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一點套路 多一些真誠

周景波

進入2016年，對于中國電視熒屏而言，跟“油墨未干”的2015年，似乎并沒有什么不一樣：以《我是歌手》和《爸爸去哪兒》為“金字招牌”的湖南衛視、以《中國好聲音》和《奔跑吧兄弟》為“收視王牌”的浙江衛視、以《最強大腦》、《非誠勿擾》和“答題類綜藝”為主打的江蘇衛視，加匕在綜藝領域已初露鋒芒的東方衛視等“一線衛視綜藝真人秀戰團”依舊強勢，不是“你方唱罷我登場”，就是正面交鋒的“相愛相殺”。而收視基礎差、囊中羞澀的其他衛視，即使“不甘人后”，大都也只能眼睜睜地“袖手旁觀”……

然而，當下衛視綜藝真人秀節目的形勢，看似風平浪靜、“大勢已定”，實則暗潮洶涌、危機四伏。下面這最近綜藝真人秀領域所發生的、看似關聯并不大的三件事，便可看出幾分微妙變化的端倪——

第一件事，湖南衛視和浙江衛視在2016第一季度綜藝真人秀節目的正面PK。話說一直以來，湖南衛視是中國電視娛樂節目當之無隗的霸主。然而，定位“中國藍”的浙江衛視，經過多年的綜藝節目試水，加上芒果人才流失、“限娛令”的影響，已與芒果形成分庭抗禮之勢。

這不，湖南衛視結束《全員加速中》的播出、力推《我是歌手》第四季時，浙江衛視先是利用《奔跑吧兄弟》第三季即將進入大結局而“先發制人”，緊接著祭出《王牌對王牌》和《二十四小時》“周五檔綜藝連著看”的轟炸效應，讓三年來—直在收視率上領跑的《我是歌手》，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挫敗——2016年1月15日第一期播出時，在全國網的收視率是1.0、排名第二，在CSM52城市網收視率是1.620，排名第三。而當天播出的《奔跑吧兄弟》第三季收官戰（第十二期，陳赫獲勝），數據分別是3.969（排名第一）、2.95（排名第一）。

如果說《奔跑口巴兄弟》第三季收官戰，畢竟擁有了超高的人氣、即將解開本季最大的懸念，最終獲得收視率冠軍也是意料之中，那么初出茅廬的《王牌對王牌》，又給了《我是歌手》第四季“當頭一棒”——2016年1月29日播出的《王牌對王牌》第—期（因浙江突發冰雪災害事件而推遲播出一周），在CSM52城市網收視率是2.928，創下了浙江衛視綜藝節目首播收視率最高紀錄。反觀《我是歌手》第四季第三期（第一輪踢館賽，蘇運瑩踢館），相應數據僅為1.884（排名第四）。

據百度百科查到的、央視索福瑞提供的收視率數據，迄今為止，《我是歌手》第四季收視率最低的一期，是第八期（第三輪淘汰賽，王晰被淘汰，2016年3月4日播出），全國網收視率僅為0.95、排名第六，而同日播出的《王牌對王牌》，全國網收視率1.71、排名第一——而且，除了第二期（CSM52城市網收視率1.992，排名第三）和最新播出的第八期（CSM52城市網收視率2.185，排名第二）外，其他各期無論是全國網還是CSM52城市網，收視率排名均為第一。而《我是歌手》第四季，除了在少數期次上能夠保持全國網收視率冠軍的位置，但多數時候都是在第三至第四名之間徘徊。

當然，不可否認的是，《王牌對王牌》之所以對《我是歌手》第四季呈現碾壓態勢，有一部分原因是前者比后者播出時間要早。但《我是歌手》第四季卻在收視率上這般“滑鐵盧”，其歌手陣容關注度不夠、節目組操縱劇情發展（特別是神剪輯、刻意造cp默契和操縱競演結果）和視覺疲勞，才是關鍵。當《我是歌手》第四季落幕的那一刻，對綜藝真人秀節目已經絞盡腦汁的芒果，只能繼續“摸著石頭過河”……

第二件事，“親子版限娛令”的“出臺”。這里將“出臺”二字打了個引號，指的是尚未官方（國家新聞出版廣播電影電視總局）發布，但據爆料，堪稱“親子版限娛令”——《關于進一步加強電視上星綜合頻道節目管理的通知》已經正式下達。

關于“親子版限娛令”的內容，總的來說三條可以概括：嚴格控制未成年人參與真人秀節目的數量；明星子女（無論成年還是未成年）參與的真^秀節目，停止制作或不允許播出；即使是素人子女參與的、內容積極向上的節目，也不能在黃金時段和晚上10點后播出，只能在白天適合少兒觀看的時段或假期播出。

雖然正式通知尚未下達，但“親子真人秀”霸主——湖南衛視《爸爸去哪兒》第四季將被迫停止制作，幾乎成為是板匕釘釘的事實。在2016年節目的招商會上，《爸爸去哪兒》第四季撈金15億元，比第二季時整整多了10億元。如果《爸爸去哪兒》第四季不能如期播出，違約、錢打了水漂的后果不堪設想，拿什么節目來填補該時段空白、繼續保持收視率霸主地位，更是個棘手的難題——

畢竟，在《我是歌手》和《爸爸去哪兒》之后，芒果再也沒有出現過一部能夠在收況率居于絕對優勢地位的“現象級”綜藝真人秀節目——就拿湖南衛視第四季度全力推出的《全員加速中》（引進自日本的《全員逃走中》版權，2013年旅游衛視參照此節目形式制作《城市獵人》，但未購版權、收視率不佳）而言，雖然請來黃曉明、TFBOYS領銜的“半個娛樂圈”加盟，欲與鄧超、Angelababy（楊穎）領銜《奔跑吧兄弟》同臺對壘，但無論是全國網還是CSM52城市網，收視率從來沒拿過第一（大多是在第4-6名徘徊）。

據相關媒體統計，目前一線衛視有未成年人參與的綜藝真人秀節目共有15個，涉及湖南、浙江（多達4個）、北京、江蘇、深圳、河南、廣東和福建東南等衛視頻道，都面臨著停播或改版的處境：雖說芒果最悲催，但浙江衛視的《爸爸回來了》也好不到哪兒去，也傳出了停播的消息。該節目相關人士表示，節目正在調整中，最終能否上檔還要看總局審批的情況；北京衛視《二胎時代》已經播出，但由于新規出臺緊急對節目內容進行了調整，從真人秀節目變成專題節目，增加了素人比例（用的是北京衛視另一檔節目《幼兒緣》中的素材）；而江蘇衛視在第四季度收視率還不錯的《加油小當家》，基本不會再做了。

目前，湖南衛視正在想方設法保住這15億元的贊助，目前正在和廣電有關領導溝通，打算以“明星+素人小孩”的模式，讓《爸爸去哪兒》第四季如期播出。而打算在第二季度播出的《媽媽是超人》，被迫轉移到芒果TV播出。值得一提的是，早在《爸爸去哪兒》第三季播出完畢時，總導演、制作人謝滌葵被曝離職創業，但沒有帶走團隊。這一消息，也得到了謝滌葵本人的確認。

第三件事，就是非一線衛視尋求收視突破，結果掉進了“綜藝真人秀陷阱”。這里提到的典型案例，就是不顧遼寧衛視《沖上云霄》收視慘淡“前車之鑒”的黑龍江衛視，在春節期間連續推出了《嘿！大兄弟》和《冰雪星動力》兩檔綜藝真人秀節目。

《嘿！大兄弟》由劉流、劉笑歌、馬京京、修睿、付滃等“劉家班”班底和冬奧會冠軍王漾擔任常駐嘉賓，大張偉、宋小寶、楊志剛、杜海濤、陳昊等明星客串，在節目形式上除了沒有“撕名牌”，其他都與《奔跑吧兄弟》類似；而《冰雪星動力》由黑龍江衛視和韓國herald公司聯合開發，打出“中國首檔中韓明星冰雪真人秀”的定位，并邀請于震、薛佳凝、王霏霏、呂佳容、千明勛、吳尚鎮、王北星（速度滑冰名將）、蔡妍、樸素妍等明星參與。

2016年剛開年，就借著過年的熱乎勁兒連推兩檔真人秀節目，黑龍江衛視確實下了大手筆。然而，理想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嘿！大兄弟》一共5期節目，不用說在網絡社交媒體上很少有人提起，即使在黑龍江衛視的熒屏上也是鮮見宣傳，其官方微博也沒發過幾條真正有效的宣傳微博，就連其在騰訊視頻的播出網址都處于“失效狀態”，收視率隆不忍睹可想而知；《冰雪星動力》由于有跟韓國團隊的介入，號稱要跟“跑男”正面PK，收視率能比《嘿！大兄弟》略強一點，但依舊未造成太大的影響力。

缺乏對節目長期和全局的把握、節目內容設置缺乏創意、制作水平粗糙、明星陣容不給力、宣傳推廣觀念嚴重滯后、資金不足……這讓我想起，兩年前黑龍江衛視還攜手章子怡、吳宇森等人推出的《全民電影》，結果也是“雷聲大，雨點小”、不了了之。

這不約而同發生的三件事兒，卻都在揭示中國綜藝真人秀節目走向“紅利殆盡”的危機——

不少真人秀節目是“有劇本”、事先安排，甚至有的節目組為了突出或保住某人，讓整個節目必須按照既定的節奏和走向進行，不僅讓節目失去了懸念和魅力，甚至丟失了公信力；

通過剪輯、暗示等方式，刻意制造或放大嘉賓之間的某些矛盾，造成輿論上對各方的集體暴力、烏煙瘴氣的局面，雖可以一舉博得觀眾對節目的關注度，卻極大降低了節目的品位、傳播了“負能量”，最后真相的公布也會引起不少觀眾的反感；

加之節目內容逐漸缺乏新意、附加給節目外在的東西（比如《全員加速中》的三個時空）“故弄玄虛”，在真人秀節目越來越多的今天，同質化、低俗化、復雜化，令不少觀眾逐漸對此產生視覺疲勞、提不起興趣；

一線衛視真人秀節目出現疲態，而其他衛視欲進入一線衛視霸占多年的真人秀收視市場，很可能賠得血本無歸，在收視匕更是難以翻身……

那么，我們該如何認識“綜藝真人秀”存在的種種問題，該如何應對和走出中國電視綜藝真人秀節目已經到來的“瓶頸期”？在此提出幾點不甚成熟的想法：

首先，“綜藝真人秀”需要學會“接地氣”、真正實現由線上走向線下。真正受歡迎的真人秀節目，不是看著一幫明星滿世界窮游、裝帥和?？?，也不是看他們有多少自娛自樂的“藝能感”，而是讓觀眾能夠有“歸屬感”，甚至參與其中。這里要提及《我是歌手》第四季的經驗：一是攜手芒果TV舉辦《我是歌手誰來踢館》造勢，亮出“75組歌手爭奪唯一—張直通《我是歌手》踢館賽名額”的噱頭，借助受眾的投票機制掀起關注度；二是攜手唱吧作為《我是歌手》第四季獨家互動平臺——不僅芒果以及汪涵、何炅和謝娜投資唱吧，甚至一手締造《我是歌手》的湖南衛視總制片人洪濤，加盟唱吧擔任首席藝術顧問。這樣一來，《我是歌手》對受眾的關懷已經突破于用心和500位聽審團的局限，人人都可以通過唱吧、唱《我是歌手》的歌成為“歌手”。借助網絡、深耕線下，這對于《我是歌手》認同度和品牌價值的實質性提升，不言而喻。

其次，對于二線甚至三線衛視，跟風走真人秀節目并不可取——即使非要走，請在行動之前，換換腦子。最近，云南衛視攜手途牛旅游網打造的“中國首檔90后環球旅游真人秀”《出發吧我們》開播，也想在第一季度一試身手。平心而論，該節目較其他旅游真人秀相比，并無實質性的突破，但從苑子文、苑子豪、宋伊人、李莎曼子等嘉賓陣容來看，可以看出節目組定位年輕群體以及挖掘、展現和引導青年人對待生活、感情、選擇和困難時的心態、選擇的宗旨，也為電視綜藝領域帶來了一股“清新之風”。不過，節目組棄云南得天獨厚、風景秀麗的旅游資源于不顧，而是始終體現著途牛方面能夠“環游世界”的“土豪”，以及刻意突出嘉賓超出同齡人的成熟、品位和嘉賓之間的貌合神離，必然導致觀眾浮現“空中樓閣”的陌生感、抵觸感；在節目宣傳推廣方面，《出發吧我們》也是嚴重滯后。

再聯系到河南衛視《漢字英雄》和《成語英雄》、陜西衛視《唐詩風云會》、貴州衛視《最愛是中華》以及山西衛視以《你貴姓》為代表的“晚間節目帶”的經驗得失，我們不妨得出一個重要結論：對于二線甚至三線衛視，不可盲目踏入當下愈演愈烈的真人秀節目領域——別人的真人秀能夠引發收視狂潮，不僅是因為節目內容上乘，制作和播出平臺也是一線。而一線的基礎，就是要有完整、長遠持續和緊跟潮流的常規節目體系來奠定收視基礎，這是真人秀節目真正“有產出”的前提；其次，如果非走真人秀之路不可，但資金投入比不上一線衛視，那么請必須結合和突出本地區的優勢、請在深刻理解綜藝節目制作規律后，對節目編排有一個系統的全局規劃、請必須重視網絡社交媒體的宣傳推廣工作——不是在微博和朋友圈上喊兩聲就完事兒，而是綜合利用各類網絡平臺（特別是微博、貼吧和視頻網站），發起具有廣泛互動性質、足以吸引人的話題、活動。盲目學別人，沒有亮點、沒有自身優勢、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宣傳，就只能是“炮灰”的下場。

最后，“少一些牛人、多一些素人；少一些套路，多一些真誠?！泵餍枪倘皇鞘找暤谋Ｍ?，但盲目追逐明星、刻意追求“花里胡哨”的節目效果，如今已經是適得其反。不如我們學習一下東方衛視《極限挑戰》和CCTV-1《了不起的挑戰》，雖然也有明星MC加盟，但更多還是展現的是與平凡人的互動、平凡人的職業、平凡人的真實、平凡人的生活，讓觀眾在笑聲中體驗人生百態、感晤正能量、引起對生活充滿希望的共鳴，讓真人秀真正“真”起來；不如我們真心沉淀一下，逐漸減少真人秀節目的比重，讓一些由素人參與、真實體現素人生活、能夠讓每個人都有機會體驗的節目涌上熒犀——當然，我們絕不是要《一站到底》和部分情感調停類節目，而是不帶任何表演成分、不突出劍拔弩張、具有真實情感和真實趣味、體現真實生活、讓更多人充分參與生活體驗的節目，應該是未來電視節目在“后真人秀時代”值得一試的發展方向。（曲曉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