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民”之痛

林風

30多年來被“人多”搞怕了的中國人，很羨慕歐洲的“小國寡民”——空氣潔凈，綠草如茵，家家有獨立房屋，出門只見松鼠，不聞人聲。

殊不知，歐洲人其實也在某種程度上羨慕中國不缺“人聲”。

我所在的英國有6000多萬人口，在歐洲還算是人口大國。北歐的“童話王國”丹麥，只有500萬人，還不到中國一個二線城市的城區人口數，出生率又徘徊在歐洲墊底之列，人口危機感因此特別強。

以前我們曾帶著無比艷羨的心情讀到，北歐社會福利特別好，生孩子父母雙方都有帶薪產假，國家免費提供奶粉尿布，還一直把孩子養到大學畢業，等等。

其實，這一方面確實是高福利國家的優越性，但另一方面，更是因為這些國家飽受低生育率之苦，所以不惜一切代價鼓勵生育。

身邊一個丹麥朋友介紹說，現在丹麥父母雙方的產假加起來有52周，薪水照發，女性單身撫養孩子享受更多的福利，完全不受社會歧視，甚至有專門的網站幫助有生育意愿的男女配對生子（不一定結婚）——即使如此，丹麥人的生育意愿好像還是不高。

據媒體報道，丹麥的一個小鎮，前不久因為人手不夠，很多市政設施都關張了。丹麥有廣告公司因此提出口號：為丹麥而生（Do It for Denmark）。

我開玩笑說，丹麥更應該引進中國的傳統口號“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和“不孝有三，無后為大”，才能從根本上解決人口危機。

另一個正在遭受“寡民”之痛的，是歐洲第一經濟強國德國。

雖然經濟實力和宜居程度都領先世界，但德國的生育率近年來只有1.3左右，是歐洲最低之一，死亡人數大于出生人數已經持續多年。

默克爾政府因此出臺了“父母津貼”計劃，孩子出生后14個月內，父母每月可以領取工資的65%作為補貼，政府為此花費了數百億歐元，但還是收效不大。

這樣的狀況如果持續下去，后果就是：再過二三十年，德國將充滿有錢而孤單的老人，沒有自己的孩子來繼承財產，甚至沒有年輕人送外賣。

所謂“景氣”，某種程度上是靠“人氣”來支撐的。

我曾經問過很多歐洲朋友，有這么多福利，為什么還不愿意生孩子呢？

其中一個原因，與中國類似，就是感覺生活壓力大，且沒有父母幫忙帶小孩的傳統，實在抽不出時間和精力養孩子。

另一個原因，是“后現代”社會里，人們的人生選擇已經高度多樣化和自由化，傳統的結婚生育只是N種人生選擇里的一種，完全不具有普遍性和強制性。所以政府再著急，再曉之以理、誘之以利，都很難讓人們“聽話”。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摘自《瞭望東方周刊》圖/陳明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