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綠妖
在土地上繡花
◎ 綠妖

劉勝雄穿著耀眼的橙黃色T恤,胸前印著“新社農會”四個字,稀疏的灰白色頭發,臉色是農人特有的黝黑。他精力充沛,愛笑能說,可以不夸張、不矯飾卻異常生動地講述農活中的每一道工序,因為他都懂。
他說到農業技術的心得:“臺灣農民都很聰明,看一眼別人怎么做就會了。”那一瞬間,他的臉上閃過壓抑不住的只能以“顧盼自雄”來形容的神情。還有,他講自己在中興大學學農業知識,若發現教授還不如自己高明,那壓抑不住的驕傲就再次一閃而過。他知道自己做得好,比教授摸過更多蔬菜,沾過更多泥巴,賠過更多血汗錢。他對農業技術的每一步掌握都靠身體力行,在太陽之下、土地之上學習得到的。
他愛用宏觀大詞,比如“都是因為策略失敗”,說的是因防蟲不力,去年整塊苦瓜地產的苦瓜都送給果蠅吃。他也會宏觀地概括他的狀態,大概是:以前試圖種植有機蔬菜,如今想轉型,遂抓住機會,購入農業改良場(以下簡稱農改場)培育一款桃子的新品種。
他種的都是最難種、最貴的:苦瓜、辣椒、枇杷等。他不像有的農民,依習慣耕種,今年與十年前所種的并無不同。身為“核心”“骨干”“專業”的農民,他對價格異常敏感。從菜地出來,路邊有一棵筆柿,他指著它,神情鄙夷:“這個東西怕果蠅,要套兩次袋!最后又要用一個盒子裝,一盒三顆,才值十幾塊錢。哪像種桃子,你只要栽下去就好了。”
他喜歡旅游,農忙時是不能出去玩的,他通常在春節前后才有時間。
他去過桂林、張家界、麗江、武夷山、九寨溝、吳哥窟以及越南河內,花在旅游上的幾十萬都是他一粒枇杷一根苦瓜地掙出來的。因為要給女兒看孩子,妻子很少和他一起出去玩。現在,她的腳有傷,不能長途旅行,劉勝雄遺憾地責備她:“你總是顧慮別人……”
從重慶下三峽,船上的人都在打麻將,他一心一意地看風景,并敏銳地注意到兩岸陡坡上的莊稼種得密密麻麻。在越南下龍灣,他買了粒牛奶果吃,覺得好吃,便將種子洗干凈,用塑料袋包起來,偷偷托運回臺灣,過程驚險得猶如販毒。這本能比什么都更能說明他的農民身份:發現品種,留下種子,種下去,等它開花,等它結果。
(摘自《如果可以這樣做農民》長江文藝出版社圖/亓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