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泰山
清朝康熙年間,北京有個姓吳的讀書人,有一天到書鋪閑游,看見一個少年買書時不慎將一枚錢掉在地上,便上前用腳踏住,等到少年走后再俯身將錢拾起。旁邊有一位老人看得清清楚楚,微笑著上前詢問了讀書人的姓名,沒說什么,悄然而去。后來,這個讀書人通過科舉獲得功名,被選派到常熟任縣尉。按照當時官場慣例,在上任之前要拜見上司,聆聽訓話。讀書人趕赴南京,持帖拜見巡撫大人。然而巡撫大人卻不接見,一連十幾天均是如此。
這一天,讀書人又去拜見巡撫大人,辦事人員對他說:“你不要再來了,巡撫大人已將你掛牌免職了。”讀書人不明所以,辦事人員答:“因你貪錢。”讀書人說:“大人可能是搞錯了,我還未上任,怎會貪錢?”辦事人員對讀書人轉達了巡撫大人的話:“當年你在京城某書鋪拾錢一枚,你可還記得?當時尚且貪財,視錢如命,如果你當了官,還不營私舞弊、貪贓枉法?現在罷了你的官,免得百姓遭殃。”讀書人聽了后悔莫及。當年問他姓名的老者,就是他所要拜見的江蘇巡撫湯斌。
現在談到反腐時,許多人都引用這個故事,把老者稱為湯默庵。但筆者查了史料,清康熙一朝做過江蘇巡撫而又姓湯的,只有湯斌一人,他晚號潛庵。喚作默庵,可能是歷史的誤讀。
不管是潛庵還是默庵,對吳姓讀書人因其一錢而罷其官也許過于苛刻,然而在歷史的長河中,還有比湯斌更狠的角色,那就是“一錢斬吏”的張詠,正史中有記載,張詠的影響也更深遠。
張詠是北宋人,他在湖北做崇陽縣知縣時,一個管府庫的庫吏下班時被發現有一枚錢藏在頭巾里帶出庫房。庫吏被帶到張詠面前,張詠問:“哪來的錢?”庫吏不作聲,張詠命令屬下:“給我打!”庫吏不服,嚷道:“一文錢何足道哉,你竟因此打我,還能殺了我嗎?”張詠提筆寫下四句判詞:“一日一錢,千日千錢;繩鋸木斷,水滴石穿。”隨即拔劍沖上去將庫吏砍了。事后又覺得不妥,主動給上級寫奏表,“申府自劾”,彈劾自己管教不嚴、治理無方云云。此事在當時引起很大震動,政治環境和社會治安自此大為好轉。張詠一錢斬吏,后人有褒有貶。“一錢”對于國庫也許是微不足道。貪污不在于錢數的多寡,而在于其性質的惡劣。
古人云:“輕者重之端,小者大之源。”一文錢本不足道,但“萬從一上數,大從小中來”,“一”是量變之始,質變之源。沒有“一步之錯”,便無巨貪巨腐。張詠以“一日一錢”演繹出“千日千錢”的結論,尤其是“繩鋸木斷,水滴石穿”的警示,在今天看來仍不乏現實教育意義。
唐代德宗一朝的宰相陸贄,為官清廉,他自己不收禮,也不向別人送禮,地方官員埋怨他行為怪誕,不近人情。消息傳到德宗那里,德宗對陸贄說:“過于清慎廉潔,一概拒絕饋贈,恐怕于事不通。即使重禮不收,但像馬鞭、鞋靴這樣的小禮物,收亦無妨。”對于當時腐敗叢生的官場來說,德宗確實是實話實說。陸贄不同意皇上的意見,他寫了一篇兩千多字的奏章,上書奏道:“收薄禮也是受賄,賄道一開,輾轉滋甚,鞋靴不足,必及衣裘,車輿不足,必及金璧,涓流不止,溪壑成災。”他一針見血地指出:“傷風害禮,莫甚于私;暴物殘人,莫大于賂。”
他的這番話在今天的許多人身上應驗了。翻一翻今天貪官們的腐敗過程,不難發現,并不是所有的貪官一開始就放開手腳大把大把地撈取財物。恰恰相反,他們中的許多人剛開始還是很廉潔的,后來卻走上了貪污受賄的犯罪道路。走上此路,就是從接受一些“薄禮”開始的。
《論語》中有這樣的記述,孔子的弟子子夏在魯國做了官,有一天向孔子請教,孔子對他說:“無欲速,無見小利,欲速則不達;見小利,則大事不成。”為政者,貪小利,就成不了大事。孔子的這一觀點,為今天許多領導干部腐敗落馬,提供了一個非常貼切的注腳。
黨的十八屆六中全會聚焦全面從嚴治黨。從嚴治黨,重在以上率下。黨員干部尤其是領導干部要樹立起規矩意識,時刻保持警惕,從小處著手,嚴謹自己的行為,戒小私、防大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