耕種那片無盡的郊野時,
我沒能警覺到自己正在生出白發。
祖父用愚笨的剪子挫去新生的柔嫩,
我也同他一樣,容不下指甲的側枝。
澆灌。然后倒數五秒,就能目睹水滲完。
溝渠向天喂水,也是虔誠堅忍的一種。
浸泡著的谷物,在我的夢里夜夜轉黃,
米香穿過針眼,拍打著妻子紅潤的額頭。
灰烏鴉銜著偷來的發卡,在相紙上
縮成一個休止符。妻子已經累得快走不動,
新縫的小棉衣趴在她的膝上。季風沒有帶來雨,
我的情欲也終于結痂。桑榆難以防備種種。
大兒子像一截粗老的樹根,與日歷相對。
他畫我:一只通體藍色的麻袋,粗陋不堪,
但是我不恨滿手繭子和渾濁的赤眼。
我的妻子正腆著肚子,走向無知的水井,
那時候——流云相合,眾星俯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