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官員親屬須恪守規則

高榮偉

為了打擊腐敗，德國各聯邦州都有專門的反腐部門。如人口最多的北威州有四個反腐重點檢察機關，警察局也設有兩個專門部門來反腐，其中官員家屬腐敗是重點調查方向。德國反腐敗的主要法律依據有《刑法典》《反腐敗法》《聯邦懲戒法》《公務員法》等，這些法律都明確規定官員不能為家屬等第三方謀利。

身居高位者更需注重形象

有專家指出，品行是在德國做官的“硬杠杠”，做官要先學會做人。絕大多數德國官員都能夠要求家屬嚴守法律規定，但也有例外，“德國官員群體較為廉潔，但家屬違法問題屢禁不止。”德國社會和法律學者馬塞爾指出，根據德國聯邦刑事調查局近幾年的數據，德國受調查的腐敗案件總數在1000起左右，其中1/3與家屬或朋友等第三方有關。德國《明鏡周刊》披露，時任德國央行德意志聯邦銀行行長的韋爾特克，2002年元旦接受德國第二大私人銀行德累斯頓銀行的邀請，到柏林出席一項慶祝歐元面世的活動。提起這位德國央行行長，人們并不陌生。身為歐元區最主要國家之一的央行行長，恩斯廷·韋爾特克絕對可以稱得上是當時國際金融界地位顯赫、叱咤風云的人物。在國際金融領域，韋爾特克的身影一度活躍在公眾敬仰的視線之中，然而，經歷了這次慶祝歐元面世邀約活動之后，韋爾特克迅速淡出了人們的視線。

參加慶祝活動時，韋爾特克不僅本人去了，而且還帶上了妻子、3歲的小兒子和25歲的大兒子及其女友。韋爾特克與四位家人在柏林一家豪華酒店占據了兩個套間，并停留了4天，7661歐元的費用都由受德意志聯邦銀行監管的德累斯頓銀行負擔。事件曝光后，引發公眾的強烈批評。有關部門和輿論認為，韋爾特克所為“表面看是小事一樁，實質上卻是國家高級公職人員行為有悖公共道德的大問題”。由于其處在決定德國經濟命運的高位上，任何道德上的缺陷都有可能導致對國家和公眾利益的損害，個人的不遵守法規將動搖公眾對政府的信任。

事情曝光后，韋爾特克試圖做出“亡羊補牢”式的補救，他不僅為此事進行道歉，而且主動補交了家屬所花費的一半費用，另一半才由德意志聯邦銀行支付。但這似乎并不能使他因為觸犯刑法而不被起訴，在輿論壓力下，韋爾特克最終不得不辭職。2004年4月，據德國《金融時報》報道，德國央行接受了韋爾特克的辭呈，認為此舉是“適當”的。聯邦政府及社會各界也對他的辭職表示歡迎，認為韋爾特克的行為嚴重損壞了德央行行長這一職位及央行的形象；身居要職的國家公職人員占私人的便宜，今后很可能會為其謀私，對國家和社會的損害就會更大。

嚴密的法律與社會輿論監督

德國把廉政法制建設納入整個國家的立法體系。德國反腐敗構建了系統的法律體系，主要法律包括德國《刑法典》和1997年通過的《反腐敗法》，專門針對官員等公職人員的還有德國《公務員法》《公務員廉潔法》以及《聯邦政府關于聯邦管理部門反腐敗的行政條例》等法規。同時，各州還都有相應的廉政法規。根據2007年德國慕尼黑關于“禁止收受酬勞和禮品的準則”，價值超過15歐元的饋贈均被納入禁止之列。即使是一盒牛奶巧克力、普通化妝品、一支圓珠筆或者一瓶紅酒，如果其價值超過15歐元，當事人也要拒收。

此外，嚴密的輿論監督也是防止腐敗的一種行之有效的形式。近幾年，德國政客被新聞媒體曝光的例子屢見不鮮。前總理施羅德有一次坐飛機前往西班牙參加公務活動時，讓其夫人隨同前往。媒體很快對這件事情進行報道并質疑：只有總理可以享受政府的公務飛機，夫人怎么可以乘坐公務飛機？媒體發表評論說，“你本可以不帶夫人。帶夫人，占國家便宜了。”于是他乖乖為夫人補交了3700歐元費用。3700歐元，對施羅德來說不是個小數字，因為他一生結婚三次，離婚兩次，每一次離婚都付出慘重代價。為此，施羅德心疼了好幾天。

據悉，在德國，結了婚就要白頭到老，否則女方就會占很大便宜，特別是對于富商或者官員。德國法律規定，婚后取得的財產歸夫妻雙方共同享有，夫妻感情一旦走到盡頭，對于兩人之間的共同財產，平均分配是不二選擇，所以，只要結婚，女方就可以坐等另一半財產。這還不算離譜。據說，離婚后的丈夫終生要向前妻支付生活費。德國法律規定，只要妻子和丈夫共同生活十年以上，當夫妻離婚時，收入高的一方要終生向收入低的一方支付生活費。也就是說，即使離了婚，丈夫也要養前妻一輩子。如果孩子歸母親，男方還要承擔孩子的撫養費。德國有句諺語：離過婚的男人就像被剝過一層皮。所以，很多德國男人怕離婚。

施羅德任德國總理時年薪高達24萬多美元，但三次結婚、兩次離婚使他囊中羞澀而成了“困難戶”，以至于窮到周末開著自己老掉牙的大眾汽車去度假。因為該國規定，為總理配備的高級防彈轎車，周末度假使用費用自理。總理度假是私事，但警衛人員一步不落地保衛他卻是公務。于是，奇特的現象出現了：每逢周末，施羅德去度假時，一群豪華的高級轎車坐滿了警衛，護衛著施羅德破舊的“大眾”。經歷了“夫人揩油”風波以后，施羅德痛下決心，但凡出國都讓妻子坐普通的民航班機隨后過來。

在人們的印象當中，德國實行高薪養廉，然而，知情人說，所謂的高薪養廉在德國只是一個傳說而已，因為德國的公務員收入只能算是中等水平。在德國聯邦統計局，瀏覽一下“公務員工資收入表”，你會發現，德國的局級、處級官員工資也就3000歐元左右，只不過是公司中級職員的水平。如果想弄些“灰色收入”的話，那風險就太大了，只要一伸手就肯定被捉。因為德國的媒體太厲害了，可以用“無孔不入”來形容。這些年來，德國建立起了嚴密的社會輿論監督系統。德國的輿論監督力量非常強大，被稱為“第四種權力”。從輿論監督來看，德國有100多家電臺、25家電視臺、27家通訊社、380多種報紙和9000多種期刊。作為連接政府與輿論媒體的橋梁和紐帶，德國新聞總署雇有500名員工收集媒體對政府及其相關政策的報道和評價，每周一、三、五都要召開有政府高官出席的記者招待會。根據法律規定，德國實行新聞自由，報刊、電臺、電視臺可以報道政府、政黨內部運作情況，只要內容屬實，且不泄露國家機密，即屬合法。為了占有讀者，各媒體一般都雇有耳目，專門收集政府要員和公務員的政治丑聞和緋聞，且媒體消息來源受法律保護，任何人不能對消息來源進行調查。政府官員和公務員的腐敗丑聞和緋聞一旦曝光，這個人的一生就算完蛋了。

謹守分寸的權力備受推崇

法律的嚴格與監督系統的嚴密使得德國官員患上了“政治潔癖”。根據《德意志聯邦共和國基本法》和《公務員法》，公務員在服務期間，每年都要與所在單位簽訂一份“廉政合約”。這不僅是德國公務員與政府之間的一份合同，更是公務員對民眾的一份承諾。從根源上來說，德國人的“政治潔癖”涉及個人品性和誠信問題，公私分明是其基本操守。對政治家而言，德國人認為講誠信，謹守分寸，不沾公家的光、不揩公家的油是個“硬杠杠”。就算不貪污受賄，政客們一旦被抓住愛占小便宜這個“小辮子”，下臺走人是不二選擇。

德國前經濟部部長莫勒曼的小舅子是做建材生意的。莫勒曼為了給其推銷建材，用經濟部的一張信箋紙寫了一封推薦信。官員給企業做推薦是可以的，但唯一錯的是用經濟部的信箋紙來寫。這件事情被媒體發現了，于是媒體質疑莫勒曼動用政府的公信力為親戚謀私利。媒體抓住兩點：第一，用經濟部的信譽給小舅子做廣告，顯然是有謀私利的嫌疑；第二，經濟部的一張信箋紙是國家的，你自己在市場上買A4紙，隨你寫。有的媒體甚至質問：信箋紙的價值雖然不高，但那也是國家資產！在媒體的狂轟濫炸下，莫勒曼唯有辭職。

“政治潔癖”與德國整體社會風氣有關。德國社會以講誠信為榮、視貪腐為恥，而以嚴謹著稱的德國人對政治人物的道德審查更是嚴上加嚴，在這方面，德國的審計署發揮著不可替代的作用。審計署官員進行審計時，他們會精確到某張票據，換句話說，票據上的幾十歐元、幾百歐元的錢都要當事人說出來干什么了。

德國在方方面面把漏洞給補上，補上之后，官員真的是“官不聊生”了，因為他們找不到任何借口往自己口袋里揣點錢。如果以家屬或者親戚的名義擅自涂改票據，偷梁換柱，虛報開支，冒險往自己口袋里裝，一經發現，這個人的一生就算終結了，丟了工作且不說，以后沒有任何工作可以做，最嚴重的可能還要身陷囹圄。

（摘自《檢察風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