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維
西雅圖的凌晨兩點半,我同往常一樣,復習功課至天亮;與供職的留學咨詢公司的客戶視頻聊天一小時半,確定她的大學申請狀況;出門去教堂;帶上午飯,前往圖書館,聚集小組成員,一起進行管理學課業項目的討論;結束后回寢室睡一會兒,端一杯咖啡,返回圖書館繼續昨天沒完成的作業。
窗外淫雨霏霏,校園很美,哥特式建筑群間,有渾身濕透的烏鴉狼狽地擺著翅膀,有海鷗長鳴著斜斜劃過長空,還有小松鼠在蹦蹦跳跳。我在玻璃窗里看見了自己:長發,淡妝,表情豐富,沒有皺紋——和兩年前那個獨自拖著兩只巨大的旅行箱,第一次降落在太平洋彼岸的小姑娘,并沒什么兩樣。
閉上眼睛,高中生活的一切都還歷歷在目——
在小城的高中,我夢想留學,卻對流程一知半解,又不想把自己的命運撒手扔給中介。于是在幾家留學論壇注冊之后,我如饑似渴地瀏覽、存儲高校介紹與所需材料,最后上學校官網確認信息。遇到看不懂的詞句,便一邊查字典一邊四處詢問。
早年愛寫作,從新概念作文到《萌芽》,再到出版不溫不火的小說,稿費在存折里,從不舍得花,卻一股腦兒拿出來報名托福、參加SAT培訓班、租新東方附近的廉價地下室……就這樣,17歲的我只身北上進京。
還記得心里那段不曾中斷過的退堂鼓——堅持不下去了,真的。又不是不走這條路就沒有學上。
還記得那年盛夏清晨五點的北京地下室,隔間里異常炎熱,隔間外全是北漂們起床、小孩哭鬧的聲音,睡不著,就坐在小區的一角背單詞。記得錄取信遲遲不來的一月里,我三天兩頭會從申請全軍覆沒的噩夢中醒來,茫然地聽著窗外的煙花與鞭炮聲。我也記得抱著簽證材料,在大使館前瘋狂加速的心跳。
18個月后,留學夢變成留學生活。
之后,遇見了許多從世界各地聚來一處的18歲少年,會日均領悟一次“人外有人”,四五國語言隨意轉換、中學創業、成績優異特長突出、對自己有極其清晰的規劃的人比比皆是……就這樣,我漸漸被潛移默化出平日拼命學習、工作賺錢,夏天去阿拉斯加、西雅圖度假,冬天則奔赴佛羅里達、夏威夷的概念。
迅速學會做飯,買菜,繳、省水電費,拼家具,修馬桶,開車……真真正正地獨立生活。有了太多如果不遠走,三十歲也悟不出的成長,半生也到不了的地方,一生都結識不到的人。
大多數時間里,我每天只睡三四個小時。看著自己一點一點地堅強、獨立、視野寬闊,腳下的路越來越寬,世界在眼里越來越小的感覺,真好。
大學開學典禮上,我的老師說了一段話:在開始大學生活前,我希望你們想清楚你準備來這里干什么,你們是自由的,可以選擇拼命學習,也可以選擇每天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玩數獨游戲——但我相信這不是你努力想進入這所大學的原因。
是的,我若想睡想吃想玩手機,大可以退學回家去,在家里做這些,沒有憂慮,成本低廉。
我要的,便是這般與輕松絕緣,但越來越自由的人生。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