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話蘇州 Topics
古往今昔話南園
王道,青年作家,蘇州過云樓文化研究會理事、副秘書長,參與傳統文化研究,創辦有文化工作室。已出版《一生恰如三月花》、《流動的斯文》、《過云樓舊影錄》等,曾獲得馮夢龍小說獎。
前段時間,書評人綠茶一家自京城來,住在南園,那幾天常常說起南園的歷史,說的大都是近代的人和事,如蔣介石的側室和次子,如林彪的“行宮”,如接待過多少國家領導人。說實話,我喜歡懷古,我更愿意往前追溯,看看遠古的林泉到底發生過什么。此所謂“鑒古知今”。
清代姚承緒在《吳趨訪古錄》中記載了南園的地址:“在子城西南。”又說“吳越廣陵王元璙帥吳時筑,島嶼峰巒各極奇勝。錢氏納土,廢為賓館,后賜予蔡京。其間異木奇石盡為朱勔取去。”
查了下南園的位置,約在今文廟、文化宮之南一帶,應該還包括滄浪亭、書院巷、南園賓館等地。作為在園內創立文廟建立府學的吳中先賢范仲淹,他也寫過南園的詩:“西施臺下見名園,百草千花特地繁。欲問吳王當日事,后來桃李若為言。“老范感慨的還是朝代更替,歷史教訓啊。不過,范家在南園創建府學開東南教育之盛景,至今而不衰,應該說與范仲淹的遠見和博愛是密不可分的,這點歷史應該作為常識普及和弘揚。
宋末后元起,金兵一度侵入蘇州,南園算是徹底被毀了。
到了又一個吳王即張士誠的興起,南園又被賦予了新的任務,種菜。這一布置緣于防守,朱元璋打進了江南來,兵臨城下,要困死張士誠,同樣是底層出身的張士誠便利用城里的北園南園實現自給自足,當時分工是北園植水稻、南園種蔬菜,據說這樣可以堅持個十天半月沒問題。當然,歷史的興替勢不可擋,最終明朝統一了天下,南園依舊是個菜園,自此這里成為郊游的勝地。
清朝時,蘇州出了一對著名的夫妻,那便是《浮生六記》的男女主角沈復和蕓娘,他們的生活片段中有一次著名的記錄,就是去南園賞菜花。“蘇城有南園、北園二處,菜花黃時,苦無酒家小飲,攜盒而往,對花冷飲,殊無意味。”這可難不倒生活的美學家蕓娘,她叫了一餛飩擔來,臨時賃用其爐灶、餐具和備料,實現了野餐熱食,“……先烹茗,飲畢,然后暖酒烹肴。是時風和日麗,遍地黃金,青衫紅袖,越阡度陌,蝶蜂亂飛,令人不飲自醉。”而在當時蘇州人到南園賞菜花已經蔚然成風,這風氣一直延續到了民國時期,九如巷張家四姐妹的回憶里常有去南園踏青的片段。
而在民國時期,南園也是一個與政治搭邊的勝地,因為那里住著蔣介石的側室姚冶誠和他的次子蔣緯國,這里的一舉一動顯然會驚動到在南京主政的委員長。當地政府更是要對這里一草一木不敢掉以輕心,有段時間這里修個電話因為姚冶誠一個手札就把幾個官員忙亂了。終于又迎來了新的變更,解放后,作為南園的地標,南園賓館的創設,讓它的政治功能充分發揮著作用,鐵打的南園流水的客,這里來往的世界政要數不勝數,就連這里的廚師的地位也是尤為突出的。
有段時間我曾參與拍攝接待國家領導人的名廚的紀錄片,聽他講述往事,真是歷歷在目,歷史真的就在眼前了。
只是恍然若夢,一切成空。最終留下來的還是一座園子,古建筑、假山、禪院、古木、花草等等,“園比人長久”,真應該辯證著來看。還是更喜歡《吳郡志》里的南園,一個舊舊的花圃,“老木皆有抱,流水奇石,參差其間。”有個叫王禹偁的縣長說:他年我若功成后,乞與南園作醉鄉。只是他沒能如愿。相對于政治風云、名人往來,我更傾向于沈復、蕓娘的閑趣野餐,聽說有段時間南園賓館創意了一道“蕓娘餛飩”,還別出心裁地使用駱駝擔子上菜,只是不知道還是不是那時的南園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