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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漢桓靈時期的外戚及其政治

2017-01-28 09:19:28
南都學壇 2017年3期

鄭 先 興

(南陽師范學院 漢文化研究中心,河南 南陽 473061)

東漢桓靈時期的外戚及其政治

鄭 先 興

(南陽師范學院 漢文化研究中心,河南 南陽 473061)

東漢桓靈時期外戚與宦官互相爭斗,構成了獨特的外戚與宦官政治。外戚梁冀專權弄私,殺戮李固、杜喬,顛覆了當時的社會價值,也充分展現了梁冀極權獨裁者的暴虐性格。外戚竇武,請愿桓帝,聲援并躋身于黨人隊伍,又因誅殺宦官未果,蒙受殺身之禍,彰顯了周至漢代儒家所培育的士人與忠臣形象,其失敗表明儒家治國理念已經不能指導當時社會歷史所出現的新問題了。外戚何進的出身是卑微的,其與宦官的結怨,是漢靈帝故意制造的,也是歷史趨勢,但是他卻依賴“包藏禍心,乘時構亂”的袁紹兄弟,不利用手中權力翦除宦官,卻調集董卓等將領脅迫皇太后,導致兄妹意見分歧、政治的極端紊亂,王夫之言其“心膽失據”,的確是有道理的。

桓靈時期;外戚政治;梁冀;竇武;何進

說起東漢,論者無不談到士人、外戚與宦官,仿佛這三者構成了東漢中后期的歷史。著名的馬克思主義史學家翦伯贊說:“東漢自沖帝以至桓帝的中葉都是外戚的天下。到桓帝中葉以后,宦官誅滅了外戚,大漢的天下,又落到了自己家奴的手中。這種狗咬狗的把戲,看起來,似無關緊要,但它卻指明了一個事實,即東漢統治者內部已經透徹的腐爛了。”[1]秦漢史研究專家林劍鳴則說,“東漢中期以后的宦官、外戚交替擅權的歷史”,經歷了兩個循環,第一個循環是從漢和帝的鄧氏到安帝的閻氏,第二個循環是從順帝到桓帝,“第二個循環斗爭得更加激烈,而雙方對政治的危害都較前者為大,從而加深了東漢政權的危機”[2]。著名的歷史學家呂思勉也指出:“東漢國事,大壞于桓、靈。”[3]在這里,我們以考察東漢桓靈時期的外戚及其政治為重點,以心理史學的方法,將外戚梁冀、竇武與何進分析論述,揭示他們的人生軌跡,進而說明桓靈時期的政治及其進程。不當之處,敬請專家同仁雅正。

一、“兇嗣”之禍:論梁冀

東漢的外戚梁氏可以說是最為顯赫的家族。其祖居固原,至桓帝時,涌現出了眾多位高權重的人物。“冀一門七封侯,三皇后,六貴人,二大將軍,夫人、女食邑稱君者七人,尚公主者三人,其余卿、將、尹、校五十七人。”[4]卷三十四《梁冀傳》,1185梁氏家族可謂是極盛于一時。最重要的是,梁商與梁冀父子,各自輔佐順帝、桓帝,深刻地影響了東漢中后期的政治。梁商寬待士人、遏制宦官,被譽為“賢輔”,順帝也幾乎能成為“中興之主”[5]。梁冀打造了漢桓帝,專權弄私,“窮極滿盛”。由此,詳細考察梁商、梁冀父子,不僅是分析順帝與桓帝政治狀況的關鍵,也是認識東漢歷史進程的鎖鑰。

(一)殺李固、杜喬:梁冀政治上的肆虐

桓靈時代政治的式微,除去外戚與宦官的輪番執政外,最主要的是兩者合謀鎮壓士人。

最初的事件,就是桓帝登基伊始,梁冀殺戮李固、杜喬,而其導火索卻是清河王劉蒜的謀反。漢桓帝建和元年(公元147年),清河劉文謀反,殺國相謝暠,欲立清河王劉蒜為天子。事情敗露之后,劉文被殺,劉蒜則被貶為尉氏侯。梁冀則以此為借口,將李固與杜喬誅滅。據史書記載,劉文謀反一事,與李固一點兒關系都沒有,之所以將李固牽連進來,主要是在皇帝的廢立問題上,梁冀與李固存在著分歧,梁冀恨死了李固。建元元年(公元144年),順帝去世。永熹元年(公元145年),兩歲的漢沖帝即位,李固為太尉,梁冀為大將軍、參錄尚書事。第二年,漢沖帝去世,依照李固的意思,奉立清河王劉蒜為皇帝。梁冀沒有采納其意見,而是擁立劉瓚為皇帝,是為漢質帝。沒多久,梁冀看到漢質帝“聰慧,恐為后患”,于是“令左右進鴆”,毒死了漢質帝。又擔心李固泄露其事,非常嫉恨李固。而當劉文謀反,準備擁立劉蒜時,梁冀終于找到了借口,將李固下獄、誅殺并暴尸。

其實,梁冀對李固的嫉恨,可謂是由來已久。陽嘉二年(公元133年),李固曾經上書漢順帝,批評梁商、梁冀父子以外戚的身份專權弄私。“戚為椒房,禮所不臣。尊以高爵,尚可然也。而子弟群從,榮顯兼加。永平、建初故事,殆不如此。宜令步兵校尉冀及諸侍中,還居黃門之官,使權去外戚,政歸國家,豈不休乎!”[4]卷六十三《李固傳》,2075這次上書,漢順帝雖然沒有采納,其時梁氏父子,即作為大將軍的梁商與作為步兵校尉的梁冀,肯定知道這件事情。永和中期(公元136至141年,大約公元138年),李固被任命為荊州刺史,目的是維護其治安,鎮壓當地的叛亂。李固在平息叛亂的同時,又狀告南陽太守高賜等官員收受賄賂。高賜等人“懼罪,遂共重賄大將軍梁冀。冀為千里移檄,而固持之愈急。冀遂令徙固為太山太守”[4]卷六十三《李固傳》,2080。本來,梁冀的意思,是想讓李固在太山太守的任上,被當地的數千盜賊所殺。沒想到,盜賊攝于李固的威信,很快解散了。李固因此晉升大匠、大司農,至沖帝時,為太尉。這對梁冀而言,可謂是恨之又恨的事情了。

至于杜喬的被殺,也和李固一樣,是在行政事務中逐步得罪了梁冀。漢安元年(公元142年),杜喬以光祿大夫巡查兗州,上表舉薦李固的政德是“天下第一”。杜喬晉升為太子太傅、大司農后,曾上書諫鑒梁氏家族無功受封。永昌太守劉君世做了“金蛇”賄賂梁冀,被益州刺史種暠舉報。金蛇被交到司農處,身為大司農的杜喬不讓梁冀觀看。杜喬職事大鴻臚,梁冀的小女兒去世,杜喬單單不去吊喪。建和元年(公元147年),杜喬為太尉,依照舊典,沒有“厚禮”迎娶梁冀的妹妹為漢桓帝妃子。種種事實表明,杜喬是沒有一件事討得梁冀歡心的。劉蒜事起時,梁冀陷害李固,試圖逼迫杜喬就范,杜喬不從,被系執獄而死。

在屠殺了李固、杜喬之后,梁冀為了展示其淫威,不僅又殺了李固的兩個兒子,還將李固、杜喬的尸體暴曬于城北的十字路口。李固的學生汝南郭亮、南陽董班抱尸痛哭,為其鳴冤。杜喬的故椽楊匡為杜喬守喪,長達12天。最后,都是在梁太后的允許下,李固與杜喬的尸首才得以安葬。郭亮、董班與楊匡等人由此贏得了美名,留存青史。

按說,為爭奪權力犧牲身家性命,在政治生活中可以說是司空見慣的,但是,具體到《后漢書》卷三十四《梁冀傳》,李固與杜喬的被殺,卻是別有政治與歷史意義的。就政治而言,這件事情顛覆了當時的社會價值觀念。其時,梁冀“枉害李固及前太尉杜喬,海內嗟懼”[4]卷三十四《梁冀傳》,1179。民間流傳的諺語諷刺說:“直如弦死道邊,曲如鉤反封侯。”“直如弦”就是指李固、杜喬;“曲如鉤”是指攀附于梁冀的胡廣、趙戒等人[4]志第十三《五行一》,3281。就歷史而言,歷史是人的活動,但是歷史的輝煌燦爛卻是需要仁人志士的創造。所謂“人能弘道,非道弘人”。范曄說:“夫稱仁人者,其道弘矣。立言踐行,豈徒徇名安己而已哉,將以定去就之概,正天下之風,使生以理全,死與義合也。”士人的職責就是擔當其創造歷史的使命和責任。他們不僅宣傳說教,而且付諸行動,甚至不惜犧牲自己的生命。李固、杜喬等士人,能夠在“國統三絕,太后稱制,賊臣虎視”的形勢下,“居位持重,以爭大義,確乎而不可奪。豈不知守節之觸禍,恥夫覆折之傷任也”。這種犧牲精神,在范曄看來,就是國家的良心,民族的脊梁:“至矣哉,社稷之心乎!”[4]卷六十三《李固傳》,2094-2095良心泯滅了,難怪東漢自桓靈之后,被認為是衰落的開始。

問題在于,梁冀如此對待李固、杜喬,卻與其父完全相反。“商自以戚屬居大位,每存謙柔,虛己進賢,辟漢陽巨覽、上黨陳龜為椽屬,李固、周舉為從事中郎,于是京師翕然,稱為良輔,帝委重焉。”[4]卷三十四《梁商傳》,1175“商以后父輔政,而柔和自守。”[4]卷六十三《李固傳》,2078梁商為人,比較低調謙遜,知道自己以外戚身份位居高官,難堪大任,于是不斷舉薦士人來任職,李固就是這樣被升任為郎官的。雖然遺憾的是,梁商沒有實施李固等士人官僚所建議的政治方案,但起碼說明對士人官僚還有那么一些信任。反觀梁冀,則對士人官僚沒有絲毫的好感,逮著機會,不擇手段,一定置之死地而后快。永和元年(公元141年),梁冀晉升河南尹,肆情任性,踐踏法紀。洛陽令呂放將其胡作非為告訴其父親梁商。梁冀受到了批評,不思悔改,反而懷恨在心,將呂放暗殺于途;又嫁禍于呂放的仇家,讓呂放的弟弟繼任洛陽令,對呂放的仇家滿門抄斬,“盡滅其宗親、賓客百余人”[4]卷三十四《梁冀傳》,1179。可見,仇視士人官僚,順者昌,逆者亡,玩弄權術、陰謀,充分展現了極權獨裁者的暴虐性格。

(二)尊貴與奢靡:梁冀生活中的貪腐

梁冀作為兩朝皇帝皇后的舅舅,其權勢之尊,可以說是無以言表。早在其父梁商去世時,梁冀已經繼任為大將軍;擁立漢桓帝,建和元年(公元147年),梁冀又被賜13000戶,增加其官員,“官屬倍于三公”。和平元年(公元150年),又增封10000戶,加上之前所世襲的,其享封已經達到30000戶了。元嘉元年(公元151年),桓帝召集公卿大夫,再次商議封賞梁冀。

有司奏:冀入朝不趨,劍履上殿,謁贊不名,禮儀比蕭何;悉以定陶、陽城余戶增封為四縣,比鄧禹;賞賜金錢、奴婢、彩帛、車馬、衣服、甲第,比霍光;以殊元勛,每朝會,與三公絕席。十日一入,平尚書事。宣布天下,為萬世法。[4]卷三十四《梁冀傳》,1183

當時大鴻臚趙典上奏說:“高祖之誓,非功臣不封,宜一切削免爵土,以存舊典。”“帝不從。”[4]卷二十七《趙典傳》,948不是皇帝不肯,而是由于外戚勢力連皇帝也抑制不了。皇權土地所有制的發展和外戚集團的壯大是同步的,相輔相成的。“外戚集團憑借這個雄厚的物質經濟基礎,越來越成為政治舞臺上的一支跋扈力量,直到和皇權對峙,進而取代皇權。”[6]根據大臣的商議,梁冀的封賞,要高于之前所有的功勛。入朝禮儀可超越蕭何,封賞戶租超越鄧禹,金錢良宅超越霍光。即使上朝討論軍國大事,也與三公分庭抗禮。可以說,梁冀完全是享有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貴。但是,梁冀還不滿足。

冀猶以所奏禮薄,意不悅。專擅威柄,兇恣日積,機事大小,莫不咨訣之。宮衛近侍,并所親樹。禁省起居,纖微必知。百官遷召,皆先到冀門箋檄、謝恩,然后敢詣尚書。[4]卷三十四《梁冀傳》,1183

梁冀的威柄是以其殘暴建立的,而不是以政績或品德贏來的。據史載,梁冀瘋狂打壓與其意見不合者。下邳人吳樹晉升宛縣令,上任之前,拜謁梁冀,梁冀請其保護在宛縣的故舊親朋。吳樹不顧梁冀的情面,反而勸其持位自重,“明將軍以椒房之重,處上將之位,宜崇賢善,以補朝闕”。到南陽之后,吳樹將屬于梁冀賓客的違法亂紀者,誅殺數十人,梁冀恨得咬牙切齒。吳樹任職期滿,升任荊州刺史,梁冀設宴款待,鴆殺其車上。汝南人郎中袁著,有見于梁冀的“兇縱”,上書狀告梁冀。為避免梁冀的迫害,袁著詐死藏于棺材中,但是仍然被梁冀發覺,被“笞殺”。與袁著相關的學生、朋友桂陽劉常、太原郝絜、胡武等,相繼被殺,“死者六十余人”,“冀諸忍忌,皆此類也”[4]卷三十四《梁冀傳》,1184。

梁冀不僅殺戮士人與官員,即使對其同宗家人,也嫉恨至極。其弟弟梁不疑,因為“好經書,善待士”,梁冀派人私下裝扮潛伏其家門,記錄來往人員,發現南郡太守馬融、江夏太守田明曾經拜謁梁不疑,于是設計陷害,刑罰并流放了馬融、田明,使其冤死于途。

梁冀不僅弄權,“順者昌逆者亡”,而且瘋狂斂財。梁冀斂財的方式,主要是三種,一是收受賄賂。如前所述,李固、杜喬與其結怨,其中原因之一就是兩人阻撓其受賄。二是敲詐勒索。扶風人孫奮,居郡五官掾,得錢貲一億七千萬,富聞京師。梁冀欲圖其錢貲,以其所乘坐的馬與車為抵押,貸錢五千萬。孫奮只給了三千萬。梁冀很生氣,狀告其所在郡縣,誣陷說,孫奮的母親是其倉庫婢子,盜走“白珠十斛,紫金千金”。孫奮兄弟被收監,死于獄中,其財富被掠劫一空。三是肆意侵占國有土地,修建園林。以皇家規制,拓建園林,“西至弘農,東界滎陽,南極魯陽,北達河、淇”,其中的山林、湖澤、丘陵荒地,方圓千里,都是其園林的范圍。還在河南城西修筑兔苑,連綿數十里,繕修樓觀,花費了數年的工夫與大量的人力。又下令調撥各地的生兔,涂上標記,放養其中。一旦發現有誰獵殺或誤殺,一定會收監斬殺[4]卷三十四《梁冀傳》,1182。

梁冀瘋狂斂財,就是為了過奢靡浮華的生活。其奢華程度,除了如上所述的肆意建設園林外,還建筑豪宅。其宅邸有堂寢、廊閣、庭園、山水等,其柱壁、窗牖,雕鏤銅漆,圖云畫仙,又將金銀珠寶,異方珍怪,“沖積藏室”。梁冀與其妻孫壽兩人,還經常共乘輦車,游觀園內,并召集倡優,鳴鐘吹管,一路歡歌,甚至連日繼夜,歡娛恣肆,真是極盡奢華[4]卷三十四《梁冀傳》,1182。

尊貴的權位,富有的財貲,奢靡的生活,隨心所欲,得意之至。可以說,這就是梁冀生活的特色。考究其因,除了客觀上的權勢所帶來的負面效應,就是梁冀內心深處的自卑作祟。雖然位高權重,但是從其本原看,則是仰賴于外戚,依靠的是家族內的美女。這與依靠經書做官的士人相比,或者與憑軍功獲爵的武士相比,都缺了份自尊、驕傲與才干。這可能就是梁冀自卑的根源。依照心理學的觀點,過分的自卑必將表現為極端的自大與狂傲。對一般人來說,無論怎樣的自大與狂傲,只會影響自己至多是家人的生活;對于梁冀這樣的恃權者來說,自大與狂傲則導致精神病患,人格分裂,造成社會歷史的災難。梁冀的人生,可以說是充分證明了心理學的這一原則。

(三)姊妹皇后:梁冀弄私的權位仰賴

披閱史書,梁冀的暴虐性格之所以能夠養成,所仰賴的主要是女人,即其兩個妹妹。

一是梁妠。梁妠是梁商的女兒,永建三年(公元128年),年13歲,與其姑姑一起作為妃子嫁給漢順帝。陽嘉元年(公元132年),梁妠被立為皇后。健康元年(公元144年),順帝去世,美人虞氏所生的兒子劉炳繼承皇位,是為沖帝。梁妠被尊稱為皇太后。

一是梁瑩。梁瑩是梁妠的妹妹,也就是漢順帝的小姨子。漢桓帝還是蠡吾侯時,經梁太后的撮合,梁瑩已經被許配給蠡吾侯,只是還沒有舉行婚禮。梁冀鴆死漢質帝后,經與梁太后商議,擁立蠡吾侯為帝。建和元年(公元147年),梁瑩被封為皇后。

顯而易見,有兩個姊妹皇后為靠山,梁冀在政治上可謂是要山得山,順風順水。所以,梁冀的專權弄私,暴虐橫行,有其政治權勢的基礎。但具體來說,掌權伊始,梁冀也沒能那樣隨心所欲。梁妠為太后時,梁商還活著,受其父親的約束,梁冀不能專權;梁商去世之后,梁妠頭腦還比較清醒,有自己的主見,也限制了梁冀。漢順帝活著時,所罷免的官員沒有什么條例標準。李固為太尉輔佐皇太后梁妠,依照規矩條例,奏免了百余人的官員。這些官員心有不滿,于是聯絡梁冀,狀告李固,“因公假私,依正行邪,離間近戚,自隆支黨”。“冀以白太后,使下其事。太后不聽,得免。”當梁冀以劉蒜謀反將李固下獄時,梁太后梁妠還是聽從了門生渤海王劉調、河內趙承等人的控訴,赦免了李固。只是當李固出獄后,“京師市里皆稱萬歲”,梁太后才犯昏了,同意誅殺李固[4]卷六十三《李固傳》,2087。可見,梁冀的羽翼豐滿,肆意地專權弄私,是在梁妠晚年,尤其是漢桓帝登基之后,“而兄大將軍冀鴆殺質帝,專權暴濫,忌害忠良,數以邪說疑誤太后,遂立桓帝而誅李固”[4]卷十《順烈梁皇后紀》,440。

而桓帝皇后梁瑩,可能是年齡小不經事,也可能是像梁冀一樣,生于富貴,極度自私,總之,是助長了梁冀的暴虐與滅亡。

后藉姊兄蔭執,恣極奢靡,宮帷雕麗,服御珍華,巧飾制度,兼倍前世。自皇太后崩,恩愛稍衰。后既無子,潛懷怨忌,每宮人孕育,鮮得全者。帝雖迫畏梁冀,不敢遣怒,然見御轉稀。至延熹二年,后以憂恚崩。在位十三年,葬懿陵。其歲,誅梁冀,廢懿陵為貴人冢焉。[4]卷十《桓帝懿獻梁皇后紀》,444

梁瑩做皇后,其禍害不在于其奢靡浮華,任性蠻橫,而是在于因自己沒有生育,肆意殺戮桓帝其他懷孕的妃子。可以說,東漢皇家的災禍,莫大于此。害人害己,也葬送了梁氏家族的富貴榮華。

除了梁妠、梁瑩,還有個女子,直接影響著梁冀的政治生活,這就是其妻孫壽。

孫壽人長得漂亮,又聰明,會裝扮,心機重,權力欲極強。梁冀對她是既喜歡又害怕。漢順帝時,梁商選美女友通期獻給順帝,因為一件小事,順帝將友通期送還給梁商。因屬“御用”,梁商不敢留友通期,于是將其嫁給別人。梁冀悄悄派人將友通期偷回來,于城西建立私宅,梁冀服喪其父期間,悄悄與之同居。孫壽知道后,將其搶回,鞭撻毀容,還準備告發。梁冀害怕,向岳母求救,孫壽才放過。但是梁冀太喜歡友通期,仍與之幽會,并生了孩子,起名為梁伯玉。孫壽讓其兒子梁胤誅殺了友通期,又設法與梁冀的愛奴秦宮私通,掌控了梁冀的行動。弘農人宰宣聰敏奸佞,為了巴結梁冀,上書請封賞梁冀的妻孫壽。“詔遂封冀妻孫壽為襄城君,兼食陽翟租,歲入五千萬,加賜赤紱,比長公主。”梁冀又采納孫壽的建議,以梁氏家族子弟身份,安排孫氏家族的宗親,其中十余人為“侍中、卿、校尉、郡守、長吏”,“皆貪叨兇淫,各遣私客籍屬縣富人,被以它罪,閉獄掠拷,使出錢自贖,貲物少者至于死徙”[4]卷三十四《梁冀傳》,1179。可見,作為梁冀的外戚,孫壽是梁冀腐敗的根源之一;而作為劉氏皇家的外戚,梁冀是東漢朝廷貪腐的主要表現。

梁冀非常明白,自己之所以能掌控權力,完全是因其有做皇后的妹妹。為鞏固其權位,梁冀可以說是無所不用其極。孫壽的舅舅梁紀,娶了寡婦宣為妻。宣與其前夫鄧香生有一女,名叫鄧猛。孫壽見鄧猛長得漂亮,將其送入宮廷,桓帝非常寵愛,封為貴人。梁冀為了鞏固自己的權位,于是就將鄧猛改姓為梁猛,認作自己的女兒。梁冀又擔心外人知道,于是派刺客到郾城刺殺了鄧猛的姐夫議郎邴尊,進而殺其母宣。宣家在延熹里,鄰居是中常侍袁赦。刺客到宣家要通過袁赦家,袁赦發覺后,鳴鼓通知了宣。宣逃到皇宮,告訴了桓帝。桓帝就糾集宦官等人誅殺了梁冀。由此,孫壽不僅是梁冀貪腐的原因之一,也是導致其敗亡的根源。

對梁冀來說,外依妹妹,內寵驕妻,可以說是歷史上絕無僅有的事情。史學家則評論說:“梁氏則成為東漢歷史上勢力最大也最跋扈的外戚。”[7]也許是自認為深諳人世,梁冀深深知道自己的斤兩,所以,才毫無顧忌地培植皇妃。但如果他真的精通歷史,知其姑奶奶曾經為皇妃,生皇帝,卻成就了竇氏外戚家族功業的掌故,也許他會重寫歷史的。可惜的是,歷史不能假設,不能重來。歷史所能教育人們的,就是怎樣以善良態度生活,借以創新推進其進展。

(四)宦官:梁冀政治生涯的成敗所系

在梁冀的政治生涯中,宦官起著非常重大的作用,可以說是成也宦官,敗也宦官。

在擁立桓帝時,宦官曹騰起了決定性的作用。其時李固、杜喬提議擁立清河王劉蒜,而梁冀希望擁立自己的妹夫蠡吾侯劉志。中常侍曹騰夜訪梁冀,提醒說:“將軍累世攝政,賓客縱橫,多有過差。清河王嚴明,若即位,將軍受禍不久矣。若立蠡吾侯,則富貴可保。”[8]梁冀得到如此中肯的建議,才堅持擁立劉志。考究宦官曹騰之所以支持外戚,并離間士人官僚,有其歷史原因的。早在順帝年間,曾經派遣周舉等八路使者,到全國巡視考察,結果所發現的問題,大多是宦官的親屬因仗勢著朝中有人,在地方作惡多端。李固與廷尉吳雄上書建議,從嚴懲治違法官員,順帝采納了建議。“下詔諸州劾奏守令以下,政有乖枉,遇人無惠者,免所居官;其奸穢重罪,收付詔獄。”[4]卷六十三《李固傳》,2082由此,李固不知不覺就與宦官結怨了。而宦官特殊的體質所造就的變態心理,睚眥必報,種下了危害東漢政治局面的孽種。

在剪滅梁冀時,宦官單超、徐璜、具瑗、左悺與唐衡則起了決定性的作用。其時,梁冀在朝外驕橫,梁瑩則在朝內“忌恣”,鴆殺懷孕的皇妃。皇帝劉志懷恨在心,但是又無所為力。延熹二年(公元159年),皇后梁瑩憂郁而死,桓帝劉志在廁所中與唐衡密謀,召集與梁冀結怨的單超、左悺、徐璜與具瑗等,將梁冀定了兩項罪:一是殺害了東漢質帝,“孝質皇帝聰敏早茂,冀心懷忌畏,私行殺毒”;二是不許順帝生母進京,母子相見,“永樂太后親尊莫二,冀又遏絕,禁還京師,使朕離母子之愛”。總之,就是“禍害深大,罪釁日滋”[4]卷七《孝桓帝紀》,305;“誠國奸賊,當誅日久”,“奸臣協國,當服其罪”,并歃血為盟,誅滅了梁冀及其家族。事后。左悺晉升中常侍、上蔡侯,唐衡晉升中常侍、汝陽侯,各萬三千戶、錢千三百萬;單超新豐侯、二萬戶,徐璜武原侯、萬五千戶,具瑗東武陽侯、萬五千戶[4]卷七十八《單超傳》,2520。

就梁冀來說,可謂是“大意失荊州”,也可以說是“多行不義必自斃”,而歷史所展示的景觀,則是成也宦官,敗也宦官。宦官作為政權中樞的核心人員,是中國歷史上的一道奇異景觀。而其真正的政治展現,應該是東漢桓帝時期,是梁冀政治生涯的浮沉。

(五)“跋扈”與“忌疾”:社會生活中的梁冀人格

唯物史觀認為,歷史是追求著自己目的的人的活動。心理史學進而認為,追求者自己目的人,各自有著自己的品格。所以,歷史過程的展開,正是其人格的展現。

那么,梁冀的人格特征是怎樣的呢?

由上所述,梁冀的人格展現在兩個方面,一是殺戮士人官僚所表現的暴虐人格,一是追求富貴、極盡奢華的自卑人格。兩相結合,方展現其完整的人格特征。以此觀察其人生履歷,仰賴其內眷而飛黃騰達,依靠其暴虐而震懾朝野。質帝曾言其為“跋扈將軍”而喪命,范曄則總結其人生為“猜專,每向忌疾”。由此,說梁冀的人格是暴虐與忌疾,可謂是名副其實。

冀字伯卓。為人鳶肩豺目,洞精曭眄,口吟舌言,裁能書計。少為貴戚,逸游自恣。性嗜酒,能挽滿、彈棋、格五、六博蹴鞠、意錢之戲,又好臂鷹走狗、騁馬斗雞。[4]卷三十四《梁冀傳》,1178

史書所載,梁冀的形象也是蘊自卑與恣驕雙重性格的。一方面,聳肩圓眼,口舌結巴;另一方面,又流露著精明與奸詐,深于心機并善算計。生在富貴之家,從小就過著富裕的生活。其時社會上所有游玩的項目,梁冀無不精通嫻熟。如此聰明、精通世事的人,倘若或者如其父能容納士人,或者如其姊梁妠能留戀詩書*《后漢書》卷十《順烈梁皇后紀》:“少善女工,好史書,九歲能誦《論語》,治《韓詩》,大義略舉。常以列女圖畫置于左右,以自鑒戒。”,或許能成為一代良相。很可惜,機緣不巧,梁冀沒能以乃父為榜樣,更沒有以乃妹為榮光,而是專橫跋扈,自作孽,浪費了創造歷史的大好機緣。

按說,一個人的性格如何,只會影響個人的生活狀況;但是,如果身處官職高位,那么就不僅僅是個人的問題,而是直接影響歷史的進步與否。范曄說:“夫宰相運動樞極,感會天人,中于道則易以興政,乖于務則難乎御物。商協回天之勢,屬凋弱之期,而匡朝恤患,未聞上術,憔悴之音,載謠人口。……傳寵兇嗣,以至破家傷國,而豈徒然哉!”[4]卷三十四《梁冀傳》,1187身處宰相高位的人,其性格直接決定著國家的命運。如果其言行合于歷史規則,那么,就能創造一代盛世;如果違背歷史規則,那么,就會造成社會大亂。梁商雖沒有高策良計,但是總還有齊家治國的信念,贏得了社會各個階層的尊重,但他傳位給不肖之子梁冀,家破國傷,所有的努力全泡湯了。

二、信念之誤:論竇武

東漢桓靈時期的外戚,除了梁冀之外,還有就是竇武、何進。與梁冀一樣,竇武、何進都是被宦官所殺。但是,在歷史學家看來,梁冀與竇武、何進卻是不能相提并論的。“外戚、士大夫分屬于兩個不同的政治集團,但其界限也并非凝固不變,竇武、馬融便兼具外戚、士大夫的雙重身份”;“外戚與士大夫的結合使外戚集團的社會基礎比較廣闊,有時也能博得較好的聲譽”[9]。

在這里,我們先談竇武。

(一)竇武的功過:史家的不同評論

在范曄的心目中,梁冀是“兇嗣”,貪贓枉法、罪有應得;而竇武則是“士大夫”,反對宦官專權弄私,只是“智不足而權有余”:

竇武、何進,藉元舅之資,據輔政之權,內依太后臨朝之威,外迎群英乘風之勢卒而事敗閹豎,身死功頹,為世所悲,豈智不足而權有余乎?傳曰:“天之廢商久矣,君將興之。”斯宋襄公所以敗于泓也。[4]卷六十九《論曰》,2253

這句話原本是謝承《后漢書》中論何進的,范曄則用來一并說竇武與何進。其意是說,東漢的敗亡是很早就注定的歷史規律,竇武、何進作為士大夫的個人努力奮斗,是悖道而行,其失敗被殺也是勢所難免的,但其積極參與歷史創造的努力,卻是令人感動和敬佩的。

明末清初的學者王夫之則認為,竇武雖“獲誅奄之名,以使天下冤之,猶武之幸也夫”,但是他的被殺,其實是咎由自取:

武也,一城門校尉也,非受托孤之命如霍光于武帝也,所憑藉以唯意而立君者太后耳。宮闈外戚之禍,梁氏之覆車不遠,宦官安得不挾以為名哉!夫武也,既不能及桓帝之時諫帝以立儲之大義,抑不于帝崩之后,集廷臣于朝堂,辨昭穆、別親疏、序長幼、審賢否,以與大臣公聽上天之命。鯈以為賢而賢之,武謂可立而立之。天子之尊,若其分田圃以授亞旅而使治。則立之唯己,廢之唯己。朱瑀惡得不大呼曰:“武將廢帝為大逆。”而靈帝能弗信哉?漢之亡也,亡于置君,而置君者先族。武不蚤死,吾不保其終也。[10]卷八《靈帝紀》,216-217

在王夫之看來,竇武的被殺,其因有:一是出身微賤,不是托孤命臣,而是外戚;二是沒有鑒戒之前梁冀被宦官所殺的教訓;三是沒有盡到大臣的職責,在桓帝在位時沒有及時提議設立太子儲君,桓帝駕崩之后,又沒有廣泛聽取各個方面的意見,選擇皇帝,卻是以侍御史劉鯈和竇武自己的主觀意見為主,靈帝即位后,不能考慮其帝王之尊,還是以自己的意志為行政號令。所以,當竇武與宦官對峙時,朱瑀則宣稱“竇武要殺靈帝稱帝”。靈帝由此當然相信了朱瑀的話。可以說,東漢的滅亡是因為皇帝的選任,而皇帝選任卻取決于外戚,所以,外戚率先被殺是難免的。可見,竇武若不早死,能否得以善終?王夫之先生是絕不看好的。

由上所述,范曄與王夫之對竇武的評價,可以說是各有千秋,都有道理。由此而言,正確地估量竇武、何進的歷史貢獻,不僅是問題的鎖鑰之所在,而且也是準確地把握東漢中晚期的歷史本質的關鍵所在。

(二)竇武的人生:士人外戚與反對宦官

如果追溯其家族淵源,竇武是竇融的玄孫,其父竇奉做過定襄太守,竇武自己不喜為官,喜歡讀書,精通經學,在大澤帶領學生教授經學,在關西地區有一定的影響。桓帝延熹八年(165年),竇武的長女竇妙被選入掖庭,做了桓帝的貴人,年底又被封為皇后。由此,竇武就由隱士型的士人一變而為外戚型的士人。他先被封為郎中,進而為城門校尉。不久,桓帝駕崩,在竇武的操縱下,解瀆亭侯劉宏即位,是為漢靈帝。竇妙為皇太后,竇武拜為大將軍,聞喜侯,“常居禁中”。竇武一家皆被封官,其子竇機封渭陽侯,拜侍中;侄子竇紹為鄠侯,遷步兵校尉;侄兒竇靖為西鄉侯,侍中,監羽林左騎。這樣,竇武家族就從豪族上升為權傾一時的外戚家族。

在短暫的外戚生涯中,竇武主要做了兩件事情。

第一件事情就是請愿桓帝,聲援并躋身于黨人隊伍。

延熹二年(公元159年),漢桓帝與宦官單超、徐璜、具瑗、左悺、唐衡等密謀屠殺了外戚梁冀之后,宦官基本上掌控了朝政。宦官不僅直接干預朝政,還倚仗權勢橫行鄉里,掠奪財產。一些貪利忘義之輩,投機鉆營,攀附宦官,造成了社會政治的極端紊亂。諸多士人囿于傳統儒學的政見,看不慣宦官的專權弄私,于是予以了堅決的抵制和限制。但是因皇帝的荒政,反而釀成了黨錮之禍。延熹九年(公元166年),張成縱子殺人事件就成了黨錮的導火索。

時河內張成善說風角,推占當赦,遂教子殺人。李膺為河南尹,督促收捕,既而逢宥獲免。膺愈懷憤嫉,競案殺之。[4]卷六十七《黨錮列傳》,2187

這里的“善說風角”,就是根據周圍環境的細微變動,來推測事情的進展,用現在的話說,則是揣摩時局,推斷未來。有漢一代,講究天人相應,所有朝政的決策無不根據自然氣候的順行或者變異。所以,處于其時的士人,只要稍稍掌握氣象知識,都能夠對朝政的走向做出推斷,從而做出有利的選擇。史書記載,張成就是這樣的人,只不過是一個市井小人而已,竟然借機縱容兒子去殺人。不巧的是,正好遇到了個不信邪的士人李膺,對這種投機小輩痛下殺手。但是,令李膺沒想到的是,這個張成是有宦官背景的。“初,成以方伎交通宦官,帝亦頗誶其占。”在這之前,張成已經與宦官沆瀣一氣。而李膺殺成子,張成的弟子結交宦官,告發士人,由此釀成東漢的第一次黨錮之禍。

成弟子牢脩因上書誣告膺等養太學游士,交結諸郡生徒,更相驅馳,共為部黨,誹訕朝廷,疑亂風俗。于是天子震怒,班下郡國,逮捕黨人,布告天下,使同忿疾,遂收執膺等。其辭所連及陳寔之徒二百余人,或有逃遁不獲,皆懸金購募。使者四出,相望于道。明年,尚書霍谞、城門校尉竇武并表為請,帝意稍解,乃皆赦歸田里,禁錮終身。而黨人之名,猶書王府。[4]卷六十七《黨錮列傳》,2187

因為牢脩報復李膺,向桓帝舉報李膺等人借助于訪學,結交各郡學的學生,相互扶植,結黨營私,誹謗朝政,亂議風俗。桓帝聽了之后,非常氣憤,于是下令郡國,逮捕這些士人黨族。凡是有所怨言的士人,全部緝拿收執。這樣,李膺、陳寔以及其學生學孫等輩二百多人,皆被捕收監;對那些聞訊逃跑的,又以重金懸賞舉報者。一年后的永康元年(公元169年),桓帝的憤怒才稍稍平息,這時霍谞、竇武也上書陳情,才釋放了所有黨人,但是令他們只許在鄉里耕讀,不許出仕游學。

據《竇武傳》記載,竇武上書請愿,直接揭露牢脩是誣告,李膺是忠臣。“近者奸臣牢脩,造設黨議,遂收前司隸校尉李膺、太仆杜密、御史中丞陳翔、太尉掾范滂等逮考,連及數百人,曠年拘錄,事無效驗。臣惟膺等建忠抗節,志經王室,此誠陛下稷、禼、伊、呂之佐,而虛為奸臣賊子之所誣枉,天下寒心,海內失望。惟陛下留神澄省,時見理出,以厭人鬼喁喁之心。”[4]卷六十九《竇武傳》,2240上書之后,竇武為獲得桓帝的支持和信任,還提出了辭官的申請。“因以病上還城門校尉、槐里侯印綬。帝不許。”對于此次上書,桓帝并沒有予以完全的采納,但是還是赦免了黨人。而竇武也由此躋身在黨人的行列,成為“天下名士”,是黨人中與劉淑、陳蕃齊名“三君”之一。

第二件事就是誅殺宦官未果,蒙受殺身之禍。

案《竇武傳》,竇武誅殺宦官的行動,分為三個步驟。

一是組織準備,組建士人班子。竇武輔佐解瀆亭侯劉宏即位后,開始組建竇氏的朝政班子。先與太傅陳蕃達成共識,認為宦官專權是當前朝政的最大障礙。“中常侍曹節、王甫等,自先帝時操弄國權,濁亂海內,百姓匈匈,歸咎于此。今不誅節等,后必難圖。”然后將“同志”提拔重用。“引同志尹勛為尚書令,劉瑜為侍中,馮述為屯騎校尉;又征天下名士廢黜者前司隸李膺、宗正劉猛、太仆杜密、廬江太守朱寓等,列于朝廷;請前越巂太守荀翌為從事中郎,辟潁川陳寔為屬:共定計策。于是天下雄俊,知其風旨,莫不延頸企踵,思奮其智力。”[4]卷六十九《竇武傳》,2241-2242

二是理論準備,尋找誅殺的機會。根據天人相應的執政理念,竇武等人在查看氣象變異,以此來做好誅殺宦官的思想理論準備。對于竇武等人來說,上天給了他們兩次機會。第一次是五月出現了日食,第二次是八月“太白出現西方”。兩次天象異常,根據漢代的天人相應觀念,都是要懲處朝中要員來應對的。所以,日食與太白星的出現,為竇武誅殺宦官提供了思想基礎與時機。

三是具體做法,就是對宦官的處置。當五月日食之時,陳蕃就表決心,要誅殺宦官。“蕃以八十之年,欲為將軍除害。今可且因日食,斥罷宦官,以塞天變。”竇武也借機勸告皇太后,指出,宦官所承擔的黃門、常侍官制,其職責就是做做皇帝的內務,管理家務,但是現在卻干預朝政,造成政治的紊亂,社會動蕩。“天下匈匈,正以此故。宜悉誅廢,以清朝廷。”但是皇太后卻以“當誅其有罪”為由拒絕了。只是中常侍管霸、蘇康,沒能殺曹節。

八月“太白出現西方”事件,侍中劉瑜先后上書皇太后與竇武、陳蕃,以“星辰錯繆,不利大臣,宜速斷大計”勸告。竇武、陳蕃這時才下定了決心誅殺宦官。“以朱寓為司隸校尉,劉祐為河南尹,虞祁為洛陽令”,將自己的親信宦官山冰取代了黃門令魏標。接著,通過山冰的舉報將鄭颯收系于北寺獄,依照陳蕃的意思,直接殺了鄭颯,但是竇武可能考慮得更細致些,并沒有這樣做,而是讓山冰與尚書尹勛、侍御史祝瑨審問鄭颯,意圖連帶中常侍曹節、王甫,并書奏收監曹節等。

至此為止,竇武的誅殺宦官計劃,可以說進展得很順利。但是一件偶然事件,卻使他功敗垂成。《后漢書·竇武傳》記載得很詳細,也很生動:

時,武出宿歸府,典中書者先以告長樂五官史朱瑀。瑀盜發武奏,罵曰:“中官放縱者,自可誅耳。我曹何罪,而當盡見族滅?”因大呼曰:“陳蕃、竇武奏白太后廢帝,為大逆!”乃夜召素所親壯健者長樂從官史共普、張亮等十七人,歃血共盟誅武等。曹節聞之,驚起,白帝曰:“外間切切,請出御德陽前殿。”令帝拔劍踴躍,使乳母趙嬈等擁衛左右,取棨信,閉諸禁門。召尚書官屬,脅以白刃,使作詔板。拜王甫為黃門令,持節至北寺獄,收尹勛、山冰。冰疑,不受詔,甫格殺之。遂害勛,出送颯。還,共劫太后,奪璽書。令中謁者守南宮,閉門,絕復道。使鄭颯等持節,及侍御史、謁者捕收武等。武不受詔,馳入步兵營,與紹共射殺使者。召會北軍五校士數千人屯都亭下,令軍士曰:“黃門常待反,盡力者封侯重賞。”詔以少府周靖行車騎將軍,加節,與護匈奴中郎將張奐率五營士討武。夜漏盡,王甫將虎賁、羽林、廄騶、都候、劍戟士,合千余人,出屯朱雀掖門,與奐等合。明旦悉軍闕下,與武對陣。甫兵漸盛,使其士大呼武軍曰:“竇武反,汝皆禁兵,當宿衛宮省,何故隨反者乎?先降有賞!”營府素畏服中官,于是武軍稍稍歸甫。自旦至食時,兵降略盡。武、紹走,諸軍追圍之,皆自殺,梟首洛陽都亭。收捕宗親、賓客、姻屬,悉誅之,及劉瑜、馮述,皆夷其族。徒徙家屬日南,遷太后于云臺。當是時,兇豎得志,士大夫皆喪氣矣。[4]卷六十九《竇武傳》,2243-2244

其時,當竇武將收監曹節等宦官的上書轉交到侍中劉瑜處后,自以為大功告成,本來常住皇宮中的他,卻回到自己的府邸休息了。也就是這天晚上,長樂宮的五官史朱瑀接到竇武回家的消息后,悄悄去偷看其奏疏,發現要誅殺的宦官名單中有自己的名字,很是氣憤,于是將長樂宮的宦官糾集一起,歃血為盟,要誅殺竇武、陳蕃。曹節乘機組織反擊,竇武、陳蕃失敗,身死家敗。

(三)竇武的人格:時代問題及其思想信念

竇武所做的兩件事情,即以外戚身份請愿桓帝釋放因宦官讒害所被捕的李膺等士人,又與陳蕃聯合誅殺宦官。顯然,這兩件事其實就是一件,充分表明其士人的特質。根據史書記載,竇武精通經學,曾經帶徒授業,只是偶然的際遇,女兒竇妙做了貴人、皇后,方才一舉成名,成為社會歷史的顯赫人物。雖然誅滅宦官的事情沒有成功,但是其士人的人格特質卻是無可置疑的。

《竇武傳》指出,當其女兒竇妙初為貴人,竇武即被封為城門校尉,社會地位提升了,不僅沒有飛揚跋扈,反而更加堅定地踐行儒家所要求的士人人格。一方面,清廉為政,舉薦名儒賢秀走上仕途。“在位多辟名士,清身疾惡,禮賂不通,妻子衣食裁充足而已”;“武得兩宮賞賜,悉散與太學諸生,及載肴糧于路,丐施貧民”。另一方面,嚴格要求家人,廉潔自律,潔身自好。“兄子紹,為虎賁中郎將,性疏簡奢侈。武每數切厲相戒,猶不覺悟,乃上書求退紹位,又自責不能訓導,當先受罪。由是紹更遵節,大小莫敢違犯。”[4]卷六十九《竇武傳》,2239侄兒竇紹擔任虎賁中郎將,自由散漫,又奢侈腐化,竇武給予嚴肅的警告,最終使其能夠遵紀守法,自珍自愛。

當其女兒竇妙被封為皇后之后,竇武也榮升為大將軍、聞喜侯。此時竇武的士人人格也得到了升華,并融化在其執政理念之中。他說:“臣聞明主不諱譏刺之言,以探幽暗之實。忠臣不恤諫爭之患,以暢萬端之事。是以君臣并熙,名奮百世。臣幸得遭盛明之世,逢文、武之化,豈敢懷祿逃罪,不竭其誠。”[4]卷六十九《竇武傳》,2239又說:“臣聞古之明君,必須賢佐,以成政道。”[4]卷六十九《竇武傳》,2240在竇武看來,理想的政治局面是由皇帝和大臣共同構建的,皇帝能夠虛心納諫,為了了解和掌握各個方面的真實情況,即使是諷刺挖苦的話,也要能聽進去;臣子則要勇于諫鑒,不怕承擔責任,各個方面的事情能順利處理。總之,就是主明臣賢,主尊臣忠,相互提攜,互相支持,才能構建和諧的政治社會,成就青史英名。竇武說自己有幸生在桓帝之時,又接受了周禮的教化,豈敢不盡職盡責,竭盡忠誠。由此可見,竇武的人格是周至漢代儒家所培育的忠臣形象,也是東漢黨人的理想人格。

若將竇武的人格特質歸置于其所處時代問題的角度來觀察,即可發現,其時所面臨的問題,可以說是困難重重。《后漢書·竇武傳》載:“是時,羌蠻寇難,歲儉民饑。”“而常侍黃門續為禍虐,欺罔陛下,競行譎詐,自造制度,妄爵非人,朝政日衰,奸臣日強。”竇武也意識到當時的問題:其一,是民族問題,羌族的騷擾和掠奪;其二,是經濟問題,自然災害所造成的糧食歉收,民眾的衣食存在著極大的隱患;其三,是宦官的專權弄私,欺騙皇帝,營私舞弊,偽造公文制度,任人唯親,使得朝政越來越衰敗,奸臣肆意妄行。

在這些問題中,以竇武等士人的認知結構與能力來說,只是觀照了第三個問題。因為從士人的角度看,宦官當政,杜絕了眾多知識階層的升遷途徑,使他們無法展現自己以天下為己任的忠臣抱負。陳蕃也說:“中常侍曹節、王甫等,自先帝時操弄國權、濁亂海內,百姓匈匈,歸咎于此。今不誅節等,后必難圖。”所以,當務之急就是解決宦官問題。“從中央到地方的政權機關大都為宦官的爪牙所控制,選拔官員不能正常進行。在這種情形下,士人們不能按正常途徑進入政治舞臺,自然引起他們的不滿。”[11]

據此分析竇武、陳蕃誅殺宦官的失敗,可以說是勢所必然。根據唯物史觀,社會政治的基礎是社會經濟,如果經濟問題不解決,其基礎不牢固,那么,政治問題也難以解決,政治統治也不會穩定。據此而言,其時作為大將軍的竇武,其所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主要有兩個。一是社會經濟問題,鼓勵農業生產、商業貿易,乃至于已經發達的冶鐵業;促進與西域的商貿往來,既拉動經濟發展,又削弱瓦解羌族、匈奴族的侵擾。二是強化軍隊建設,增加抵御羌族、匈奴族的軍事力量,解決現實的就業壓力。但是,一是限于時代的局限,竇武、陳蕃不可能有如此的覺悟和認識;二是限于儒家知識的局限,只考慮仁心禮政的實施,忽略了百姓的基本需要并由此而生發的執政理念。由于這兩個局限,使得竇武、陳蕃沒有關注前兩個問題,而是致力于解決宦官問題。由此,其失敗可以說是無可避免的。退一步說,即使竇武沒有回府,不被朱寓發現,僥幸誅殺了曹節、王甫等,其最終的結局會是怎樣,也很難樂觀。因為外戚與宦官之間的爭斗,無論當時或者現在來看,都是利益集團之間的權力爭奪,對于社會政治的鞏固而言,毫無裨益。

那么怎樣來看待范曄與王夫之的意見?又怎樣來認識竇武的所作所為呢?

如上所述,范曄認為,竇武誅殺宦官的失敗,其因是“智不足而權有余”。就是說,智謀不夠,但是權術用得過多了。顯然,范曄是將竇武看作是當時最為優秀的士人來看待的。但是,從整個行政過程來看,竇武其實沒有多少謀略和權術,相反,他只是希望誅殺宦官的行動得到皇太后竇妙的支持,因此其循規蹈矩,恪守本分。可惜的是,竇妙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子,缺乏政治智慧。五月日食時,本來可以借機殺了曹節等,她卻說:“漢來故事世有,但當誅其有罪,豈可盡廢邪?”一句敦厚的反詰,喪失了消滅宦官的良機。

王夫之看不上竇武,對竇武的三點批評,是從行政實踐的需要來講的,顯然比范曄的見解要深刻得多。其實,在《讀通鑒論》中,王夫之還有更尖銳的批評,如說竇武與梁冀等一樣屬于外戚掌權:“竇武以椒房之親,任立君之事,踵梁冀之所為,雖心行之無邪與梁冀異,而所為者亦與冀奚別?”感嘆陳蕃仰賴竇武之不值:“惜乎不知武之不足與共為社稷之臣也!”可見,王夫之是完全認可了竇武的外戚身份,從而忽略其士人身份,忽略其作為儒家道統者的承繼者的責任和使命,無意地就貶低了竇武、陳蕃的歷史地位與貢獻,這就陷入歷史虛無主義的泥淖了。

由此,考察竇武的人生及其人格,參照范曄與王夫之的看法,我們認為,作為士人外戚和儒家人格的竇武,以原本隱士的心思步入仕途,其所堅持的,正是所賴以承傳的儒家道統思想與儒家信念。在竇武看來,只要有這種解救蒼生、忠于皇帝的真誠,就可以贏得所有人的支持與愛戴,就可以無往而不勝。由此信念,他的任何決斷,都需要取得其皇太后女兒的支持,而不需要任何的謀略和權術。但事實上,他錯了,他的錯,不在于權術,也不在于出身,而在于他對自己信念的過度自信和堅持。竇武的失敗,不僅說明東漢士人階層在治國理政方面的無奈,同時也表明,從西漢武帝所堅持的儒家治國理念,經歷了將近350年的政治實踐之后,已經不能指導當時社會歷史所出現的新問題了。由此為道教的興起與佛學的傳播,提供了現實的社會政治基礎。

三、“心膽失據”:論何進

論述了桓靈時期的外戚梁冀、竇武之后,現在再來談談何進。

(一)“心膽失據”:王夫之對何進的評論

對何進的評價,如說范曄的“事敗閹豎,身死功頹,為世所悲,豈智不足而權有余乎”評論,尚屬籠統的、通論性的,那么,王夫之的評論,就要顯得具體、深刻得多。

考察何進誅滅宦官的形勢,王夫之認為,有七個方面的不利因素。如加以分析,可以概括為以下三個方面。第一,從歷史借鑒上來說,外戚竇武誅滅宦官失敗,前車之鑒,沒有人再能“傾心”支持。第二,從掌權的緣由上來說,何進以外戚身份,主要依靠的是何太后,其智能不足,而且又受到宦官的蠱惑。第三,從何進所組織的政治班底來說,何進所仰賴的“同祿尚書事”袁隗,“疲庸尸位,無能以社稷自任”;鄭泰、盧植身份卑微,不堪重任,“初起于田間,任淺望輕,弗能為益”,而楊彪、黃琬卻又同袁隗一樣,難以負重;袁紹、袁術兄弟,“包藏禍心,乘時搆亂,而無戮力王室之誠”;“曹操識之明,持之定,而志懷叵測,聽王室之亂,居靜以待動,視何進之迷,一笑當之”;“皇甫嵩、蓋勛古名義而不欲狂逞,進躁迫而不倚以為腹心”。由此可見,何進誅滅宦官的條件是極其不成熟的。他所依賴的人,都是不能全力支持的;而能全力支持的,他又沒能委以重任。所以,王夫之痛心地說:“何進若持方寸之刃以擬猛虎,其呼將助也不擇人,其撓敗也無決志。”“進之心膽失據。”“夫內懷奪柄之心,外無正人之助者,若何進者,不足論矣。”[10]卷八《靈帝紀》,229

總之,在王夫之看來,何進是一個智能不堪重任,又不能勇于擔當的人。顯然,這與范曄等史家的認識相比,是大異其趣的。

那么,范曄與王夫之的評論,究竟孰是孰非?換句話說,究竟怎樣來看待何進才是正確的呢?這就需要我們繼續考察何進的人生及其事業。

(二)何進的人生:外戚身份與結怨宦官

與竇武相比,雖同屬外戚,但何進的出身卻是卑微的。何進,字遂高,南陽郡宛人。其家庭以屠羊為業,家財頗豐。其父何真,早卒;其母名興,本姓已不可知,又與入贅朱姓男子,生其同母弟弟苗與妹妹,皆從何姓。何妹姿美苗條,“長七尺一寸”。在皇室征選帝妃時,何進用金帛賄賂主管者,何妹被選入宮廷,很得漢靈帝的寵愛,不久就被遴選為貴人。何貴人性格強勢,又長于嫉妒,宮人“莫不震懾”[4]卷十《靈思何皇后紀》,449,都很害怕她。光和三年(公元180年),何貴人被立為皇后。顯然,何進的外戚生活是因何貴人開啟的。起始,何進由屠戶躋身于官吏行列,官拜郎中,再遷虎賁中郎將,出任潁川太守。何皇后得位,何進官拜侍中、將作大匠、河南尹。

何進的晉升,除了外戚的身份外,還有時代的因素。其時,因黃巾軍突然起義,朝廷需要可靠的人才來維持政權,何進即因此而步入政權中樞的。中平元年(公元184年),黃巾軍首領張角起義,何進被封為大將軍,率領左右御林軍五營士兵屯兵在都亭,專門修理槍械,防衛京師。其時,張角的別部馬元義密謀在洛陽起兵,意圖拿下京師,何進得知后,揭發并予以鎮壓,因此而被封為慎侯。中平四年(公元187年),滎陽的千余人起義軍燒毀郡縣,殺了中牟縣令。河南尹何苗奉詔出擊,鎮壓了叛軍。漢靈帝派使者到成皋歡迎其凱旋,拜何苗為車騎將軍,封濟陽侯。至此,何進、何苗兄弟,內因有妹妹做了皇后,外因鎮壓黃巾軍而得以升遷,成為朝中重臣。

中平五年(公元188年),黃巾軍已經遍及各地,朝廷也日益危險。望氣者預言,京師將有兵禍,血流宮廷。何進根據大將軍許涼、假司馬吳宕的建議,采納了姜子牙的《六韜》“天子將兵事,可以威厭四方”的原則,勸說漢靈帝下詔進行閱兵儀式。一方面,召集各處軍隊將領,在平樂觀研討軍事。另一方面,建造高壇,在壇上建造十二層的五彩華蓋,高十丈;高壇東北又建造小壇,壇上建造九層華蓋,高九丈。陳列步兵、騎士數萬人,結營為陣。擇定時辰,請漢靈帝親自蒞臨,駐在大華蓋里,再漫步走進小華蓋內;然后,漢靈帝又親自穿盔戴甲,騎著全副盔甲的馬,號稱“無上將軍”,繞著陣中三匝而還。在整個閱兵儀式期間,何進奉詔帶兵于周圍,負責安保工作。可見,其時何進的顯赫榮耀,可以說是無與倫比的。

也就是這個時期,何進與宦官開始結怨。閱兵儀式之后,漢靈帝加強了軍隊的建設,布置了所謂的“西園八校尉”:小黃門蹇碩擔任上軍校尉,虎賁中郎將袁紹擔任中軍校尉,屯騎都尉鮑鴻擔任下軍校尉,議郎曹操擔任典軍校尉,趙融擔任助軍左校尉,馮芳任助軍右校尉,淳于瓊擔任右校尉,夏牟任左校尉。“帝以蹇碩壯健而有武略,特親任之,以為元帥,督司隸校尉以下,雖大將軍亦領屬焉。”[4]卷六十九《何進傳》,2247漢靈帝看到蹇碩身強體壯,又有武略之才,于是親自任命其為元帥,專門統率司隸校尉等將軍,即使大將軍何進,也歸屬其領導。可見,在皇帝的心中,宦官出身的蹇碩,比外戚何進還是值得信任的。這樣,無疑是降低了何進的官職,營造了外戚與宦官之間的矛盾糾葛。

也許是洞悉了漢靈帝的內心,為削弱何進在朝廷中的權力,蹇碩聯合其他宦官,多次提議皇帝下詔,派遣大將軍何進西進鎮壓邊章、韓遂的叛亂。漢靈帝采納其提議,于是賞賜何進“兵車百乘,虎賁斧鉞”,令其出兵。何進當然明白蹇碩的意圖,借口袁紹正出兵東方攻擊徐州、兗州的叛兵,必須等其凱旋回來,才能確定出兵的時間。由此,以何進為首的外戚與以蹇碩為首的宦官之間的敵對,圍繞著出兵問題,展開了第一回合的爭斗。

第二個回合的爭斗是圍繞著皇位的繼承而展開的。何皇后所生的皇子叫劉辨,王美人所生的皇子叫劉協。作為父親的漢靈帝對自己的兒子,有著很精準的認識。在他看來,劉辨“輕佻無威儀,不可為人主”。但是因自己喜歡何皇后,又擔心何進“久居重權”,所以一直沒有定下太子。中平六年(公元189年),漢靈帝病危時,將劉協托孤于蹇碩。病逝后,蹇碩因素來畏忌何進兄弟,不敢公布遺詔。只是計劃先殺掉何進,再擁立劉協。其時,何進剛剛入朝,蹇碩的司馬潘隱與何進早就有聯系,于是使眼色給何進。何進驚恐,趕緊抄近路趕回營中,帶領軍隊駐扎在百郡邸,裝病不出。蹇碩的計劃沒有得逞,劉辨繼承皇位,何太后臨朝,何進與袁隗共同輔政,錄尚書事。

兩輪爭斗下來,外戚何進雖遭遇暗算,但屬于贏家;宦官蹇碩雖屬暗算者,但卻沒有占到任何便宜。何進由此卻產生了誅滅宦官的心思。袁紹建議何進,除掉董太后與宦官,“請選賢良,整齊天下,為國家除患”。何進看到袁紹兄弟“累世寵貴,海內所歸”,“素善養士,能得豪杰用”,于是越來越仰賴袁氏。而蹇碩這邊,也看到何進將要誅滅自己,因生恐懼,就與中常侍趙忠、郭勝等商議,準備誅殺何進。郭勝是南陽郡人,與何進是同鄉,又是舊友,之前曾幫助何太后與何進的晉升,郭勝便將蹇碩與趙忠的計劃告訴了何進,何進乘機令黃門令逮捕蹇碩,并予以誅殺,然后搶奪其所掌握的軍隊。至此,外戚何進與宦官蹇碩的爭斗才算告一段落。

(三)何進的家族:意見分歧及其覆滅

王夫之論何進是“心膽失據”,其實就是說其心智不全,勇略不足。本來殺掉蹇碩,搶奪其軍權,對于何進來說,與宦官的爭斗,已經是贏家了。如果何進心智充盈,當會靜下心來,做一些妥協,穩定自己的權勢;或者憑借手中的權力,直接消滅宦官。可惜的是,何進只信任“包藏禍心,乘時構亂”的袁氏兄弟。袁紹給何進提了兩條建議。第一條,是繼續殺宦官,“為天下除害”。理由是前有竇武因殺宦官機密泄露,反而被殺,所以“五營百官服畏中人故也”,都害怕宦官了;現在何進掌管軍權,“英俊名士,樂盡力命,事在掌握,此天贊之時也”。第二條,是不參加漢靈帝的葬禮。何進采納了袁紹的建議,于是轉告其妹妹何太后。但是,何太后不同意:“中官統領禁省,自古及今,漢家故事,不可廢也。且先帝新棄天下,我奈何楚楚與士人對共事乎?”[4]卷六十九《何進傳》,2249宦官掌管皇宮的守衛,既是歷史傳統,也是漢家的規范,這是不能廢除的。漢靈帝剛剛去世,為什么要我與那些士人一起共事?案,何太后的意思,寧愿恪守傳統,與宦官為伍,也不與士人同朝。可見,何太后對士人是有成見的。何進、袁紹都意識到,宦官經常與太后、皇帝接觸,經營數十年,“封侯貴寵,膠固內外”,想立馬除掉,是很難的。宦官這邊則多次賄賂何太后、何苗,狀告何進:“大將軍專殺左右,擅權以弱社稷。”何太后既接受宦官的賄賂,也認同其意見。由此,何進與其妹妹何太后、弟弟何苗之間,圍繞著宦官的存廢問題,就產生了意見分歧。

因何太后的拒絕,除滅宦官的事情一時擱淺。袁紹又給何進提了個餿主意,“多召四方猛將及諸豪杰,使引兵向京城,以脅太后”。其時,主簿陳琳諫議何進,此事萬不能做。其因:治國理政的原則是不能欺詐;作為大將軍本身“總皇威,握兵要,龍驤虎步,高下在心”,怎么能放下自己的權力,借助外力呢;“大兵聚會,強者為雄,所謂倒持干戈,授人以柄,功必不成,只為亂階”[4]卷六十九《何進傳》,2249。但是,何進沒有接受陳琳的意見,而是再次采納袁紹的建議,以“誅宦官為言”,調集前將軍董卓屯軍上林苑、府掾太山王匡聚集本郡的弓弩、東郡太守橋瑁屯兵成皋,又派武猛都尉丁原燒孟津,火照城中,威脅何太后。見此情狀,何苗勸誡何進:“同是從南陽而來,依靠何太后才得以擺脫貧賤,走向了富貴;何況國家大事,哪有那么容易的。覆水難收,三思而行,希望能和太后和好如初。”何進聽了何苗的話,有些猶豫。袁紹則支持他,建議盡快決斷。其時,何進任命袁紹為司隸校尉,“假節,專命決斷”;任命從事郎中王允為河南尹。袁紹一面派人觀察宦官,一邊催促董卓進攻平樂觀。何太后害怕了,于是將中常侍所守衛的小黃門撤出,留在內宮;只讓何進的私人衛隊防衛宮廷。諸常侍小黃門都拜謁何進,謝罪,請求處分。何進訓斥這些宦官,希望他們都能回到自己的封地。袁紹再三要殺他們,何進沒有同意。袁紹于是假借何進的指令,到全國各地逮捕宦官的親信。

宦官張讓的兒子娶妻何太后的妹妹。在袁紹四處搜捕宦官親屬時,張讓害怕了,跪求兒媳,請面見何太后,陳述宦官的忠誠。于是在兒媳婦的引薦下,張讓見了何太后,何太后召見了諸常侍。八月,何進在長樂觀拜謁何太后,要求盡誅宦官,另外派遣五官署和左、右署的郎官老守衛內宮。諸宦官非常恐慌,相互埋怨,“大將軍稱疾不臨朝,不臨喪,不送葬”,現在入朝,想干什么?又是一個竇武?張讓等人入宮竊聽與何太后的談話,派遣宦官段珪、畢嵐等埋伏在宮側的房間,等何進進來,詐詔何太后邀請,囚禁了何進,指責說:“天下混亂,難道是我們的錯誤嗎?漢靈帝與何太后鬧得不愉快時,太后差點被害死,還是我們各家出錢千萬,懇求靈帝,才保全了何太后。我們就是希望能得到你們的庇護。現在卻要滅我們,不太過分了!你說我們污濁,那么,公卿大夫誰忠清?”尚方監渠穆拔劍刺殺了何進。張讓、段珪又矯詔,任命故太尉樊陵為司隸校尉,少府許相為河南尹。尚書拿到詔書,要求見何進,中黃門將何進的人頭扔給他,說:“何進謀反,已經被殺。”至此,何家的糾紛以何進的被殺而宣告終結。

袁術與何進的手下吳匡等,聽到何進被殺的消息,帶兵到皇宮,見宮門關閉,于是燒宮門。張讓、段珪拜見何太后,匯報了情況,帶著何太后、太子、陳留王等,從小道逃到北宮。袁隗、袁紹叔侄矯詔殺了樊陵、許相,何苗、袁紹又殺了趙忠,吳匡怪何苗不與何進同心,鼓動將士又斬殺了車騎將軍何苗。袁紹關閉北宮門,勒兵追捕宦官,無論老幼,皆殺之,大約兩千人被殺。張讓、段珪帶領天子、陳留王逃出谷門,被盧植、閔貢追殺,投河而死,天子、陳留王被公卿百官迎接還宮。不久,董卓廢除天子,殺何太后。至此,外戚何家自此家破,東漢王朝則走向風雨飄搖的境地。

(四)何進的人格:富貴訴求與歷史趨勢

綜觀何進的生活軌跡,其實是追逐名利的一生。原本是南陽城內一家屠羊為生的屠戶,只是因為聚集了財產,有可能在販賣羊肉時,又結識了與朝廷有關的人物,于是將其長得漂亮的妹妹送進宮廷,意圖獲得榮華富貴。誰想到,卻是夢想成真。何妹贏得了漢靈帝的寵愛,晉升為貴人、皇后、皇太后。潘隱、郭勝與張讓等這些宮中的官員與宦官,都是曾經為何皇后、何大將軍出過力的。僅此而言,何家姊妹的人生道路,也是可圈可點的。

何進之反對宦官,其實是歷史的必然。從其主觀來講,是漢靈帝處于權力制衡的需要,故意制造了宦官蹇碩與其對立的政局。從客觀來講,反對宦官是歷史的趨勢。王夫之說:“宦寺之禍,彌延于東漢,至于靈帝而蔑以加矣。”黨人、竇武、陽球等,都是與宦官爭斗而犧牲的。各地農民的起義,都是以誅滅宦官為旗幟的;各地的貧民,沒有不受到宦官黨羽的盤剝而詛咒其速亡的;被禁錮的黨人后裔更是積蓄怨怒盼望上天消滅之。歷史上,那些昏君如桀、紂、幽、厲,其子孫就是以明君賢臣身份出現,最后還是落得隕滅的下場,“況此無賴之刑人,其能長此而無患乎”?可見,宦官的滅亡,是遲早的事情。“則一旦撲之,如烈風吹將盡之燈,甚速而易,必矣。”[10]卷八《靈帝紀》,227-228

由此,范曄所感嘆何進“身死功頹,為世所悲”,其實也是就歷史發展的大勢而言的。而王夫之說何進“心膽失據”,批評其缺乏智慧與膽略,則是從歷史結果的角度,來揭示歷史之真諦的。與范曄、王夫之相比,今日的學者說得可能更準確:“何進集團的失敗,與竇武集團有著截然不同的原因。其表現主要是,何進對自己的身份地位存在極大的不自信,亦即何進的社會基礎太過于薄弱,對各方面都顧慮重重,以至于最后被宦官誅殺。”[12]據此而言,歷史的發展,可能正是像何進這樣的人物,在選擇中與不得不選擇中逐步展開、完成與創造的。

四、結語

綜上所述,可以發現,桓靈時期的外戚梁冀、竇武與何進,在行政過程中,不僅其人格有著極大的差異,而且由此所造成的政治進程及其政治局面也是極其不同的。梁冀是暴虐人格,順我者昌,逆我者亡,貪婪腐敗,完全與其父相反;竇武屬于士人風格,不僅清廉為政,而且有其所奉行的儒家理想和信念;何進屬于富貴人生的訴求者與成功者,其所走向反對宦官之路,完全是歷史的趨勢與綁架,王夫之所指責的“心膽失據”,是站在創造歷史的高度來要求的,忽略了其世俗的人格。總之,外戚梁冀、竇武與何進的參政謀政,對桓靈時期的歷史發展來說,確實造成了極大的影響,但其歷史實情卻是各有差異的,既不能一概貶斥,也不能一概頌揚。按照唯物史觀的要求,就是具體情況具體分析,把握其歷史的個性,才能準確地認識其規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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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劉太祥]

2017-01-29

鄭先興(1961— ),男,河南省南陽市人,南陽師范學院漢文化研究中心主任,博士,教授,主要從事漢文化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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