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衛明 鄭艷琦
(作者單位:南昌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
中央蘇區是第二次國內革命戰爭時期中國共產黨領導下建立的革命根據地,是中華蘇維埃共和國中央政府所在地,是全國蘇維埃運動的中心區域和紅軍的指揮中樞。[1]以戲劇、歌謠、標語、漫畫、晚會、列寧室、化裝演講、墻報等為主要形態的紅色文化傳播大面積、高頻率出現于20世紀30年代初中期的中央蘇區。
中國工農紅軍可以看做是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的一個大型組織。組織文化是組織在長期的實踐活動中所形成的、為組織成員普遍認可和遵循的、具有本組織特色的價值觀念、團體意識、工作作風、行為規范和思維方式的綜合。[2]組織的成敗常常可歸因于組織文化傳播的得力或乏力。倘若沒有得力的組織文化傳播,組織成員很可能會變成一盤散沙。
為了保證紅色政權的生存與發展,中央蘇區必須發展和傳播組織文化。于是,紅色文化的傳播活動應運而生,大量紅色報刊在中央蘇區出版發行。據不完全統計,中央蘇區的報刊超過200種,[3]其中又以軍事、政治、文化類報刊為主。《紅星》《斗爭》《紅色中華》《青年實話》同為中央蘇區出版發行的四大紅色報刊。
中國共產黨領導的人民軍隊直到1931年才擁有第一份中央級軍報——《紅星》。《紅星》報的紅色文化傳播對象,主要是中國工農紅軍內部的指戰員。以《紅星》報為代表的紅色報刊,開創了人民軍隊正規化軍事傳播的新時代,對中國工農紅軍的軍隊建設起到了不可替代的關鍵作用——提升紅軍的文化水平線、政治水平線,使之成為強大的人民軍隊。
作為中國工農紅軍軍事委員會最早的機關報,《紅星》報正是中國工農紅軍這個龐大組織用來開展組織文化傳播、開展對內對外交流溝通的重要媒介。因此,《紅星》報在創刊第一期頭版刊載的創刊詞《見面的話》中明確宣示該報的辦報宗旨和傳播目標:“他要是一面大鏡子……一架大無線電臺……一個政治工作指導員……紅軍黨的工作指導員……紅軍的政治工作討論會……我們全體紅軍的俱樂部……一個裁判員”。
1931年12月11日,《紅星》報創刊于江西瑞金,《紅星》報前后共出129期,其中經歷了3次停刊,2次重新出報、重編期號。前期主編為張如心、李弼廷。從1933年8月至1935年1月遵義會議召開,鄧小平負責主編《紅星》報,共計70余期。遵義會議后,《紅星》報由陸定一主編。
翻看《紅星》報各個時期的版面,可以發現:《紅星》報不但有出色的軍事新聞報道,而且有多彩的紅色文化傳播。作為中央蘇區的主流媒體,[4]《紅星》報在以下三個方面對紅色文化進行了廣泛而深入的傳播。
《紅星》報重視報道列寧室、小組會、宣傳隊、晚會、群眾大會、運動會等方面的消息,以此擴大這些紅色文化活動的影響力。
對于紅色文化活動的報道,《紅星》報可以說是不遺余力、不惜版面。1931年12月25日出版的《紅星》報第5期,頭版刊登報道《慶祝新年聲中楊溪運動大會記略》,正文369字,其中涉及唱歌、高蹺、京調、笑話、刺槍、跳遠等項目,并報道了競走比賽成績。文中特別寫道:“競賽成績以時間與團體的百分比數為原則,不助長個人的風格主義,與資產階級運動會的分別亦在這一點。”
列寧室是中央蘇區建立的一種俱樂部,用來教育工人、農民、士兵識字,或組織政治討論,或開展游藝活動,是典型的紅色文化傳播設施。1932年1月5日,《紅星》報第5期第二版刊登《一個列寧室的參觀記》(古顯斌投稿),介紹了列寧室的內部景觀(包括列寧像、標語、革命書籍、宣傳畫等)。1932年2月26日,《紅星》報第10期第四版刊登 《列寧室寫真之一》(無人署名),以468字的篇幅完整詳細地報道了列寧室內的一次乒乓球活動。
《紅星》報曾經在創刊號、創2期、第7期、第8期的版面中縫刊登征集紅色歌曲歌謠、笑話的《本刊啟事》。《紅星》報先后開設了“紅軍歌曲”“紅軍詩歌”“紅軍歌謠”等詩歌類欄目,專門刊登紅色詩歌(歌曲、歌謠)。
以音樂和詩歌的魅力推動思想政治工作,具有很好的煽動性和滲透力,《紅星》報的領導者和工作人員深諳此道。[5]例如,1932年1月5日的第5期,第二版《紅軍歌曲》欄目刊登了歌詞《快當紅軍去》(作者靄氏,336字)。
《紅星》報的紅色文化傳播,帶有鮮明的軍事特色,貼近群眾、貼近實際、貼近生活。如此一來,既豐富了紅軍的文化活動,又提升了紅軍指戰員的軍事素養,振奮讀者們的革命精神。比如,1933年9月24日第8期《紅星報》就刊登了富有軍事特色的兩道測試題,并在第9期給出了上面兩題的參考答案,豐富了紅軍的文化生活。
即使是娛樂性欄目,具體內容都是與軍事有關的,凸顯其軍報特色,符合其性質定位——軍委機關報。例如,1934年4月8日第36期,第六版左下角的《小玩意》欄目,刊登了一個算術游戲和一個謎語(打兵器一)。1934年2月25日第30期,第四版《猜謎》欄目,刊登了兩則謎語,其一是猜一個軍用品,其二是猜軍語兩句。
列寧認為,“報紙不僅是集體的宣傳員和集體的鼓動員,而且是集體的組織者。”《紅星》報也會通過向讀者發出號召,協助組織紅色文化活動。1933年10月1日,《紅星》 報第3期第四版刊登了《兩個號召》,這兩個號召分別為“紅軍部隊快速成立馬克思主義研究分會”“每個紅軍戰士每個月寫兩封家信”,前者這樣寫道:“本報特號召:在紅軍部隊中立即以師(團)為單位,成立馬克思主義研究分會!凡能夠看懂《紅星》報的同志,都加入馬克思主義研究會!”
《紅星》報非常重視介紹和推廣紅色文化建設、思想政治工作的工作方法。《紅星》報刊登了許多相應的文章來指導建設列寧室、小組會、墻報等紅色文化,從文化層面孕育紅軍上下為革命目標奉獻的內生動力。
《紅星》報曾特設“列寧室工作”欄目,指導部隊建設好列寧室,開展政治問題的討論。在1931年12月11日創刊號第二版《黨的生活》刊登了《小組會是怎樣開的,應當怎么開?》一稿(作者石達,1400多字),介紹了5個小組召開小組會的不同情形,并就此提出了改進的方法。刊載于這一版面的還有《提高紅軍政治水平線》,這篇論文介紹了如何提高紅軍政治水平線的方法,對于紅軍的政治水平的提高起著促進作用。
1931年12月30日,《紅星》報第4期第二版刊登了石川的《怎樣向工人群眾做宣傳的工作》。1932年1月5日,《紅星》報第二版中刊登了古顯斌的《墻報工作應該怎樣做》,這一篇文章介紹了墻報工作的方法。1932年2月26日,《紅星》報第10期第三版刊登 《怎樣比賽墻報》一文(作者滌吾,379字),介紹了墻報比賽的四項指標(內容、投稿人數、出版周期、粘貼技術)。1934年2月4日,《紅星》報第27期第4版《新的工作方法》專欄刊登《行軍間怎樣進行列寧室工作?》 一文。1934年2月11日,《紅星》報第28期第四版《新的工作方法》專欄刊登《怎樣開晚會?》一文。1932年2月26日,《紅星》報第10期第三版刊登《宣傳方法的新發明》(楊光池投稿),討論了在渡船上面和附近做宣傳的方法。
值得一提的是,《紅星》報不僅僅只介紹先進典型,還會批評嚴重問題,既有毫不客氣的批評,也有中肯的建議,讓紅軍在思想與行為上高度重視,不能掉以輕心。1932年正月10日的第6期,第二版《宣傳隊問題》欄目,刊登了12軍政治部宣傳科員劉心鏡投稿的《怎樣整頓宣傳隊》。
參與建設一支有文化的軍隊,正是《紅星》報的使命之一。在《紅星》報的創刊辭《見面的話》中,明確了該報的辦報目標是“加強紅軍里的一切政治工作(黨的,戰斗員群眾的,地方工農的),提高紅軍的政治水平線、文化水平線,實現中國共產黨蘇區代表大會的決議,完成使紅軍成為鐵軍的任務。”[6]
紅軍許多指戰員文化水平低、軍事素質不高,對他們進行軍事文化的普及是很有必要的。通過多樣的形式傳播軍事戰術,可以提高紅軍總體作戰素質。在這方面,《紅星》報發表了有關的評論,刊登了軍事衛生知識科普文章、軍事測試題和軍事謎語,促進紅軍整體軍事素質的提高。1933年8月13日出版的《紅星》報新第2期頭版,刊登了博古撰寫的社論《提高我們的軍事技術》。1935年5月11日,《紅星》報第16期第二版的《衛生常識》欄目刊登文章《預防目前正在發生的疾病》,介紹了預防肚子痛、拉肚子、瘧疾、感冒的方法。《紅星》報還曾發表《冬季行軍常識》等衛生科普文章,介紹行軍作戰中能直接用到的衛生知識。
如前所述,《紅星》報做了大量的紅色文化傳播,這給紅軍注入了紅色文化基因,讓紅軍不斷提高自身的政治水平、文化水平,逐漸成為一支有文化的軍隊。《紅星》報的紅色文化傳播,是紅軍政治訓練工作的一部分,對提高部隊的斗志、保證軍事任務的完成、增強軍內外的團結有明顯的促進作用。
戰斗力的形成與提升,是軍隊建設中的核心問題。戰斗力分為硬實力、軟實力,前者是武器裝備、堡壘等硬件所形成的戰斗力,后者則是軍事文化等軟件所形成的戰斗力。而軍隊軟實力的提升,有賴于軍事組織內部的文化傳播。
“沒有文化的軍隊是愚蠢的軍隊,而愚蠢的軍隊是不能戰勝敵人的。”[7]對硬實力明顯弱于對手的紅軍來說,軟實力是克敵制勝的法寶。《紅星》報的紅色文化傳播給后世軍事傳播的啟示是:文化傳播、文化建設是軍事傳播、軍隊建設的題中應有之義,永遠重視軍隊內部的文化傳播、文化建設。
如前所述,在《紅星》報的版面上,既有對啞劇、運動會等文化活動的報道,又有紅色歌謠、謎語、軍事測驗、軍事衛生等方面的文化傳播,既協助組織識字運動等文化活動,又介紹列寧室、宣傳隊[8]等文化傳播機構的工作方法。這些文化傳播,分別給紅軍注入文化軟實力:或擴大文化活動的影響力,或增強軍隊生活的趣味性和吸引力,或提升指戰員的文化素質,或對文化工作發揮指導作用。
眾所周知,中國共產黨領導的人民軍隊內部團結一致、組織有序,而國民黨軍隊內部卻較為渙散、缺乏凝聚力。這種區別的形成,部分原因就在于人民軍隊的文化傳播做得比國民黨軍隊更為到位。
紅軍領導人毛澤東說:“我們要戰勝敵人,首先要依靠手里拿槍的軍隊。但是僅僅有這種軍隊是不夠的,我們還要有文化的軍隊,這是團結自己、戰勝敵人必不可少的一支軍隊。”[9]正是由于紅軍積極傳播并善于傳播紅色文化,紅軍戰斗力因此得以提升,紅軍越戰越勇、越戰越強,逐漸成為戰斗力強大的現代化軍隊。
紅色文化的傳播,對于紅軍的軍隊建設起到了關鍵性的促進作用。《紅星》報的紅色傳播,具有不可替代的政治價值、軍事價值,推動了紅軍思想政治工作的開展,促使紅軍保持思想上的統一、先進與純潔,為后期的軍事勝利打下扎實的政治思想基礎。
注釋:
[1]陳青嬌,龍小玲,曾憲英,帥初根.中央蘇區報刊研究[J].井岡山學院學報(哲學社會科學),2008(2)
[2]周三多,陳傳明,賈良定.管理學——原理與方法(第六版)[M].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14:394
[3]陳信凌.江西蘇區報刊研究[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2:6
[4]1934年1月26日,《紅色中華》報第二次全國蘇維埃代表大會特刊刊載了毛澤東所作的《中華蘇維埃共和國中央執行委員會與人民委員會對第二次全國蘇維埃代表大會的報告》,其中介紹說:“中央蘇區現在已有大小報紙三十四種,其中如《紅色中華》,從三千份增至四萬份,《青年實話》發行二萬八千份,《斗爭》二萬七千一百份,《紅星》一萬七千三百份,證明群眾的文化水平是迅速地提高了。”
[5]王衛明,樓寧. 《紅星》報對紅軍思想政治工作的貢獻[J].中國出版,2012(12)
[6]見面的話[N]. 紅星,1931-12-11
[7]毛澤東.文化工作中的統一戰線//毛澤東.毛澤東選集第三卷[C].北京:人民出版社,1967:912
[8]《紅星》報在第六期刊登了《怎樣整頓宣傳隊》,直接指出并批評了宣傳隊存在的問題和整頓方向。1932年2月26日,《紅星》第十期第四版刊登了批評稿件《這樣的宣傳員應該撤職》
[9]毛澤東.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毛澤東.毛澤東選集第三卷[C].北京:人民出版社,1967:8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