忘記了自己情感上的傷痛……

周可妍終于講完，她說：“你失戀這點痛算什么……”張建安覺得很慚愧，他扔掉藥瓶說：“你放心，我不會再有輕生之念了。”“我相信你！”周可妍笑了，回家時已是凌晨1點多，把已睡著的莫莫推醒，叫她：“莫莫！莫莫！”莫莫睜大眼睛問：“媽媽，我不是做夢吧？怎么會說話了呀？”“不是做夢，媽媽會說話了……”周可妍抱著女兒哭。

第二天一大早，莫莫興奮地敲開對面的門，嚷嚷著：“叔叔，我媽會說話了，她不是啞巴！”張建安佯裝不知道，跟著莫莫又一起驚喜了一把。從這天起，明湖小區居民和附近菜場的人，都知道那個神秘的“啞巴媽媽”開口說話了，都感到特別驚奇。

兩個“淪落人”的牽手，咱家的蔥蘭又開花

周可妍在微信里向李楨隱瞞了張建安自殺未遂的事。她說在莫莫的影響下，她突然會說話了！李楨發來語音，聽她訴說過往的遭遇，唏噓不已。

張建安情緒仍很低迷，莫莫請他陪自己和媽媽玩“無敵游戲”。三個人，六只手，每只手扮演一種動物，莫莫玩得十分投入，笑得很開心，張建安也忍俊不禁，周可妍與他的目光對視，欣慰地笑了。

張建安又買來三人跳棋一起玩。他不再忌諱什么，大大方方地去莫莫家聚餐，請母女倆去吃肯德基。在快樂的氣氛中，周可妍說話也越來越流利了。

2016年2月1日，臘月二十三，張建安在父母催促下回老家過年，臨行前建議周可妍也回去跟父母團聚。周可妍已出走4年多，她渴望回家！如今，她能說話了，過去的一切也能說清了，可母親和繼父能接受莫莫嗎？她顧慮重重，拿不定主意。

張建安走后，莫莫整天念叨。周可妍發現自己居然也和女兒一樣，在焦急盼望張建安的歸來！難道自己愛上了他？他是那么善良、熱情、樸實，帥氣健壯的外表下，更擁有一顆愛心……

除夕夜，周可妍因為一直猶豫著要不要回老家，只炒了兩個菜，正準備吃飯時，有人敲門。她打開門，見張建安拖著個大大的行李箱站在門外，她驚訝地問：“你怎么這個時候回來了？”張建安說：“我擔心你們，專門回來陪你們過年。”周可妍眼眶一熱，莫莫從身后撲到張建安身上：“叔叔，我好想你！”張建安抱起莫莫，在她臉上親了幾下。

張建安打開行李箱，對莫莫說：“瞧叔叔帶來了什么：餃子餡、餃子皮、肉、蔬菜，還有煙花。”他一樣樣地往外拿，周可妍的眼淚頓時涌了出來。

這是幾年來，母女倆過的第一個溫暖、熱鬧的春節。周可妍舉杯感謝張建安，張建安一飲而盡：“該道謝的是我，那些日子要不是你，也許我已經沒有機會再過年啦。我也要感謝小莫莫哦！”莫莫看著他，突然問：“別人都有爸爸，叔叔可以做我的爸爸嗎？”張建安瞬間臉紅了。周可妍與他對視了一眼，害羞地斥責女兒：“不許胡說！”

吃過年夜飯，張建安帶莫莫放煙花，三個人玩了會游戲，看了會電視，張建安回去休息，轉而就給周可妍發來一條微信：“莫莫的話，我早想過。我喜歡莫莫，也喜歡你，請你認真考慮。”周可妍心慌意亂地回復：“我，我比你大3歲，是個單親媽媽，還有那么一段難堪的經歷。我配不上你！”

張建安在微信里說：“你美麗善良，更比我堅強。我向你保證，會一輩子愛你，把莫莫當親生女兒。”周可妍心里波濤洶涌，淚流滿面，她去衛生間洗臉，還沒睡的莫莫替她發了一個“心”的表情。張建安當即撥通電話，周可妍窘極了：“這個表情是莫莫發的……”就掛了電話，張建安很失落。

此后幾天，張建安又多次表白，越來越熾熱，周可妍都設法岔開話題。正月初十，張建安去上班了，周可妍帶莫莫回到平邑老家，父母為她受的委屈泣不成聲，更是心疼莫莫。這幾年，他們不斷打聽、尋找，現在總算團聚了，他們高興不已。

3月1日，張建安發微信告訴周可妍，他趁公司機器檢修，去上海瑞金醫院掛專家號，咨詢她的失語癥恢復原因及預后。醫生分析她是因感情刺激導致的應激性反應，屬心理性障礙，而非器質性失語。失語之初，如果身邊的親人、朋友多和她溝通，讓她走出陰影，失語癥就有恢復的可能，反之就可能一直持續，但心理創傷隨著時間淡化，加上急于救人的突發刺激，使她瞬間克服了心理障礙，重新發聲，只要保持良好心態，情況會越來越好。

周可妍鼻子發酸，她明白張建安的這份用心。3月26日，莫莫染上腮腺炎，用媽媽的手機撥通張建安的電話：“叔叔，我好疼，想跟你玩一會游戲，你能過來嗎？”張建安說：“莫莫，我去看你！”

4小時后，張建安便坐車趕到平邑，他的善良、樸實征服了周家父母。3月28日，在老人的敦促下，張建安帶母女倆返回濟南。晚上，等莫莫睡下后，張建安拿出一枚鉆戒，單膝跪在周可妍面前：“答應嫁給我好嗎？我把一生都交給你和莫莫。”周可妍潸然淚下，激動地伏進張建安的懷里……

第二天，張建安把莫莫抱在懷里：“莫莫，你想讓我做你爸爸，那你就叫我一聲呀！”“爸爸，爸爸！”莫莫一連聲地叫著，張建安高興得直笑，一旁的周可妍羞紅了臉，繼而又激動落淚。

愛情徹底治愈了周可妍的失語癥。2016年9月，在張建安的鼓勵下，周可妍在濟南學大教育輔導機構做了小語種教師，他們準備于2017年春節結婚。周可妍告訴了李楨，李楨感慨萬千，提出要認莫莫當“干女兒”，周可妍感謝她對莫莫的愛，邀請她到時回國參加他們的婚禮，李楨答應了。

國慶節這天，莫莫驚奇地發現家里的蔥蘭又開花了，大叫起來：“媽媽，爸爸，快來看，咱家蔥蘭開花了！”果然，碧綠碧綠的蔥蘭，開出了潔白、長瓣的小花，煞是好看。張建安和周可妍相視而笑，兩雙閃爍發亮的眼睛里，滿是深深的愛意……

（除張建安、周可妍外，其他為化名）

編輯/胡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