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論中國繪畫中的“空白”的深遠影響

劉璟

試論中國繪畫中的“空白”的深遠影響

劉璟

一、讀解在繪畫中“空白”的作用

“空白”這種表現方法在各類國畫繪畫中被廣泛采用，指在畫面中留出一部分“空白”，用于突出虛實，布局構圖，使作品主題突出，表達出畫家“此處無聲勝有聲”的意境的作用。“空白”作為中國傳統美學思想的重要表現形式，體現在繪畫作品中，用以意境的借景抒情，借物抒情，使情與景物高度契合這一特質發揮到淋漓盡致的程度。在繪畫的美學思想這個層面上不管是東方還是西方，都具備相同的藝術審美標準：其一是強調藝術的精致性，即生動再現客觀景物，例如寫實風格的作品，中國的工筆畫，西方的超寫繪畫；二是強調藝術的精神性，即主觀精神層面的表達，如中國的寫意畫，西方的印象派，抽象派等都是強調思想解放、精神表達的。吳冠中先生曾經講過藝術的思想從本質是相通的，只是表現方法不同。“空白”這種中國傳統繪畫中的表現手法將兩種東西方繪畫思想有機地聯系起來，通過畫面中的空隙，虛化，起到了虛實有度，構圖合理，突出重點的作用，表達出畫者最真實的感情，又完美地展現其作品的意境深遠。如一幅精湛的國畫作品，通常總結為兩部分：畫面中一部分是描繪客觀事物的藝術再現，產生“如在眼前”的真實效果，另一部分就淡化描繪，甚至是空白著，給人以想象的空間，預留出人的主觀情感空間，是看不見摸不著的“見于言外”的意境的部分。例如，南宋馬遠的《寒江獨釣圖》，畫面中用大面積的“空白”勾勒出精致的釣魚者的身影。這里的“空白”既渲染環境氛圍，又可以襯托出主體的作用，使遠景空曠，主體生動。這幅畫使用的“空白”表現手法給人以空靈、遐想的空間，創造出“此處無聲勝有聲”的寫意意境，使觀看者在情感上與畫者達到共鳴。

另一方面“空白”不僅僅止于襯托主體的作用，它本身也具備了實物表現作用，“空白”就表現著具體的景物。在山水雪景畫中，早有通過實寫山石“空白”來襯托雪景的例子。明代唐志契在《繪事微言》中說：“其畫山石，當在凹處與下半段皴之，凡高平處即便留白，白即雪也……方顯雪白石黑。其林木枝干以仰面留白為掛雪之意。”可見“空白”已具有了它實質的意義，這種表現方法的“空白”既可使觀眾理解為代表著皚皚白雪，又可以產生一種嚴寒寂寞的意境。例如于志學先生的“雪景”作品，他在潛心研究中國傳統藝術中悟出將作品客觀事物的再現與主觀思想情感高度融合在一起的“空白”表現手法，實現了現代轉換。在他的繪畫藝術中，“空白”不僅僅是意境的感情表達，還可以通過“空白”來表現具體的雪景，使作品更加突出，且耐人尋味。除了在意境的表達方式上使用了國畫傳統，以“空白”表現手法襯托主體的方式以外，他還使用了“空白”來表現皚皚白雪的具象內容，使畫面擁有自己的獨特風格。當下“空白”這種既傳統又現代的繪畫表現形式，可用來表達畫者對于寫實繪畫的思考，又可在意境內涵的延展上再添精彩一筆。

二、分析在繪畫中“空白”的誤區

“空白”這種表現手法是在主觀思想情感的基礎上，最終通過“虛實相生”產生一種完美的藝術表現形式。“空白”表現手法是美學思想的升華，體現著整個畫面意境的藝術品位和藝術效果，處于意境結構中的靈魂、統帥地位。人們有時把“空白”理解為空著白紙，什么都不畫就叫“空白”，這就從根本上歪曲了“空白”的意義。曾經有這樣一個笑話，一位土豪去參加了一個現代藝術油畫展，為了向大家展示自己卓越的審美能力，就對著墻上一個全白的小方框贊嘆不止，展覽的工作人員走來微笑著解釋說那只是一個電源開關。“空白”當然不能憑空產生，必須具備思想性、功能性，如果畫面中只有“空白”，那也就成了笑話。

由于東西方文化的不斷發展交流碰撞，今天“空白”這種表現手法在越來越多的現代繪畫方式中出現。當然“空白”這種表現手法在東西方繪畫中也都有自己各自的特色，每位畫者自己的理解和運用也都有差異。在中國，傳統審美中“空白”這種表現手法受中國傳統道家哲學無為思想影響，合理的“空白”使畫面無畫處皆為妙境，中國畫中虛實相生的審美追求就是這樣產生的。在西方，“空白”這種表現手法近年來也常常被廣泛使用，當然也不是空著白紙，在精細的繪畫背后一種放松的處理方式也是“空白”表現手法。在西方印象派誕生以前的油畫風景，畫家由于不同的認知影響，在完整的風景油畫中很少有大片的空白，印象派的畫家出于光影瞬間效果的需要，故意留出表現斑駁的光影的大片空白，用“空白”這種表現手法描繪光與色，抒發畫家對自然的感情。此種的“空白”表現手法只是根據需要做出虛化的處理。例如，抽象派表現主義代表羅伯特·雷曼和他的三幅白色系列作品于蘇富比拍賣行在紐約拍賣，估價高達1500萬至2000萬美元的天價。這幅極簡主義的單色繪畫遠看貌似什么都沒畫，但實際上，這幅畫比一般人想象的要復雜得多，用有質感的白色顏料上色，帶有一點藍色和綠色的痕跡。藝術家本人正是為了要向大家展示自己對顏色的情感而用“空白”這種表現手法來演繹。這是雷曼的極致的“空白”表現手法，還有很多畫家都有著自己獨特的“空白”表現，因此將“空白”理解為單純的什么都不畫是大錯特錯的。

三、明確在繪畫中“空白”的影響

吳冠中先生打了一個比喻，如果藝術是一座大樓的話，國畫、油畫、版畫等等畫種，就是一扇扇窗戶，里面是相通的，不能把它們對立起來，不能停留在技術層面上爭論不休。我贊同吳冠中先生的觀點。繪畫者在創作時首先要考慮的不是用了什么技法，什么顏料，而是思考用怎樣的繪畫表現可以將景物的再現與思想情感高度融合，以達到更能創作出深層次意境、突顯主題、打動人心的作品，有了思想、感情，才能創造出不朽的藝術作品。“空白”表現手法在表達思想、感情，烘托意境方面不管是東方繪畫還是西方繪畫都有著很強的表現力。每一位畫者在創作時都如同夜行者在黑暗中摸索、探尋，如捕捉螢火之光般捕捉靈感，用更加適合的表現手法去完成創作。例如，印象派開派畫家莫奈除了對色彩的迷戀，他還對畫面張弛有度的把握，和對意境的烘托，都表現得淋漓盡致。他的《日出·印象》就充分地向大家展示了他對大自然的熱愛，細致的觀察，寥寥幾筆將事物的再現與思想情感高度契合。背景處沒有反復極致的描繪，而只是以輕松的手法表現日出時如煙似霧的場景，襯托出溫暖的一輪紅日。大面積的“空白”表現手法輕松靈活地表現了晨霧中朦朧的天空，使觀看者從心里感受到了日出時溫暖的陽光，情感上得到了希望，心情得到了放松。這時的“空白”表現手法被理解為根據需要做出虛化的處理。

還有中國近代油畫大師艾軒的油畫作品，他的風格的最大特點是借景寫情的方法，在畫家艾軒的筆下,常常運用到了“空白”的表現手法。呈現給我們的畫面背景總是以“空白”來表現灰白的天空、無邊的雪域風寒、白雪皚皚的雪山草場。每一處“空白”都即恰如其分地表現了畫面意境的同時，又為大家展示了他內心的思想情感。艾軒的畫中人物形象總是獨自一人在一邊望著“空白”處，這“空白”代表的也許是無際的草地、雪野、荒原，也許是他（她）們的生活以及大自然，似乎皆要與觀眾的視線進行交流似的。在每幅畫中，都有艾軒的影子，用艾軒的“空白”表現手法畫艾軒的背景，襯托出艾軒的思考，艾軒的孤獨，滲透在整個氣氛之中，形成艾軒獨特的風格。在艾軒的作品里獨特的“空白”表現手法創造出一幅幅抒發著畫家內心世界的、情感情景交融的、有意境的畫面，也是又一次向我們演繹了“空白”表現手法在表達思想情感方面將客觀事物的再現與主觀思想情感高度融合的范例。

小結

隨著對于東方繪畫和西方繪畫的不斷學習，我越來越發現無論是東方繪畫還是西方繪畫，雖然對于事物的觀察角度不同，采用的繪畫材料也不同，但是表現方式和藝術精神卻有著驚人的相似。比如東方有工筆畫，西方有寫實主義。東方有大寫意，西方有抽象畫派。東方有山水畫，西方有風景畫。就好像一棵樹上的兩顆果子，向陽一面的紅的多一些偏甜，向陰一面的綠的多一些偏酸，總之人的精神情感表達就像這棵大樹。畫者無論采用“夸張”表現手法也好，“變形”表現手法也好，“空白”表現手法也好，最終目的都是為了用其真情實感通過藝術作品打動觀眾，去形成無須語言的精神對話，超越了時間、超越了空間，留下不朽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