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種讀書人

李月亮

前幾天去叔叔家，發現他在用kindle看書。我很驚訝，說您居然讀電子書。他仿佛受了奇恥大辱，瞪著我說：我雖然老，但眼不花腦不瞎，高科技都跟得上。說罷掏出手機，嗖嗖地滑著屏給我展示他常用的閱讀APP，比我關注的還多。

怎么樣，不落伍吧？展示完畢，叔叔優越感爆棚。

看來人和人真不一樣。

我還認識一位美學教授，五十多歲，他反感一切電子設備，女兒給他買了許多智能手機、iPad、kindle，但人家只用一部磚頭手機，讀紙質書，在紙上寫作，視迅猛發展的高科技如無物，還特瞧不上我們這些手機成癮癥患者，他認為“把所有東西都框在一個小電子屏幕上，喪失了質感和美感，好東西都打了折扣”。

這種對自己生活方式的堅守，也透著一種“你們喝可樂的哪懂陳年老酒的醇美”的優越感。

跟這位教授站在一起的，估計會有很多人。比如我們樓的老太太團，她們湊一起聊天時，最經典的項目就是抱怨自家兒子兒媳女兒女婿下班回來就躺沙發上玩手機。有次我無意間聽到一位阿姨說，她家女婿就不玩手機，每天都在書房看書看到很晚。此語引來一片贊譽。“這孩子以后有出息，”老太太們紛紛說，“我們那個天天玩手機，不干正經事，愁人。”

都是“玩手機不好論”，但老太太顯然不如老教授有道理——天天抱著手機的，未必不是在干正經事。手機里也藏著知識呢，不能說端著書看《資治通鑒》是好學上進，舉著手機看《黃帝內經》就是不學無術了。而且手機的學習形式更多樣，你可以看TED演講，可以跟進最新科技成果，還可以和高手在線交流——關鍵看你有沒有一顆學習的心。

當然，如教授所說，手機閱讀損傷視力，也缺乏美感和質感，難以讓人產生讀紙質書那種“與某物產生精神交流”的幸福感，這是客觀存在的缺陷。但我個人認為瑕不掩瑜，手機閱讀的豐富便利可以抵消這些缺點。

前幾天有人在知乎上說“機場貴賓室的人都在讀書，而普通候機區的全在玩手機”，遭到很多駁斥，大家認為首先這個判斷不成立，機場貴賓室的人也玩手機；其次，讀書的可能在看野史八卦，玩手機的可能在學習專業知識，沒法評判優劣。

記得小時候，有個爺爺曾語重心長地對我說：世上有兩種人，讀書的和不讀書的，讀書的瞧不上不讀書的，有些不讀書的還瞧不上讀書的。

我覺得現在這個話題可以延伸一下了：世上有兩種讀書人，讀紙書的和讀電子書的，他們也互相瞧不上，讀紙書的覺得自己更正經更上檔次更有文化，讀電子書的覺得自己更先進更潮流更能接受新事物。

不同的閱讀方式會帶來不同的優越感，而這兩種優越感還在PK，這事兒挺有意思。我倒覺得，也許讀書的有資格歧視玩游戲的，但讀紙書和讀電子書的，真沒啥爭論的必要，大家做的是一樣的事，介質不同而已。

（摘自《深圳青年》 圖/豆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