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孫子兵法》看人生哲學

王云力

從《孫子兵法》看人生哲學

王云力

《孫子兵法》雖為兵學著作，然其思想博大精深，也具有一般哲學的意義，進而也有人生哲學意義。本文從《孫子兵法》的戰爭理念、作戰動因、辯證兵學等方面概述了人生哲學思想，即大人生理念，重主體的內因論思想，發展的創新的人生理念等。

孫子兵法 哲學 人生哲學

《孫子兵法》雖是一部兵學著作，但蘊含在其中的哲學性和哲理性是顯而易見的，反映在這部兵學著作的思想及方法，具有一般世界觀和方法論的指導意義，同時為我們探討人生哲學提供了廣闊的空間。

馮友蘭先生認為：“哲學，就一方面說，乃吾人批評人生之標準，就另一方面說，乃吾人行為之標準。……理想人生是最好至善的人生，故人之行為，皆所以實現其所認為之理想人生，其所持之哲學。”而“人生哲學即是哲學中之人生論，猶所謂自然哲學，乃哲學中之宇宙論也。倫理學乃人生哲學之一部，猶物理學之所謂自然哲學之一部也。哲學以其知識論之墻垣，宇宙論之樹木，生其人生論之果實；講人生哲學即直取其果實。哲學以其倫理學之筋骨，自然哲學之血肉，養其人生論之靈魂；講人生哲學者即直取其靈魂。質言之，哲學以其對于一切之極深的研究，繁重的辯論，以得其所認為之理想人生；講人生哲學即略去一切而直講其理想人生。由斯而言，則人生哲學又可謂為哲學之簡易科也。”①馮友蘭著：《人生哲學》，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5，第4-7頁。由此而論，我們在探討《孫子兵法》哲學思想的基礎上，直講起人生理想或倫理價值，可謂極簡易科了。

《孫子兵法》的哲學思想，學者們從不同的方面做出了有益的探索。有學者將其哲學思想概括為：反天命的唯物主義無神論思想，認識論上的樸素辯證法思想，“奇正相生”的軍事辯證法思想，樸素唯物論的戰爭觀，重視將帥主觀能動性的“將可為”思想等五個方面②周大雄：《〈孫子兵法〉的哲學思想研究》，《江淮論壇》2009年第3期72-76頁。；還有學者將《孫子兵法》的哲學思維歸納為最具普遍意義的四種對立統一的關系，即：利與害，全與偏，勢與節，常與變等。③黃樸民：《〈孫子兵法〉哲學精髓及其現代意義》，《濱州學院學報》，2006年，第22卷第5期26頁。筆者認為探討《孫子兵法》的哲學思想，要緊密聯系其研究領域和成書時代，在此基礎上加以提煉概括，而不能用當代成型的思想觀點去硬套其文本。為此要注意幾個問題：

第一，系統性與非系統性的問題。《孫子兵法》十三篇經過了系統整理，它作為一部兵學著作是完整的。但其哲學思想卻是零散的，非系統的。依照《孫子兵法》的文本意義，其哲學思想又是有輕重之分的。《孫子兵法》核心觀念，也應是其哲學思想的核心理念。

第二，“國之大事，在祀與戎”①楊伯峻著：《春秋左傳注》，北京，中華書局，2009，第861頁。，既然戎事是國之大事，便也是人之大事。從這個意義上《孫子兵法》這部軍事著作，也是關乎人事之著作。從《孫子兵法》的內容上看，其大戰爭理念，其重視將帥主觀能動性的理念，都透露出這樣的因素。

第三，《孫子兵法》作為兵學著作的對抗性烙印。《孫子兵法》所言的戰事國是有假想敵的。從廟堂之算、貴勝不久、取用因糧、伐謀伐交、因形任勢，到避實擊虛、知勝八法、奇正相生、風林火山、相敵察情、火攻用間等，無不貫穿著踐墨隨敵、因敵制勝之道。矛盾性是辯證法的核心，繼而也是《孫子兵法》辯證兵學的核心，也是其哲學思想的核心。

基于上述認識，不妨從《孫子兵法》的大戰爭理念、作戰的主觀能動性、辯證兵學等方面，認識和探討人生哲學思想。

一、由大戰爭理念導向的大人生理念

何謂大戰爭？大戰爭是相對的。同一場戰役或一個階段的戰爭相比，戰爭雙方或多方整個戰爭的過程，就是大戰爭。譬如相對于城濮之戰，晉楚爭霸就是大戰爭。另外，大戰爭也強調戰爭不是單純的打仗問題，而是一個關乎政治、經濟、外交、軍事、人事等多方面的綜合的復雜系統。

《孫子兵法》的戰爭理念是典型的大戰爭理念。首先它認為“兵者，國之大事”，是關系到邦國安危，民眾生死存亡的頭等大事。其次它認為要通過“五事七計”（《計》）去衡量己方在戰爭中的地位，判斷勝負之可能。五事為“道天地將法” （《計》），“道者，令民與上同意，可與之死，可與之生，而不畏危也。”（《計》）道，也就所謂的“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君主政治開明，用現代語言說就是政治清明，民眾團結，上下一心。然后還要看“天地”，即天時地利，看自然環境以及對環境的熟悉適應情況。“將”言人事，“法”是法令。“五事”從自然條件、政治條件、人才條件、法令管理條件等方面去廟算戰爭得失；《作戰篇》提到舉十萬之師，日費千金，論述了經濟和后勤保障對于戰爭的重大制約作用。再者在戰爭手段選擇上，《孫子兵法》認為“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謀攻》），認為“攻城之法”為不得已。其四在爭勝方法上的靈活多變，認識方法上的“知彼知己”等。這些不簡單依賴兵戎相見、死打硬拼的戰爭觀和全局觀，是大戰爭理念的具體體現。

大戰爭理念反映出《孫子兵法》的哲學尤其是軍事哲學思想，也是我們探討人生哲學的基礎。因為哲學是思考大問題的，人生哲學要思考人生的大問題。人生的大問題有許多，譬如一般意義的人生的問題，如人性或人的本質問題，人生的目的和意義，人生的最高境界等，還有豐富多樣的具體的人生，人生的理想、追求，甚至關于人生的現實和虛幻的來世的認識等等。《孫子兵法》的大戰爭理念，能給我們帶來什么樣的人生啟示呢？

人生是一個復雜的過程，是自然性和社會性、肉體和精神、利益和道德等矛盾運動的過程。矛盾雙方皆有自己的運動機制，又互相交織一起，彼此對立、協調、統一。人生不是一個人的生活，而是同家庭、社會、國家密切相關的。人有生老病死。生，是父母的事，死是自然的事，是不由個人所決定的。個人能夠選擇和設計但未必就能決定的僅僅是人生過程的一部分、一個片段，我們可以把這個階段稱為自覺的人生活動階段。

在人自覺的人生活動中，人人都渴望成才，擁有更輝煌的成就。《孫子兵法》以“五事七計”衡量戰爭利弊，那么我們自覺的人生有沒有“五事七計”呢？以成才為目標的人生追求，同“兵貴勝”為目的的戰爭一樣，是一個拼搏奮斗的矛盾過程。我們可以把人成才的五事概括為：教育，機遇和環境，人緣，自身素質和努力，方法和路徑。

教育指家庭教育，學校教育和社會教育，這是成才的關鍵。家庭在中國社會中生活作用非常大。習近平總書記在會見第一屆全國文明家庭代表時指出：“中華民族歷來重視家庭。正所謂‘天下之本在家’……我們要重視家庭文明建設，努力使千千萬萬個家庭成為國家發展、民族進步、社會和諧的重要基點，成為人們夢想啟航的地方。”家庭教育是人生的第一課堂，“作為父母和家長，應該把美好的道德觀念從小就傳遞給孩子，引導他們有做人的氣節和骨氣，幫助他們形成美好心靈，促使他們健康成長，長大后成為對國家和人民有用的人。”學校教育和社會教育是家庭教育的延伸。學校教育因年齡段不同而有所側重，傳授知識的同時，要注重身心健康、思想道德、理想信念的教育。社會教育有各種培訓、講座、網絡教育等等。機遇和環境，是成才的大氣候。在一個好的環境下，在一個好的平臺上，其提供的學習提高的條件，成才的機遇和環境，就會更優良。人緣是指要有協作的團隊精神，要有不斷積累的人脈。自身的素質和努力是自身條件和專著、努力程度，是成才的內因。方法和路徑，是要了解成才的一般路徑，要自我設計、自我管理，理性地適時地調整目標和規劃。

上述人生“五事”未必言盡人生全部，只是讓我們認識到，要樹立大人生理念。人生不是一個人的生活，每個人都是家庭、社會、國家的一個細胞。因此要把個人的奮斗同家庭幸福、社會和諧、國家富強聯系起來。

二、由戰爭制勝的主觀能動性導向人生奮斗的內因論

孫子兵法講“不可勝在己，可勝在敵”，主張“先為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形》）。《虛實篇》更提出“敵雖眾，可使無斗”，故“勝可為也”。《孫子兵法》所述發揮將帥主觀能動性，有兩個特點：第一，發揮主觀能動性主要以謀制勝，但也要看敵人是否上當。諸如示形動敵，“形之，敵必從之”（《虛實》），若敵人不從，那就不一定能勝敵。從這個意義上說，“勝可知，而不可為”。（《形》）第二，發揮主觀能動性又強調以我為主，強調“致人而不致于人”（《虛實》），重視戰爭主體的內因，從做好戰爭防御，先為不可勝開始；到奇正、虛實、迂直之計等運用，讓敵人上當，最后再克敵制勝，“勝于易勝者也”（《形》）。

以這種思想為指導，雖然我們前面提到大人生理念，但具體到人生個體，個人的奮斗，個人的努力，個人對自我的超越尤為重要。個人奮斗、努力，就要有奮斗和努力的目標。樹立正確合理的人生奮斗目標又要受到個人資質，興趣愛好，知識積累，榜樣的引導，家庭和教育等多方面因素影響。目標確立以后，完成目標要看個人的意志品質，自我管理和約束能力，鍥而不舍的專著和努力，吃苦耐勞的精神。王國維在《人間詞話》中談到古往今來做學問的三個境界：第一是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第二是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第三是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為人生目標而努力是一個艱辛的過程，也會遇到各種挫折，最后到達峰頂的是永不言棄的人。

三、由踐墨隨敵的辯證兵學思想導向創新的人生理念

踐墨隨敵，因敵制勝，是《孫子兵法》核心的兵學思想。《虛實篇》中言：“水因地而制流，兵因敵而制勝。故兵無常勢，水無常形；能因敵變化而取勝者，謂之神。”這一思想貫穿孫子兵法的始終，從未戰先算、因糧于敵、知彼知己、攻守選擇，到戰爭中的奇正相生、虛實運用、迂直之計、雜于利害、相敵察情、知天知地、火攻用間等等，無不貫徹著這一辯證兵學思想。

人生漫長又短暫。說其短暫，相對于人類歷史長河來說，相對于家族的變遷而講；說其漫長，因為一個人的一生可能會跨越不同的時代，是一個跌宕起伏的歷史過程。在不同的時代背景下，人生所面臨的環境、挑戰、機遇可能都不會相同，所以就要因時因勢，調整自己的人生目標、規劃或計劃。特別在當代，科學技術迅速發達，信息知識更新速度加快，知識半衰期嚴重縮短。人要不斷學習，不時充電，才能不被時代所淘汰。當代，發展是時代的主體，創新是時代的要求，具體到人生上，也要有一個不墨守成規的人生、發展的人生、創新的人生。

（責任編輯：周淑萍）

Viewing the Philosophy of Life from The Art of War

Wang Yunli

DespiteThe Art of Waris a military work, its thinking has extensive knowledge and profound scholarship as well as philosophical significance of life. From the warring idea, fighting motive and dialectical military science of The Art of War, this article summarizes the philosophical thinking of life, i.e. the macro idea of life and lays stress on the thinking of the theory of the internal origin and the innovative development.

The Art of War; Philosophy; Philosophy of Life

B22

A

2095-9176（2017）02-0047-04

2016-12-28

王云力，河北工程大學社會科學部副教授，碩士。研究方向：先秦哲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