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痕累累的“財”

某天和妻子去西郊游歷一處景區。這里山深林茂，游人眾多。在一座香火甚旺的廟宇旁邊，一種“砸圓盤”的游藝節目吸引了我們。

在一塊以欄繩隔出的場子里，豎立著一堵寬六七米、高二三米的板墻。墻的兩端各有一聯：右邊是“打出福音”，左邊是“帶路還家”。墻面最顯眼的是掛成上下兩排的十二個金屬圓盤，謂之“十二吉祥鐘”。每個圓盤上都有一個大字及一些小字。大字分別是“福、祿、壽、禧、錦、貴；旺、財、順、智、行、緣”。大字下邊的小字是為“注解”，例如“財”字注解是：“財源廣進，四方聚財”。“錦”字旁邊是“前程似錦，金榜題名”。“智”字下面是“大徹大悟，聰慧賢能”。“緣”字下面有“打鐘結緣，功德圓滿”等。

這些“字”都是等人來砸的，砸中哪個字，就意味著你有那個“字”所包含的好運。

一個黑小伙是這個游藝節目的主持人。他坐在一張長條桌后邊，接待前來一試身手的游客，收錢和講解。態度很嚴肅，生意很興隆。

參加砸圓盤的人接二連三，他們的動作和表情看上去挺有意思。這些人先得從小伙子那里換購“鐵彈”，五元錢十個。買了鐵彈后，就站在距圓盤兩米開外的欄繩邊，開始往自己選中的圓盤上拋砸鐵蛋。一時間，人人生龍活虎，躊躇滿志，但由于距離較遠，鐵蛋砸中圓盤的概率并不高。紅男綠女們眼瞪得挺大，手也舉得老高，嗷嗷叫著將鐵蛋一枚枚砸過去，卻大多砸偏，于是變成嘆息聲，似乎自己的前程由于沒砸中而變得黯淡無望。偶有砸中的，一定會拍掌雀躍，旁邊人也為之歡欣不已。

我漸漸發現，人們大多是把鐵彈往“財”上砸——砸“財”，是求財也。這么一來，“財”字中彈無數，圓盤表面已是傷痕累累，損害程度遠遠超出其他圓盤。

有一家三代人，買了一堆鐵彈，先后登場，都是砸“財”。先是十歲左右的孫子砸，孫子前幾下都砸空，后面卻有兩個連中，一家人高興得恨不得把小男孩拋向太空。然后是讓老太砸，老太把鐵彈拿在手里，渾身繃著勁，臉面十二分莊嚴，手臂微微顫抖。她砸了幾個鐵彈，卻一個未中，臉色一下不好看了，郁悶地走到一邊。還是女兒（或媳婦）懂事，又買了一把鐵彈過來，口說：我這是代老太砸的呵。她創造性地把手中一把鐵彈成集束彈拋過去，動作協調，瞄得準，還真砸中三個。于是老太臉上“陰轉晴”。這家的30多歲男人更干脆，雙手捧起一堆鐵彈，全往“財”字上轟去，自豪地說是代表全家的，當場就砸中好幾個。這以后，一家人高高興興地走了。

觀察半天，我見到除了砸“財”，也有一些人砸“緣”或“錦”的，但很少有人砸“智”或“貴”，估計這些東西離他們太遠，而鐵蛋有限，只好放棄了。

我想，大家都愛砸“財”，是因為我們總“差錢”，或者說對金錢的欲望一直很強。這點好理解。只是“財”字太辛苦，也太痛苦，你想，總給人砸著，能有個好嗎？“財”果有靈，它只會趕快逃離，越遠越好。

（摘自“甲乙新浪博客”圖/陳明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