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軍試飛員，刀尖上的舞者

陳洋

喜歡飛翔的感覺

何斌斌從小就喜歡各種體育運動，最愛的是百米賽跑：瞬間起步，加速，沖刺，耳邊是呼呼的風聲。這種飛一樣感覺的運動，練就了他膽大心細的性格和強健的體魄。

18歲那年，何斌斌看到了一部飛行員招考的宣傳片：飛行員穿著飛行，戴著頭盔，駕駛著戰機，從跑道上呼嘯升空，在天際間遨游。心潮澎湃的他回到家里告訴父親，想報考飛行員。

經過嚴格考核和艱苦訓練，何斌斌幸運地成為了一名飛行員。

何斌斌第一次駕駛超音速殲擊轟炸機實行單飛時，為了應對當時日漸緊張的臺海局勢，這款準備列裝部隊的三代機技術還不是完全成熟。

“開車！”指揮塔里傳來了命令。何斌斌駕機滑出停機坪沖向主跑道，在震天動地的轟鳴聲中瞬間穿越云層。“注意方向，注意方向。”何斌斌不斷聽到指揮塔里傳來的命令，他向飛行艙外看去，萬朵白云，在太陽的照耀下，有著觸目驚心的美。

在返航時，機身卻突然抖動起來，接著速度表失靈，警告燈不停地閃著紅光。“飛機出現故障，速度表失靈！”他焦急地向指揮塔報告。飛機搖晃得厲害，發動機傳來了異樣的咔咔聲。“你的高度只有一千米了，準備跳傘，準備跳傘！”何斌斌聽到了揮揮員驚恐的叫喊。棄機跳傘，人算是安全了，可是這款研制了多年的飛機將前功盡棄，出現故障的原因也會因飛機墜毀燃燒失去研究參數。一定要保住飛機！何斌斌在幾秒內做出了決定。他緊握駕駛桿操縱飛機降落，機場跑道出現在眼前，他完全憑著感覺將起落架和減速板往下放。突然飛機又是一震，儀表盤上的高度表被震落了下來。再看儀表盤，儀表指針在飛機的劇烈抖動下也看不清了。隨著飛機輪子的猛然著地，座艙里“嘩啦”一聲，儀表板上五顏六色的導線也被震落下來。何斌斌用盡全身力氣牢牢地拉住減速桿，飛機尾部的減速傘終于順利打開……何斌斌看到一大群人揮舞著雙臂向飛機跑來，世界在那一刻似乎捂住了耳朵，他什么也聽不見了，大腦里一片空白。

他不知道是怎么走下飛機的，飛行隊的政委緊緊地抱著他說：“年輕人，你立了一大功啊，你保住了這架價值連城的飛機，更重要的是，這架飛機為日后的技術改進提供了寶貴的飛行參數。”說完，政委使勁地捶著何斌斌的肩膀，淚流滿面。何斌斌也落了淚，為這架飛機，也為自己的大難不死。

刀尖上的舞者

何斌斌作為安全飛行1800小時的殲擊機飛行員被選撥為國家空軍試飛員。“試飛員的工作就是在天空中不斷地試飛新型飛機，來檢測出飛機不合格的地方，然后加以改進。對于試飛員來說，不可知的危險隨時都可能發生，試飛員是在和平時期軍隊中離死神最近的一種職業。”

2003年6月，何斌斌執行某新機的定型試飛，剛出航不久，距機場大約200公里時，塔臺指揮員命令他盡快返航。何斌斌駕機回到機場上空，塔臺通報，地面現在的側風是14米，而這已超過了這款新機的試飛要求，如果此時操縱不好，飛機就可能造成翻扣。“我當時面臨的選擇一是在空中待命，等壞天氣過去以后再落地，可是誰也不知道壞天氣什么時候能過去。第二個選擇是如果確實沒有把握，就棄機跳傘。”何斌斌選擇了強行著落，他把降落速度增大，這樣一旦接地瞬間有問題，便能再操縱飛機離陸，重新升空。緊接著何斌斌又采取了一系列技術措施，“這次飛行是我在做試飛員過程中遇到的最驚險的一次，以前沒有遇到過，誰也沒有試過，只能摸索著往下走，這點是最叫人擔心的。”

而這樣的險情，在何斌斌的試飛過程中成了家常便飯。2004年5月，何斌斌駕駛另一款新型戰略轟炸機執行試飛任務。起飛3分鐘后，突然全機斷電，飛機沒有任何參數和信息顯示，并且當時天氣條件較差。在塔臺命令他跳傘的情況下，何斌斌硬是憑借著高超的技術和過硬的心理素質，將完全斷電的飛機成功地降落到了地面。“不到萬不得已，我基本不會選擇跳傘，除了本身飛機造價非常昂貴外，這個墜毀的新機的研制、試飛期限可能就要滯后，會影響國家國防建設的裝備進程。”

多年的試飛經驗，使得何斌斌有足夠的資本對任何一款新型飛機提出挑剔的理由。2006年元月，試飛部隊的領導找到何斌斌，讓他擔任中國和巴基斯坦共同投資研制的梟龍戰機的試飛員。領導對何斌斌說：“你知道這次試飛的意義，這是中國自主研制、具有中國完全知識產權的輕型戰斗機。它是我們國家第一架國際合作的戰機、第一架采用國產航電的戰機和第一架大批量走出國門的戰機。試飛只許成功，不能失敗。”

經過三個月的封閉強化訓練后，何斌斌走向成都軍用機場停機坪上的“梟龍04”戰機。他看了看觀禮臺上坐著的中巴兩國軍隊的高層領導，然后登上了柔美中帶有攻擊性的飛機。起動，滑行，加速，猛然沖向天穹。梟龍戰機在高空中接連做了躍升、盤旋、翻轉、低空飛行等全套動作，如行云流水般流暢。

梟龍戰機首飛幾近完美，何斌斌高超的飛行技術博得了觀禮臺上領導們的陣陣掌聲。

英雄無畏

西北某地的戈壁灘上，有一座中國試飛院修建的公墓。在61年里，總共有27位空軍優秀試飛員血灑長空。空軍試飛員由最初的三人試飛小組，發展為100多人的試飛部隊，完成了國家科研項目1200項，刷新航空工業數千項紀錄。正是一代代試飛員和他們家人無私的擔當和奉獻，才有了國家航空工業一個個奇跡的出現。

何斌斌剛結婚的時候，一直是兩地分居，愛人一個人在成都工作。飛行任務繁重的他每年只有短短十多天的假期。那時通訊還不是很發達，何斌斌就兩天給妻子寫一封家信，訴說相思之苦。

孩子出世后，部隊領導出面，把他愛人調到了試飛部隊，全家算是團聚了。但何斌斌每天早上天一亮就要出發去基地訓練，晚上九點后才能回到家，周末也常常加班加點。有一次，因為要封閉訓練，半年任務結束后，何斌斌回到家時，孩子竟然喊他叔叔。

投身于試飛事業的何斌斌，最愧對的是自己的父親。父親去世那天，何斌斌正在一個新機的品質模擬試驗臺做科研試飛試驗，他那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心總是慌慌的，注意力怎么也集中不起來。好不容易完成任務，旁邊的同事告訴他說：“你要堅強些，剛剛接到你愛人的電話，你父親去世了。”何斌斌顧不上換衣服，就連忙往家里趕。凌晨時分，他趕到家時，父親已按當地風俗入棺了。何斌斌跪倒在棺木面前，失聲痛哭。“我們兄弟姐妹多，父親是積勞成疾，我也沒有見上父親最后一眼，這是我最為痛心的地方。”

國外的一些航空公司通過各種渠道找到何斌斌，希望他能去他們的公司工作，年薪幾百萬。“說一點也不動心是不實際的，但是，國家培養了我，只要國家一天沒有說不需要我，我就不會離開。”

2016年10月31日晚，第11屆中國航空航天月桂獎頒獎典禮在珠海隆重舉行，其中的“英雄無畏獎”頒給了中國空軍特級飛行員、中國新一代戰機首席試飛員何斌斌，獲獎理由是：人們稱他是“飛行天才”，卻鮮少有人知道他為了實現成為頂尖試飛員的夙愿，日夜撲在試飛第一線，從海量的科研數據到第一手試驗結果，他都滾瓜爛熟，了如指掌。可是，為了備戰珠海航展首日的飛行表演，何斌斌錯過了這場特別重要的頒獎典禮。

在2016年珠海航展前，三個月沒有休假的何斌斌回了一次家。得知這次他要試飛的是世界上最先進的隱形戰機殲-20，妻子特地包了餃子為他送行。她一個一個慢慢地包著，每個餃子都捏得很仔細，像是要把擔憂和祝福都包進餃子里。何斌斌邁出家門，愛人只說了一句：“多加小心，不要給中國人丟臉。”

2016年11月1日，珠海航展首日，在轟鳴聲和歡呼聲中，何斌斌和戰友駕駛兩架中國最先進的第四代重型隱身戰斗機殲-20飛臨珠海航展現場上空，為現場嘉賓和觀眾進行了精彩的飛行表演。

“有一種鳥是沒有腳的，它只能一直地飛，飛累了就在風里睡覺。”何斌斌常常詩意地描述自己從事的這項危險的職業。他沒有豪言壯語，卻悄然用30年飛行經歷和20個試飛年頭，將生命融入了中國國防建設的最前線。他的座右銘是：因為有幸生于這個時代，就要與強大的祖國并肩同行。

編輯 鐘健 12497681@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