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色漆識人心

岑嶸

朋友在一家大型鋼結構公司任職，公司承接一些國外大型工程。有天，朋友抱怨說：和老外做生意太難了，合同里經常出現匪夷所思的條款，比如有次他們在歐洲做一個項目，合同要求他們對某個結構用五種不同顏色的油漆，按照一定的順序一道道刷上去。

“為什么非要五種不同顏色，這樣做完全沒有必要，其實就是刁難人。”朋友憤憤地說。

也許他聽完美國經濟學家斯蒂芬·列維特講的關于M&M豆的故事，就不會再這么認為了。

20世紀80年代初期，范·海倫是當時全球最著名的搖滾樂團之一。樂隊的巡演合同總是帶有53頁的附文，詳細說明了技術、安保的每個細節，還有對食物和飲品的要求。

在冗長附文的第40頁里是對零食的要求，他們指定了薯片、堅果、蝴蝶餅和M&M巧克力豆，旁邊還特別聲明：絕對不要棕色的豆子。

當M&M豆的條款泄露給媒體后，人們憤怒地認為這是搖滾樂團放縱無度、耍大牌的惡行。想想可憐的供餐公司員工一粒粒地挑選著M&M豆，人們就氣不打一處來。不過多年之后該樂團的主唱羅斯回憶說：“人們覺得我們為所欲為，肆意凌辱別人，但事實并非如此。”

范·海倫的演唱會現場總是盛大而華麗，龐大的舞臺、震撼的音效、炫目的燈光，所有設備都需要構架和電力方面的大力支持。

羅斯說：大多數搖滾樂團的合同足足有一本電話黃頁簿這么厚，里面對每個細節都逐點說明，以保證主辦方在每個場地都能提供足夠的空間，擁有相應的承重能力和供電能力，樂團要確保沒人會被倒塌的舞臺和短路的燈柱奪去生命。

那么樂團每到一個新城市，是如何確定當地主辦方讀了附文并做足了安全措施呢？

答案就在這些棕色的M&M豆里。羅斯到達場地后就會立刻去后臺檢查那碗M&M豆，如果他看到了棕色的巧克力豆，便知道主辦方沒有認真閱讀附文，那么他們就要認真檢查每個重要設備是否安裝妥當。

現在我們回到那家鋼結構公司五種顏色的油漆上來。

大型鋼結構建筑的合同遠遠比演唱會的合同要復雜得多。對方公司怎么樣確保承建方盡心盡責對照合同完成了工程呢？找第三方監理公司也許是個辦法，但是很多地方的質量卻是看不到的，只能“憑良心”。比如有的部件需要刷N道油漆，但施工方到底刷了多少道只有他們自己知道。

這時，五色油漆的作用和M&M豆是一樣的，對方很容易檢查出，施工方在這個結構上是不是一道道按順序上漆。如果是，說明承建方細心閱讀了合同的每一個細節，并且做事不偷工減料。假如沒有按要求做，那么這個工程很可能有隱患，每個地方都得細心檢查。

因此五色油漆和M&M豆的作用，用經濟學的術語來說就是“分離均衡”，把那些認真做事和馬虎做事的人區分開來。

（摘自《深圳商報》 圖/王建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