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在常州的寫作盛會

蔡明

11月26日，煙雨迷蒙的常州城，發生了一件大事，全省各地的479名初中選手，在老師或家長的陪同下來到了常州第二十四中學，參加了一場冠名為“蘇教國際杯”的省教育廳批準立項的中學生作文大賽。

這是第十六屆中學生作文大賽，與以往任何一屆相比，它的特點非常鮮明，有許多值得說道的地方。

首先，創造了許多“第一次”

這是一屆有史以來，第一次不在省城南京舉行的大規模的現場比賽；第一次不在賓館舉辦而在學校舉辦的比賽；第一次在風大雨大交通不便的艱難環境下如期順利舉辦的比賽；第一次參加的人數接近500人，加上家長與老師，聆聽專家報告、參與寫作對話的有1300余人；第一次參賽選手可以在涂鴉墻上任意書寫的青春的活動；這是第一次省級決賽后還將繼續下去的比賽……還有很多很多第一次。

何以能如此呢？

這與比賽的程序與組織有關。首先是微信報名，接著是統一提供命題之后的學校或縣級初賽，再接下來是大市級現場復賽，全省設有19個賽點，現場專家評審，產生大市級一等、二等獎。然后，大市級一等獎作品上傳微信網絡，進行票選，100萬人次參加，最后是齊聚常州參加省級決賽。省級決賽的最佳選手，還將參加明年在安徽舉行的全國中學生作文總決賽。廣泛參與，層層選拔，級級評獎，網上網下全面展開。一個好的程序，能夠煥發巨大的正能量，能夠激活一場偌大的比賽，呈現出如此之多的“第一次”。

其次，作文賽題的現場生成

從中午12∶30開始，命題專家就進入了工作狀態。省作協副主席儲福金先生、同學們喜歡的作家丁立梅女士、江蘇教育報刊總社的副總編陳瑞昌先生、《初中生世界》雜志主編張彩萍女士，我們5人開始了緊張的命題工作。經過數十分鐘的各自醞釀之后，首先打破沉寂的是儲福金先生，他一口氣寫下了5道命題，其中第一道為“透過毛玻璃的影像”。與此同時，丁立梅的第一道題目是“身邊的側影”。于是，啟發了各位命題專家，影像，側影，影子……最后，不約而同地說出了“倒影”，這是一道虛實結合的好題，是融寫作本質于一爐的好題。

緊接著是陳瑞昌副總編的“手藝”，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認可，這是一道既有歷史感，更有現實感的好題目。不僅能引導同學們觀察身邊生活，關注當下，更能引發我們對于文明、文化傳承的深度思考，關心明天。

一陣思維爆發之后，便是沉默。打破這一現狀的是張彩萍主編，她掏出手機，大聲地念出了作家葉兆言先生的命題，葉兆言先生正在從寧波趕往常州的路上。但他的命題已經通過微信傳到了命題現場，于是一場網上網下共命大賽文題的場景便出現了。葉老師的命題是“一個關于自己的有趣的故事”。現場的命題專家，對這道來自大作家的命題都很是欣賞，尤其表現出作家對于孩子們的體貼入微，對于寫作的良好導向，幾經碰撞，很快形成了共識。考慮到前來參賽的同學，經過幾番比賽選拔，來到常州的個頂個都是寫作好手，為了表示對選手的尊重，一致商量，最后確定為“真有趣”三字，作為賽題。

于是，三道賽題新鮮出爐，“倒影”“手藝”“真有趣”，在同學們即將開賽前十分鐘，準時公布在十個考場中。

三道賽題的產生就是一個名家思維碰撞的過程，就是一個大家集思廣益的過程，更是一個命題專家現場討論、篩選、比較、不斷生成的過程。

再次，專家熱議三道題的寫作

同學們進入了賽場，評委專家們首先完成了各自作品的簽名，然后，便習慣性地進入了關于三道文題如何寫作的熱烈討論。以下為討論的整理與摘要：

1.真有趣

相比“一個關于自己的有趣的故事”來說，“真有趣”三個字還是有一點難度的。但還是應該比另外兩道題要容易一點。專家預測，可能很多選手會因為其難度系數不足而放棄選擇。當然，也可能會有極少數同學因為枯燥的應試生活，實在沒有什么趣味，而放棄。最后的結果，驗證了這一猜測。479位選手，只有53位選手選擇了這一道題。

雖然難度較小，作為賽題，依然還是有難度的。首先是有什么趣，是樂趣、情趣、志趣，還是興趣、趣味之類。這里最好有情節，有故事，有變化，有味道，否則，有趣就會落空，缺少一定的載體。

然后，就是那個“真”，要讓讀者感受到“真”，作者自己必須首先感受到。要表現出這個“真”，應該有適當的議論或抒情，但又不能到處貼標簽。這個“真”在何處體現呢？要在故事的幽默感、喜感、情節的戲劇性本身下功夫；要在比較、沖突、矛盾、意料之外中呈現；要在錯位、反差、對比中凸顯；更為重要的是，要有一顆發現生活之趣的慧眼，才能捕捉到真正的有趣，而不是勉強為之的一般有趣。

希望看到非常大氣、有思辨的議論散文。

2.手藝

這道文題沒有任何限制，只是一個寫作的方向，一個寫作話題。自由馳騁的空間非常大。但對于只專注于課堂、課本、考試的同學來說，是一次巨大的喚醒。

沒有審題的難度，但不等于沒有寫作的難度。因為寬泛，所以抓不住要點，敲不上鼓點，大而化之，不著邊際，這是很容易發生的。

手藝，人類文明的重要載體，先人智慧的生動體現。要讓自己的筆下的《手藝》作文，讓讀者感受到工藝之美與人生經歷的交織，讀出古人智慧的巧奪天工與今人在繁華世界中的不斷追尋，這是需要經常觀察、學習、經歷與思考的。要知道，心手相連，每一門傳統手工技藝的背后，都閃現著手工藝人的心血與智慧，每一個精美絕倫的瞬間，都凝聚著歲月與人生的坎坷滄桑。這是百集電視系列科教片《手藝》的主題，也是《大國工匠》所演繹的精彩。

我們的寫作可以有這方面的范例參考，但我們不能抄襲，不能止步于這個層面，我們必須寫出自己所見、所聞、所歷、所感、所悟的屬于自己的“手藝”和關于“手藝”的佳作。即使稚嫩，也無妨，因為，富有真情實感，因為，能讓人耳目一新。

從寫作的真實發生來看，我們有143位同學選擇了“手藝”，出現了一批比較優秀的賽場作文。

3.倒影

大概在完成了作文閱卷之后的深夜，我在微博上寫下了如下文字：“寫作之策，在于虛實；虛實之妙，全在倒影。”

倒影好似鏡中花水中月。所以有鏡中花與水中月之美，是因為鏡外有鮮艷真實的花，是因為天上有一輪皎潔的明月在。看似虛的，本質是實的。而這種虛與實的結合，正是我們藝術與寫作的最基本的規律。

天上有絳珠仙子，凡塵有林黛玉；天上有太虛幻境，地上有大觀園。這樣的虛實映照，才有皇皇巨著《紅樓夢》。因此，曹雪芹要說，“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

查百度百科，倒影有如下解釋：

1.倒景；2.夕陽返照；3.泛指日光；4.物體倒映于水中；5.水中倒立的影子。

由此可見，不能把倒影僅僅局限于水中倒立的影子，日影、月影以及各種倒景都可以作為倒影的寫作素材。

從真實的寫作來看，不但是寫“倒影”的選手最多，而且，能寫出各種各樣的倒影來，這不能不說是一件令人愉快的好事。

最后，讓專家評委興奮的是一篇篇優秀作文，說到底是同學們的出色表現。

同學們的出色表現，讓專家們激動與興奮。評卷中不時發出“精彩”之類的贊嘆。那個來自平潮實驗初中的楊笑月，看那遒勁的書寫，看那合理的邏輯（從眼前如鏡的水潭聯想到以史為鏡再到世道之鏡，直到最后存于心中的明鏡），看那思想的深刻，看那表達的大氣從容，總以為是一個男孩。直到夜深采訪時，出現在我面前的是一個讓我反復證實的女孩楊笑月，我們通過交流，才讓我從心底里感受到，玫瑰原來也鏗鏘。

來自張家港的陳芊如，毫無疑問，是一個細膩又詩意的女孩。“端一張木板凳，端一盤炒瓜子，抱一只玩具熊，戴一頂小囝帽，就那樣弛然坐在氤氳著絲瓜花香的外婆的身旁，看陽光的倒影。好一朵頑皮的陽光！它竟蹦到了我的小虎頭鞋上，顫一下，抖一下，像是跟我邀功請賞。我的目光自被吸了去，死死盯著，隨著那朵陽光去旅行。”這就是她筆下關于曬太陽的描寫，那是多么童心與詩情的表達，又是一個對生活多么熱愛的女孩。

而這些優秀的作品，背后都上演著共同的生活故事，她們熱愛生活，熱愛讀書，熱愛文學，熱愛藝術，楊笑月不要命地喜歡著日本無賴派作家太宰治，陳芊如用山水和琴音煮文字，無不給我們留下了難忘的印象。

限于時間，這里不再一一列舉。特等獎的作品都將輯集出版，同學們有的是機會，可以好好欣賞。相信你們會在欣賞中成長，與《初中生世界》一起成長，與作文大賽一起成長。

（作者為江蘇省中學語文特級教師、正高級教師，江蘇省中學生作文大賽評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