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長就是，能自己扛就別聲張

路小遠

一直以來我都不算是個特別會安慰人的人，所以當小樹半夜給我打電話，說他這次是徹底和女朋友分手時，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

小樹一直把我當作半個姐姐，平常有什么不想讓家里知道的事情，他都會第一時間和我聊聊，有時是為了分享，有時是為了聽聽意見，有時也只是單純地想找一個傾聽者。

小樹失戀了，并且不是第一次，但這次明顯不同，不然他不會三更半夜地給我打電話。盡管他的語氣很平靜，可我還是聽出了鋪天蓋地的難過和委屈。

小樹小聲地問我：“為什么她不肯給我時間呢？姐，失去的感覺怎么能痛成這樣呢？”很多安慰人的話語在我腦子里轉來轉去，可就是怎么也開不了口，隔著一根電話線，就像隔著一條銀河的距離，我在電話這邊微微嘆氣：“可能這就是所謂的成長吧，總會有些愿望你怎么也實現不了。”

小伙子年輕氣盛，聽了我的話明顯有些火氣：“你說得挺輕松，你失戀過嗎？我不甘心，也很失望，對她，對自己。我只想她等等，再給我些時間。”他有些激動，深夜里，我很怕自己說錯話刺激到這個受傷的年輕人，可這個時候不說些什么，好像又有些不合適。想了想，我就很冷靜、客觀地跟他講了些心里話：“一直說不會離開你、不會嫌棄你的人突然離開你了，你肯定會痛苦，會難過，這是人之常情。你不必自憐，更不必失望，往后的路那么長，說不定你會遇上更愛的人。”小樹剛聽完，就“哧”地笑出了聲，說：“姐，你果然不適合安慰人，太‘雞湯了。”他緊接著又問我：“你說這是所謂的成長，那你來說說，你是怎么樣度過所謂的成長的？喝‘雞湯嗎？”唉！現在的孩子，真是，自己的傷疤還沒結痂呢，就開始挖別人的隱私了，不帶這么拉人回憶傷心往事的。

小樹問我：“你失戀過嗎？”我想，如果暗戀算是失戀的話，那我倒是一直在失戀。但是，我所謂的成長，卻跟愛情一點兒關系也沒有。

2005年，我19歲，彼時我最愛掛在嘴邊的話是：“這是我一生中最好的年紀，我是成年人了，你們要給我足夠的自由，我要在最好的年紀里活得像盛放的花朵一樣絢麗。”然而，一切還沒有來得及開始，就枯萎了。一向身體健朗的爸爸突然被查出癌癥晚期，家里人甚至還沒來得及跟他好好說說話，道個別，他就離去了。那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次失去，當時那種痛的感覺直到現在想起來，我依然想痛哭一場。

該怎么說當時的感覺呢？那是我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做無能為力，明白了原來世界上真的有那種無論你怎么乞求、怎么努力、怎么流淚，都無法改變的事情。之前的我一直以為這世界上沒有什么是需要我來承擔、來負責的事情，我的背后有爸爸、有媽媽，他們會是我最堅強的后盾，可是我的后盾一下子塌了。

爸爸走了以后，媽媽的精神狀態一直不太好，弟弟妹妹都還很年幼，身邊的親戚朋友都告訴我，你是長女，要承擔起責任，學會打理一切，你得接受現實。我也是在那個時候才知道，原來人的潛能真的是無限，自己仿佛一下子成長為他們口中的大人。我安慰媽媽，陪弟弟妹妹念書，照顧他們日常的生活，告訴他們要像以前一樣生活。那是個漫長又痛苦的過程，每一天，我都得告訴自己，一定要忍住眼淚不往下流。我不知道要到哪一天我們才會忘記爸爸帶給我們的傷痛，或是要等到哪一天我們心里的傷痛才能少一點。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幾年，我們也慢慢地從傷痛里走了出來，接受無論如何爸爸都不會再回來的事實。從那個冗長的過程中，我領悟到所謂的成長，就是明知道自己心里很苦、很委屈，也得把眼淚吞回去，然后笑得燦燦爛爛地對著別人說：“我沒事，這點兒事我能扛得住，我沒有那么脆弱。”

成長從來都不是一件輕松又快樂的事，不讓你跌一跤，痛一下，你又怎么會越來越努力地生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