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馮雙婷(長沙市明德中學 K380班)
多出的一小時
文/馮雙婷(長沙市明德中學 K380班)
他每天都比別人多過一小時,他得知這個秘密于一年前。那晚,他打了場羽毛球,工作的疲勞煙消云散。他抱著沖澡的念頭奔回了家,到家后還下意識地瞄了一眼墻上的掛鐘——已經零點了。想著多耗一秒就少了一秒的睡眠時間,他很快就沖完了澡,帶著氤氳水汽回了睡房。
他關了燈,鬧鐘的指針在黑夜中發出熒光。這與平常本無甚不同,只是那時針分針秒針依舊保持著先前所見的樣子筆直地對準了“12”!他頗感意外,這個小插曲驅散了所有的睡意。他跑至客廳,掛鐘也是如此;他跑到商業街上,電子大屏幕仍是滾動播放著今日發生的新聞。那右下角顯示的時間,愣是被什么給定住了,倔強到不肯再往前翻動一秒。他有點慌張,心著實跳得更快了。他回到家,盯著時鐘以至于都不知過了多久。那秒針倏地動了起來,驟起的滴答聲,在此刻的他聽來簡直是天籟。
約莫是累糊涂了。他這樣想著。便揣著欣喜,闔上了眼睛,一覺睡到了大天亮。
次日晚上,他想起昨晚發生之事,好奇心便不安地騷動起來。他終是在距零點還有一刻鐘之時從床上爬起,順手抽了張凳子,直勾勾地盯著鐘表。他坐在那兒,心驚肉跳,屬于時針的滴答聲仿佛是漫長黑夜給予他的唯一慰藉。還有一秒!他的眼睛睜得老大,手顫抖得厲害,牙齒也因那磨人的一秒而咬得嘎嘣作響,內心吶喊著,騷動著,叫囂著。漫長的一秒過去,指針還是停了下來,不再轉動。時間停住了,一如昨日。
似乎這時間有著無窮的魅力 一連幾天,他都醉心于研究這多出的時間,以至于發現從鐘表停止到再次轉動,不多不少,恰好隔了一小時——倒不如說是他多出了一小時!世界在這一小時內完全靜止了,他,卻是絕對自由的。他,即是這凝滯世界唯一流動的色彩。
他開始不去工作工作有什么意思!他只是在零點,在世界靜止之時從床上跳起,沖到大街上,撬開金店的大門,拽出一大把珠寶與首飾:頭上戴一個,腳下環一個,脖子上還圈一根手指粗的金項鏈,大搖大擺地走在街上。他張口大笑,他放聲唱歌,這樣的世界,只屬于他。
他靠著這神奇的一小時,打、砸、搶、劫,變賣了財物,迅速成為了富翁。警察懷疑他就是近來金店頻頻被竊的罪魁禍首,把他帶到了審訊室。
“快說!你用了什么手段!”
拍桌聲,呵責聲,夾雜著威脅的氣息,在這間小小的審訊室,倏地炸裂開來。
他裝作沒聽見,扒了一口煙,幽幽地吐出幾個煙圈。
“你有證據嗎?”
他半瞇著眼睛,唬了那滿臉通紅的警察一臉。
沒有證據,再多的懷疑也是徒勞高清錄像上,什么也沒有發生。
一陣敲門聲響起。
“我的律師來了,你們有事同他侃去,我就先走了。”
“對了,你們這審訊室,我可不想再來。趕快多抓幾個嫌疑人吧!”
他揮了揮手,把煙頭也順手拋了出去。
他覺得自己完全成了一個活在第25 小時里的人。他成了富翁,
不再受生活的桎梏,追求對他而言,已喪失了意義。他只是期待著,期待著每晚零點的到來只有在那一小時內,他才是活的,才可以聽到血液在體內流淌的聲音。
他是真正自由的啊,在那第25 小時。
他迷失在這多出的一小時里。
一天,他做了個夢,夢中有個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男人。
“我要拿走你的第25 小時。”
男人說罷,他便感到身體里有什么被撕扯了出來,整個人歪歪扭扭,軟趴趴地貼在了地上——活像一條被剝去筋骨的黃鱔。他艱難地側了側頭,瞥見男人手中拿著他的時間,拿著他的自由,走遠了。
他忽地想起小時候見到的風箏:飛著飛著,線斷了,就呼啦啦地蹭上天際,消失在視野里。
他闔上了眼睛。
他被發現死在家里。
“估計是猝死,原因嘛……暫且不明,死亡時間呢,也不清楚,大概在零點后吧”
“暴富沒多久,怎么就死了呢?”
法醫蹲在原地,喃喃著。
誰又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