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論古代埃及的塞特崇拜

王玉鑫

摘 要：古埃及是一個多神崇拜的國家，在幾千年的歷史發展中，出現了眾多神，對古代埃及社會產生了重要影響。塞特就是代表性的一位神。史前時期，他是上埃及的主神，受到人們的喜愛。后來，隨著奧西里斯地位的確立，塞特的地位開始下降。第二中間期，喜克索斯人入侵埃及，在埃及建立統治，把塞特作為主神，塞特崇拜發展至頂峰。喜克索斯人被趕走后，埃及重建統一，塞特淪為惡神，塞特崇拜衰落。新王國第19王朝時期，由于國王的出身和戰爭需要等，塞特崇拜又短暫復興。進入第三中間期后，塞特被徹底貶低為惡神，塞特崇拜徹底衰落。塞特崇拜的興衰歷史，反映出宗教與埃及社會特別是政治的密切聯系。

關鍵詞：塞特;古埃及;崇拜

中圖分類號：K411.2 ? 文獻標志碼：A ? 文章編號：1002-2589（2016）12-0148-02

古埃及是一個多神崇拜的國家，在幾千年的歷史發展中，出現了眾多神，對古代埃及社會產生了重要影響。塞特（Seth）就是代表性的一位神。隨著王權的統一和統治中心的變化以及朝代的更替，塞特的地位不斷發生變化。塞特崇拜的興衰歷史，反映出宗教與埃及社會特別是政治的密切聯系。

一、塞特崇拜的興起與發展

塞特是赫利奧坡里斯（Heliopolis）大九神中的第八神，文獻常常提到他的出生打破了正常的造物秩序[1]。赫利奧波里斯神系傳說中造物神阿圖姆（Atum）經過自我繁殖，生下了一對孿生神——舒（Shu）和泰芙努特（Tefnut）。舒和泰芙努特結合也生下了一對孿生神——蓋伯（Geb）和努特（Nut）。而蓋伯和努特結合后，不僅僅生了一對孿生神奧西里斯（Osiris）和伊西斯（Isis），二神還生了塞特和奈芙蒂斯（Nephthys）。因此，塞特的出生被看作是混亂的開始。另外，塞特的出生方式也不同尋常。據說，塞特沒有等到預產期，就提前粗暴地撕開努特的子宮出生了。維爾德（H.Te Velde）這樣描寫塞特出生時的情景：“當懷孕女神生產你的時候，你撕開了夜晚，打碎了夜晚的平靜，在暴力中出生”[2]。塞特的出生方式還表現出了他擁有強大的力量。古埃及文獻中，塞特常常被稱為“力量之王”。史前時期，古埃及人在適應生產、戰爭的過程中，崇尚強大的力量，所以他們崇拜強大的塞特，塞特的地位非常高。

我們無法知道塞特崇拜興起的準確時間，關于塞特的形象最早出現是在涅伽達文化Ⅰ時期的一個墳墓里。涅伽達（Naqada）遺址有塞特神廟，塞特可能是涅伽達文化Ⅰ時期的主神。涅伽達文化Ⅱ時期，塞特的形象出現在蝎王權標頭上。蝎王權標頭的中心部分是蝎王在遠征勝利后，主持農業儀式的場景，上欄刻畫了支持并參與蝎王遠征的上埃及幾個諾姆的旗幟，旗幟上有塞特的形象。可見，在涅伽達文化Ⅱ時期，塞特是上埃及的主神，與戰爭、農業有關。

隨著奧西里斯獲得埃及的王權，成為大神，塞特的地位逐漸降低。為此，塞特嫉恨并謀殺了奧西里斯。古羅馬著名歷史學家普魯塔克（Plutarch）生動地敘述了這個故事[3]。奧西里斯的兒子——荷魯斯（Horus）長大后，為了繼承他父親的王權并為父報仇與塞特決斗。在斗爭中，塞特挖掉了荷魯斯的眼，荷魯斯扯掉了塞特的前腿和睪丸。最后，由蓋伯帶領眾神審判他們的斗爭。蓋伯主張把王權交給荷魯斯，因為荷魯斯是他的長子奧西里斯的兒子，代表著王權的正當的繼承人。塞特則是不合理的混亂的代表。然而，太陽神拉（Ra）則同意由塞特繼承王權，他認為荷魯斯太年幼了，不足以擔任埃及的王，而塞特則是年長且富有經驗的。蓋伯最后采取了托特（Toth）女神的建議，把全部埃及的王權給了荷魯斯，把塞特驅逐到沙漠地帶。塞特開始與沙漠緊密聯系起來了。

但是，塞特沒有被貶低為惡神，眾神也沒有完全毀滅塞特。塞特失去王權后，太陽神拉宣布塞特將要成為他的兒子與他一起生活，并宣布塞特為北方天空的主神，負責天氣變化。在古埃及文獻中也記錄了塞特負責天氣變化的職能。如拉美西斯二世（Ramesses Ⅱ）曾向塞特祈求好天氣[4]。

塞特和太陽神拉一起生活后，與拉一起每天乘船經過西方的地平線之下，第二天再升到天空中。地獄里黑暗、邪惡的大蛇阿佩普（Apop）是太陽神拉最強大、最危險的敵人，他企圖擊沉太陽船，吞并太陽神拉。塞特作為太陽神拉最勇敢的勇士、守護者，站在船頭與大蛇阿佩普作戰。作戰時，塞特變成海龜、巨蛇或者其他兇猛水獸的形象與阿佩普戰斗，把阿佩普擊下太陽船并將其殺死，保護太陽神拉順利通過地獄。

總之，史前時期，塞特是上埃及的主神，受到人們的喜愛，擁有很高地位。但是，隨著奧西里斯大神地位的確立，塞特的地位開始下降，最后被驅逐至沙漠地帶。埃及統一后，荷魯斯成為國家主神、國王的保護神。而荷魯斯的敵人——塞特則成了正統的對立面，反叛者的代表，塞特與混亂聯系在一起，被稱為“混亂之神”，塞特崇拜開始衰落。

塞特崇拜衰落的原因有兩方面。一方面，隨著上下埃及統一和王權加強，宗教信仰方面發生了變化。代表王權嫡系繼承者的荷魯斯的地位空前提高，而代表混亂的塞特的地位則必然降低。另一方面，塞特的高大形象受到了扭曲。塞特先前的形象是“力量之王”。現在，他的形象是“奧西里斯的謀殺者”“荷魯斯的敵人”。盡管他還是“太陽船的保護者”，但是塞特扭曲的形象已經漸漸深入人心了。

二、塞特崇拜的頂峰

第二中間期，喜克索斯人入侵埃及，在埃及建立統治，并把塞特作為國家主神。古埃及文獻中提到：“喜克索斯的統治者阿波菲斯（Apophis）選擇塞特作為唯一的守護神，不再崇拜塞特以外的其他任何神。他在王宮附近給塞特建造了一座精美的神廟，每天清晨向塞特祈禱。”[5]塞特成為喜克索斯人的主神有兩個原因：一是塞特具有反叛性，是埃及正統王權的對立者、反叛者，而喜克索斯人是入侵埃及后，打敗埃及的正統王朝建立的統治;二是塞特崇拜在埃及東北三角洲盛行，喜克索斯人崇拜塞特可以說是恢復了這里原有的古老崇拜[6]。

喜克索斯人的統治極大地促進了塞特崇拜的發展。著名故事《喜克索斯和底比斯的爭吵》講述了喜克索斯的國王阿波菲斯和底比斯的泰奧二世（Tao Ⅱ）的爭吵，爭吵的內容是底比斯神廟里的河馬的叫聲煩擾了阿波菲斯，他要求泰奧二世阻止河馬的叫聲。有學者認為，這個爭吵放到宗教層面上講，就是塞特和拉的爭吵，是阿波菲斯要促進塞特崇拜的發展與底比斯的埃及人崇拜拉而產生的矛盾[7]。埃及早期，人們用獵殺河馬象征荷魯斯打敗塞特，底比斯人復興了這一活動，大量獵殺河馬。阿波菲斯對此非常憤怒，要求控制底比斯，阻止殺害塞特神圣動物的行為。可見，塞特的地位空前提高了。

需要注意的是，喜克索斯人把塞特和敘利亞的風暴神巴力（Baal）、赫梯的泰舒伯（Teshub）相融合，把外域神的神性賦予塞特。巴力、泰舒伯都是代表暴力、混亂的神，似乎那些外域神的混亂、暴力的特性和傳說都與塞特聯系起來了。在塞特的形象上也有了外域的特征，如塞特穿西亞游牧民族常常穿的條紋短裙。因此，喜克索斯時期的塞特被埃及人當作是融合了陌生外域神特性的神，甚至直接把塞特當作是外域神。

三、塞特崇拜的衰落

喜克索斯人統治埃及時期，埃及人民受到極大的屈辱，非常痛恨喜克索斯人。喜克索斯人被驅逐出埃及后，埃及人把對他們的仇恨轉移給他們的主神——塞特。塞特開始與埃及邪惡的敵人聯系在一起，遭到埃及人的敵視，變成了埃及人心目中的邪惡之神。塞特崇拜在埃及衰落了。

第19王朝時期，塞特重新成為古埃及人崇拜的神。第19王朝的法老們自稱為塞特的崇拜者，以塞特的名字命名。如19王朝第二位法老塞提一世（Seti Ⅰ）的出生名為塞提梅里安普塔，包含了塞特的名字，表達了法老對塞特的崇拜。埃及文獻記載，法老塞提一世和拉美西斯二世的頭發都是紅色的。事實上，埃及人的發色并不是紅色的，文獻中說兩位法老的頭發是紅色的，也許是把塞特紅色頭發的形象特征賦予兩位法老，以表達他們對塞特的崇拜。

塞特崇拜重新興起的原因主要有：第一，第19王朝的創立者拉美西斯一世（Ramesses Ⅰ）出生于埃及東北三角洲的阿發里斯。在喜克索斯人統治埃及時，阿發里斯是塞特的崇拜中心。出生于這里的拉美西斯一世可能也是一個塞特崇拜者。第二，塞特是戰爭之神。第19王朝的法老們致力于恢復第18王朝建立的空前大帝國，進行對外征服。塞提一世和拉美西斯二世都是熱衷于戰爭的征服者，為埃及帝國的重建做出了重大貢獻。他們與戰爭之神、力量之神——塞特聯盟，借用塞特的力量來幫助他們戰勝敵人。在文獻《與赫提的戰爭》中，這樣描寫戰場上的塞提一世：“（塞提一世）力量充沛，走在戰場像塞特一樣毫無畏懼”[4]。坦尼斯石碑記錄了拉美西斯二世的勇猛：“……拉美西斯二世永遠是勝利的國王，在軍隊中，英勇、強大，經歷了無數次戰爭，打敗了周圍的敵人，像憤怒時候的塞特一樣。”[4]所以，由于法老的出身和戰爭的需要，第19王朝的法老們崇拜塞特，塞特崇拜復興了。

但是，塞特崇拜的復興是短暫的。在輝煌的拉美西斯時代結束時，塞特的重要性開始降低，塞特崇拜開始衰落。

到了第三中間期，埃及帝國分裂。塞特再次被貶為惡神。尤其是在第22王朝時期，塞特被當作是所有邪惡的根源。人們銷毀了塞特的畫像，搗毀了他的雕像，摧毀了他的神廟，把塞特雕像和神廟的石頭用于為其他神雕刻雕像和建造廟宇。在塞特雕像、畫像及神廟遭到大肆破壞的情況下，塞特的痕跡僅有極少數遺留下來。

后期埃及時期，塞特依然是埃及人心中邪惡的神，被當作是埃及人的敵人和邪惡事物的化身。再加上波斯、希臘及羅馬先后入侵并統治埃及，塞特往往與外國入侵者聯系在一起，同外國邪惡的神聯系起來。例如，希臘人將塞特與提豐（Typhos）聯系起來，因為，塞特是邪惡的神，是風暴神。提豐則是希臘神話中的風暴神，被賦予了妖魔或巨人的形象，也是一位邪惡的神。由于對外族入侵者的仇恨，埃及人愈加痛恨塞特，塞特被徹底貶低了，成了埃及眾神中的惡神，萬惡之源。

總之，塞特崇拜是古埃及一種重要的神崇拜，它經歷了一個興衰變化的過程。塞特是早時上埃及的主神。埃及統一后，塞特成為正統王權的對立者，但是并沒有被貶低為惡神。第二中間期時，由于喜克索斯人的推崇，塞特成為國家主神，塞特崇拜發展至頂峰。喜克索斯人被趕走后，埃及重建統一，塞特淪為惡神，塞特崇拜衰落。第19王朝時期，由于國王的出身和戰爭需要等，塞特崇拜短暫復興。但是，進入第三中間期后，塞特被徹底貶低為惡神，塞特崇拜徹底衰落了。

參考文獻：

[1]Barbara Watterson.The Gods of Ancient Egypt[M].London： The History Press， 1984：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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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J. Gwyn Griffiths， Allegory in Greece and Egypt[J].The Journal of Egyptian Archaeology， Vol. 53 （Dec.， 1967）：79-1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