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將一餐飯吃出眼淚

蔣豐

每天午夜12點，城市中的某個巷子，深夜食堂的門都會準時打開，老板兼廚師小林薰站在吧臺前面，等待深夜食客的到來。前來這里就餐的，有脫衣舞娘，有黑社會，有過氣歌手，有變性人，還有拍攝AV影片的男優。形形色色的人群，每一個人都有一段與食物有關的往事，在這部名字就叫《深夜食堂》的日劇里，雖然都是圍繞一份又一份再簡單不過的晚餐展開，但真正的主角卻是隱藏在這些食物后面的那些故事，那些情感。

一句話，外表和職業看起來再怎么怪的人，也都有一顆敏感而脆弱的心，也都需要愛和關懷。

在AV男優那一集，每次男優大木來店里都會點一道菜土豆沙拉，因為恥于向母親提及自己的職業，大木從來沒有回家看過母親。直到得知母親患了老年癡呆癥，大木回家，母親已經認不出他，但是還會給他做最愛吃的土豆沙拉。

如果說《深夜食堂》雖然能夠讓你感動得流淚，但畢竟屬于藝術創作，那么，下面這個故事則是真實地發生在日本人的身邊的。

她叫千惠，和很多日本絕癥片的女主角一樣，風華正茂之際不幸罹患了乳腺癌。好在男友一如影視片里的男主人公，對她不離不棄，最終二人走入了婚姻殿堂。在電影里，故事可能會到此結束，而在現實生活中，其實才剛剛開始。

2002年6月，千惠意外發現自己竟然懷孕了，如果她要把這個孩子生下來，極有可能導致乳腺癌復發。這時，千惠的父親告訴她：如果把孩子打掉會后悔，那就拼命把她生下來吧。2003年2月，這個故事的主人公阿花降生了，但同時，千惠的癌癥也復發了。2006年10月，當阿花快要四歲的時候，癌細胞已經轉移到千惠的全身，連抱阿花的力氣都沒有了。

這時，千惠做出了一個讓人難以理解的舉動——要讓不到4歲的阿花拿著菜刀下廚做飯！別人家的孩子四五歲的年紀，正是感受父愛母愛天天玩耍的時候，而阿花卻要開始學習做飯做菜干家務。不知道的人以為這是后母虐女的又一翻版，實則卻滲透了千惠的萬般苦心：

“金錢，權利，地位和財產，我什么都沒有。想了想，我只能教會阿花做飯、做家務，讓她認真地過好每一天，即使自己一個人也能好好地活下去……”

“萬一我怎么樣了，我不想別人覺得，因為沒有媽媽這孩子什么都不會。我想趁現在多教她一點，這樣就算以后我不在了，她也能好好走下去。就算她說害怕，就算被她討厭，我也要堅持下去。”

2008年，阿花五歲，千惠去世了。媽媽走后，爸爸整日用酒買醉。這時候，年幼的阿花挑起了重擔，每天早上5點起床，給爸爸和自己做早飯，彈鋼琴，然后到學校去。每天的時間表排滿滿的：洗臉，禱告，喂狗狗，散步，洗手，做醬湯，吃早飯，刷牙，鋼琴，上廁所，上保育園。即使這樣，阿花也不忘在給爸爸做好便當時留言：“吃之前要看一下哦！這是阿花做的，給爸爸做了米飯和小菜。”

在阿花10歲的時候，她在給媽媽的信里這樣寫道：“媽媽，阿花有件事我想告訴你——所有的便當我都會自己做了……阿花有的時候也會想哭，但是想到媽媽和爸爸，阿花就不哭了……”

有人說，父母總是比孩子先來這個世上，又比孩子先離開這個世上，千惠留給自己孩子的，無疑是最珍貴的禮物——教會了阿花自立自強，能夠依靠自己活在這個世上。

而我要說，無論是深夜食堂，還是阿花和千惠，都是在講一個有關食物的故事。美味不是主題，美味后面的故事才是讓我們永遠難忘的。它與成長有關，與記憶有關，最終都會聯系到一個個平凡而偉大的母親，以及她們對于子女的深深的愛——這份愛，無關國度，無論始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