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曉明/文
量刑建議納入法庭審理程序之路徑
●龔曉明*/文
為轉變檢察機關在量刑方面“缺位”、“式微”之狀態,作為檢察機關公訴權之本權屬性的量刑建議權無疑成為量刑制度的重要內容。司法實踐中針對不同案件已形成三種不同審理程序,即被告人認罪案件的簡易程序;被告人認罪案件的普通程序簡化審理程序;被告人不認罪案件的普通程序。為保障量刑程序相對獨立之目標,應根據不同審理程序的庭審模式及審理重點,針對性地提出量刑建議納入法庭審理程序之不同路徑,確立相應的可行性量刑模式。
量刑建議 訴權制約 庭審程序 路徑
量刑建議是檢察機關加強審判監督的重要內容之一,量刑建議制度無疑成立制約量刑裁量權、確保量刑公正的重要條件。司法實踐中,由于檢察機關并未建立起統一的量刑建議制度,導致在具體實施量刑建議權時經常遇到疑難與困惑,嚴重影響了依法公訴與強化法律監督之效果。此外,以往檢察機關將量刑建議問題的關注點過多投放于量刑建議權之公訴權屬性辯正,以及量刑情節、量刑信息調查、量刑基準的確定等方面,而忽視對量刑建議尋何路徑“嵌入”審判機關的審理模式方面的關注。
“量刑建議的時機和形式是指在哪個訴訟環節、以何種形式(口頭或書面)提出量刑建議”。[1]司法部門以及理論界關于定罪程序與量刑程序“相對分離”已達成基本共識,但對量刑建議如何納入法庭審理程序并未形成較為統一的認知。就檢察機關而言,開展量刑建議工作總體情況參差不齊,量刑建議適用廣度、深度存在不平衡態勢,多數檢察機關是對適用簡易程序的案件和普通刑事案件簡易審理案件實行了量刑建議,并非全部案件均推行了量刑建議。
(一)量刑建議的提出時機
一是在發表公訴意見時提出。經過法庭調查,控辯雙方對出示的證據進行充分的質證,定罪與量刑證據較為明晰,此時提出量刑建議可起“承上啟下”、“聚焦”之應有作用。二是在起訴書中以提出。有的在所有案件(包括適用簡易程序案件)的起訴書中提出量刑建議,有的只對適用普通程序或普通程序簡易審案件提出量刑建議,有的則只針對特殊群體(如未成年人、懷孕的婦女、老年人等)或特別案件(如社會影響大、案情重大復雜的案件)提出量刑建議。量刑建議權作為與定罪請求權“同位”的司法請求權,理應維持該請求權的完整性以及嚴肅性,應在起訴書中予以表述,同時也有利于被告人及辯護人針對性的行使辯護權。三是出具專門的量刑建議書。有的檢察院提出相對確定的量刑建議書,即在法定刑幅度內結合法定從重、從輕、減輕或者免除處罰情節,提出量刑幅度相對較小的刑罰;有的檢察院則只提出概括性的量刑建議,即僅對被告人適用刑罰的從重、從輕、減輕或者免除處罰進行概括式表達,指明量刑時應當直接適用刑法的條、款,量刑建議幅度跨度相對較大。
(二)量刑建議的提出方式
根據案件所選擇適用的庭審模式來確定量刑建議的提出形式,已成為基本共識。大體可分為如下三類:一是適用簡易程序審理的案件,公訴人出庭的,在發表公訴意見時提出。二是適用普通程序簡化審理的案件,分兩種形式提出:在發表公訴意見時提出量刑建議;在法庭調查階段出示量刑情節證據,在法庭辯論階段提出量刑建議并就此進行質證。三是適用普通程序審理的案件,分兩種形式提出:第一種形式是獨立制作的量刑建議書(包括量刑情節的列示與具體量刑意見的提出)或者在起訴書中提出,一并交由法院及其他人員,在法庭調查階段并不單獨對量刑情節進行出示;第二種形式是在法庭調查階段出示量刑情節證據,在法庭辯論階段提出量刑建議并就此進行質證。
在簡易程序審理模式中,針對被告人的量刑問題而非定罪問題是審理的重心。這是因為,“在此類案件中,由于被告人已經表示認罪,根據立法和司法解釋的有關規定,有關犯罪事實的調查可以省略,因此,如何確保量刑活動的正當性和量刑結果的適當性就成為訴訟活動的重點”。[2]與普通程序相比,作為一種快速審理程序,簡易程序在法庭調查與法庭辯論環節大大簡化,即在被告人認罪的前提下,庭審基本演變為對被告人的量刑審理程序,異言之,庭審的唯一目的便是量刑。因此,在簡易程序審理模式下,不易區分所謂的“量刑調查”與“量刑辯論”環節,“對于被告人不持異議的量刑事實,法庭可以當庭予以確認,而根本沒有必要進行所謂的‘量刑調查’;而對于被告人提出的一些酌定量刑情節,法庭也只是給予被告人以及辯護人發表意見的機會,而不可能組織專門的法庭調查”。[3]鑒于上述對簡易程序庭審實質之分析,被告人以及辯護人也往往一般只做罪輕辯護 (極少出現無罪辯護之可能),控辯雙方并不能針鋒相對的行使訴權以牽制法官的自由裁量權的行使,獨任審判的法官掌握量刑證據采納的絕對主動權。
普通程序簡化審理程序中,量刑問題仍是審理的主要內容,而定罪問題的審理則有所簡化。普通程序簡化審理模式仍然保持了普通程序法庭調查與法庭辯論的基本程序格局,維持合議庭的基本審理模式。但從實質來看,采用該程序審理的案件被告人對于公訴機關指控的事實基本不持異疑,合議庭的庭審重點便是引導控辯雙方就有爭議的事實與情節(主要涉及量刑方面)進行辯論與質證,對于雙方沒有異疑的證據可直接采信作為定罪量刑的證據。
普通程序簡化審理程序一般針對被告人認罪案件,被告人對起訴書指控罪名一般不持異議,因此庭審的重點應是量刑方面。雖然被告人認罪,但一般對被告人判處3年以上有期徒刑,因此保持庭審的必要“程序化套路”無疑仍具有重要現實意義,但可采取靈活的變通模式——在法庭調查階段調查清楚所有的法定量刑情節和酌定量刑情節;在法庭辯論階段則針對該量刑情節的規范評價進行有效質證。但不可否認,絕大多數的量刑情節已包含在公訴方提出的定罪事實中,因此法庭調查已經大部分完成了量刑事實的調查工作,小部分量刑事實無非諸如被告人為初犯、偶犯、認罪態度好等酌定量刑情節,對此控辯雙方一般不持異疑。對于被告人認罪案件實行定罪與量刑程序一體化的法庭審理程序無疑是必然選擇。量刑建議納入該審理程序之路徑,大體可采用以下兩種模式:
一是在起訴書中提出量刑建議或者出具獨立的量刑建議文書。在法庭調查階段,由于被告人認罪,合議庭應當將庭審的重點放在雙方有爭議的方面,主要涉及量刑方面的事實與情節。[4]經過庭審進一步查明有關量刑的各種事實與情節,如在庭審中根據審理的實際情況對量刑建議認定的事實有出入的,應當賦予公訴人當庭修改量刑建議的職權,根據庭審的實際情況和被告人的庭審情況及時提出修改意見。二是在發表公訴意見時提出量刑建議。公訴人可以根據前述法庭調查認定的事實,主要涉及的也是量刑方面的事實,如被告人具備哪些法定量刑情節、哪些酌定量刑情節等,在發表公訴意見時著重量刑意見的闡述,并根據這些情節依據法律之規定,提出明確或者相對明確(包括刑種、刑度兩方面)量刑建議。被告人及辯護人也可出示量刑事實及證據,審判長應當引導控辯雙方就量刑建議展開辯論,合議庭在充分聽取控辯雙方對量刑方面的質證與辯論后,應當綜合控辯雙方之意見進行合議并予以宣判。
普通程序審理的案件絕大部分為 “被告人不認罪的案件”,即對公訴機關指控的事實與罪名不予認罪,認為自己的行為成立他罪或者無罪抑或適用另檔法定刑,在此情形下,法院只能按照普通程序予以審理,完全保持法庭調查與法庭辯論的基本審理構造而難以簡化。“所謂‘被告人不認罪的案件’,分為兩大類:一類是對指控的全部或者部分犯罪事實不予承認;二類是對指控一罪與數罪、此罪與彼罪不予認可。在此情形下,控辯雙方處于完全對立狀態,法庭審理的重點應是被告人是否成立犯罪、成立一罪或數罪、此罪或彼罪問題,而非首先對被告人量刑問題。從本質上講,定罪程序與量刑程序為兩種完全不同的審理程序,兩者具有不同的價值訴求,一為行為之定性,一為行為之量刑。從兩者邏輯關系來看應為定性在前、量刑在后,而不可前后顛倒。
法庭審理程序分為兩個相對獨立的階段:定罪審理程序與量刑審理程序。在定罪審理程序中,先就被告人是否成立犯罪問題進行法庭調查與法庭辯論,在確定被告人成立犯罪的情況下,再進行量刑審理程序;在量刑審理程序中,合議庭通過聽取控辯雙方的量刑意見,審查和認定各種法定量刑情節與酌定量刑情節,對被告人進行合議并宣判。如被告人在定罪程序中被宣判無罪,那么后續的量刑程序就無需啟動。在確定被告人成立犯罪后的量刑審理程序中,量刑建議納入該審理程序之路徑,大體可采用以下模式:
一是獨立制作的量刑建議書包括量刑情節的列示與具體量刑意見的提出,與起訴書一并交由法院。在被告人不認罪且庭審預期難以“確認”的前提下,該量刑提出形式與庭審模式有難以契合之弊端——有可能“先入為主”的產生被告人有罪之認識,難以保持庭審中“被告人無罪”之假定前提,這對于被告人的訴訟主張、辯護人的無罪辯護意見的行使以及對合議庭所產生的效果都會無可爭辯的“大打折扣”。[5]二是公訴人根據庭審情況提出量刑建議書,從而開啟量刑審理程序。公訴人在量刑建議書中將各種量刑情節和量刑事實予以列示和說明,并根據庭審實況和被告人在庭審中的表現等提出確定或者相對確定的量刑建議。被告人及其辯護人也應提出己方的量刑意見,包括各種量刑情節和量刑事實等并就此進行說明。合議庭在聽取控辯雙方關于量刑方面的意見后,應當引導控辯雙方就雙方有爭議的量刑事實與情節進行辯論與質證,并發表意見應記錄在案,最后的判決包括定罪與量刑進行法理闡明并將之納入出具的判決書中。
概述之,本文根據不同審理程序的特點,包括被告人認罪與否以及可能判處的刑期等,決定所采用的庭審程序:簡易程序、普通程序簡化審理程序抑或普通程序,在針對性的分析各種庭審程序的不同庭審格局以及庭審焦點的前提下,據此提出量刑建議“嵌入”庭審模式的可行性路徑并就此進行有益探索。
注釋:
[1]朱孝清:《論量刑建議》,載《中國法學》2010年第3期。
[2]李玉萍:《論相對獨立的量刑程序》,載《政法論壇》2009年第6期。
[3]陳瑞華:《刑事訴訟的中國模式》,法律出版社2010年版,第137頁。
[4]被告人之所以認罪并接受普通程序簡化審理模式,其關注的焦點也主要是在量刑方面,在定性方面對于公訴機關指控的罪名一般不持異議。同時,基于司法實踐的常規,在同樣情節與事實面前,適用簡易程序和普通程序簡化審理的案件,被告人一般可獲得一定程度的量刑方面的優惠,即被告人對于適用簡化審理模式存在某種從輕量刑方面的期待。參見陳瑞華:《刑事訴訟的中國模式》,法律出版社2010年版,第146頁。
[5]同[3],第151頁。
*四川省成都市青羊區人民檢察院[6100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