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種兵的愛情

許廣

甲 哎，我跟您打聽點事。

乙 您說。

甲 您談過戀愛嗎？

乙 談過呀。

甲 談戀愛的時候，您對象對您好嗎？

乙 你……問哪個？

甲 你談過幾個？

乙 我談過……

甲 你還不好意思說？

乙 哪兒啊，我這不正數著呢嗎……什么亂七八糟的？你想問什么吧？

甲 我是想問您談戀愛的時候，您對象管您嗎？

乙 管我？她敢……主要是咱自覺，不讓人家操心。不讓抽煙，戒！不讓喝酒，戒！不讓吃肉，戒！不讓熬夜，戒……反正談上戀愛之后，我得一外號。

甲 什么外號？

乙 八戒！

甲 這倒符合你形象，你呀，太幸福啦！

乙 我被管成這樣，還幸福！

甲 比我幸福多啦！我對象不但在生活上嚴格要求我，特別是在工作中，她老跟我過不去。

乙 這么說你們是同事？

甲 一個單位。

乙 什么單位呀？

甲 雪豹突擊隊。

乙 這可是特戰部隊呀。

甲 是啊，原來在特警學院上學的時候，我在男隊，她在女隊。平時練擒敵動作，我給她當配手。時間一長……

乙 就產生感情啦？

甲 不可能。

乙 為什么不可能啊？

甲 有一女的天天揍你，你能對她產生感情？

乙 萬一你愿意挨揍呢？

甲 我賤骨頭啊！

乙 這么說她長的不漂亮。

甲 誰說的，長得挺漂亮，但是……一般你也看不出來。

乙 什么叫一般看不出來呀？

甲 曬得像黑煤，口令像打雷，外號叫“鐵錘”！你能看出什么來呀？

乙 有女的叫鐵錘的嗎？

甲 沒說是外號嘛，因為在練擒敵動作的時候，她手腳特別重，所以外號叫“鐵錘”。一般男兵不敢給她當配手。

乙 那你怎么就敢？

甲 我……不是抓鬮抓輸了么。

乙 是啊，那怎么又成你對象了呢？

甲 有一次訓練，她一腳踹我肋骨上，我沒躲開，受傷了。她特別不好意思，沖我一樂，我差點暈過去。

乙 你至于嗎？

甲 跟她同學兩年，第一次見她笑（一邊手扶著肋骨，一邊呲牙咧嘴呈痛苦狀）牙挺白，還挺漂亮的。

乙 你這會兒還有這心思呢？

甲 她帶我到醫院拍了個片子，醫生拿著片子對我說：“你的X光片顯示你有兩根肋骨已經裂了，不過沒關系，我已經用美圖秀秀給你修好啦。”

乙 那管什么呀！

甲 從那以后，她那“鐵錘”的名氣更大啦，更沒有哪個男同胞敢動心思啦。

乙 都怕挨揍。

甲 不過從那兒開始，她對我突然好了，對我的照顧可以說是無微不至。這時候就有人風言風語，說我們倆談戀愛啦。

乙 那你們談了嗎？

甲 沒有啊，有一天“鐵錘”專門找我談話。

乙 怎么說的？

甲 “釘子啊，他們說……”

乙 等會兒，她叫你什么？

甲 “釘子”啊，她們練擒敵動作，我不是給她當配手嘛，她外號“鐵錘”，戰友們又給我起一外號叫“釘子”。

乙 好，這倒配套，錘子專門找釘子。

甲 “ 我說釘子啊，他們說咱倆談戀愛啦，既然他們都那么說了（摸著拳頭，抬起一只腿，撣著褲腿）要是真談你同意嗎？”

乙 你怎么回答？

甲 ……要是你怎么回答？

乙 我……不同意。

甲 你是沒挨過她揍。

乙 那你怎么說的？

甲 （摸著自己的肋骨）“只要……你以后保證不打我就行。”

乙 瞧你那點出息。

甲 特警學院畢業后，我們都來了雪豹突擊隊，我在作戰隊當了一名狙擊手。

乙 她呢？

甲 她在機關當了一名訓練參謀，我們的關系才從地下轉到了地上。嗬，她一當上訓練參謀，可不得了啦，成天拿著雞毛當令箭，一天到晚找我們麻煩。

乙 都找你們什么麻煩？

甲 她也不知道從哪兒學來一套訓練狙擊手的法子，天天折磨我們幾個狙擊手。

乙 怎么折磨？

甲 方法多了。拿張報紙讓我們數字兒，一數就一上午。再有就是拿上百根兒針，讓我們串到一根線兒上。

乙 這是培養細心。

甲 讓我們用一根針在一個大米粒上鉆透十三個孔兒。要不就弄一臉盆五種顏色的豆子，讓我們一粒粒分開。

乙 這是培養耐心。

甲 大冬天晚上，穿著單衣，用手銬把我們銬在樓頂上倆小時，不能喊叫，不能煩躁，還要想辦法保持體溫和能量。

乙 這是培養恒心。

甲 大夏天“臥姿狩獵”，一趴就十幾個小時，任憑太陽暴曬，蚊蟲叮咬不能動。

乙 這是培養……愛心。

甲 用沙子把我埋在齊胸深的坑里，再用毛刷兒刷臉盤子，還不能分神。

乙 這是培養……植物人，她這是想把你種地里吧？

甲 有種人的嗎？她說這是培養抗干擾能力。

乙 她的方法還真不少。

甲 我為自己當初怯懦的選擇，有點后悔。

乙 為什么呀？

甲 我感覺她有虐待狂的傾向。

乙 嗨，那你就跟她分手唄！

甲 噓——（看觀眾席）她今天沒來吧？

乙 你瞧把他給嚇的。

甲 分手我哪敢提呀，這不找楔呢嗎，不過，我可以反抗！

乙 你怎么反抗？

甲 我拿她照片當靶子，練射擊！

乙 啊？這倒解氣。

甲 （拿出三張用布噴繪的戴墨鏡的男人摟著一個姑娘的大相片）這是我在她后面露整個頭的，有露半個頭的，露一只眼的。

乙 你這要干嘛呀？

甲 為了增強實戰效果，得把真人的相片制成靶子。

乙 她同意嗎？

甲 不能讓她知道。

乙 這能瞞得住嗎？

甲 瞞不住，第一天訓練就被她發現了，當時她就找我來了。把腰一叉說：“釘子啊，真有你的啊，好好練，要是子彈打我照片上，小心我楔你！”

乙 啊？

甲 您說我得頂著多大壓力呀，早知道這樣，我找你商量，借嫂子拍幾張照片多好。

乙 ……我也不借，好么，他把我媳婦豁出去啦。

甲 就這樣，我的射擊成績直線上升。

乙 有壓力才有動力。

甲 我不怕壓力。

乙 那你怕？

甲 暴力。

乙 嗨。

甲 在訓練的過程當中，總是伴隨著她對我們的折磨和刁難。

乙 她都怎么刁難你們啦？

甲 她讓我們練“一彈倆孔兒”，說什么是國際比賽項目。

乙 什么叫“一彈倆孔兒”啊？

甲 就是把匕首插在靶子前面，用槍從八十米外射擊，子彈要打在匕首刀刃兒上，刀刃兒把子彈劈成兩半兒，在后面靶子上正好留下兩個槍眼兒，這就叫“一彈倆孔兒”。

乙 太精準啦。

甲 不同氣象，不同角度，不同距離，幾百個射擊數據，她和我們在訓練場上共同研究，我們終于一槍槍練成了“槍人”。

乙 什么叫槍人？

甲 就是人槍合一之人。

乙 沒聽說過。你們要練劍還麻煩了呢。

甲 那我們就是劍（賤）……別搗亂！今年5月份我們赴約旦參加“勇士競賽”國際特種兵比武，我騎著駱駝都能打十環。

乙 這回她該高興啦。

甲 不，她生氣啦。

乙 為什么呀？

甲 有一回，她幫我收拾戰備包時，發現我偷了她一樣東西。

乙 你還偷東西？

甲 偷她的能算偷嗎？

乙 什么東西呀？

甲 我就是偷她一包……護舒寶。

乙 啊？你偷這個干嘛呀？

甲 她也納悶兒。“釘子啊，你這大男人偷這個干嘛，變態啊？”

乙 還是她了解你。

甲 什么亂七八糟的？

乙 那你干什么用啊？

甲 我們訓練需要！

乙 沒聽說過。

甲 你沒聽說的事兒多啦，我們特種兵的職業病之一就是不但手氣好，腳氣也不錯。長時間訓練腳容易潰爛感染，用護舒寶當鞋墊兒，濕了直接換，就解決了這個問題。

乙 這主意還真不錯。其實，勤洗澡洗腳，勤換鞋墊兒也能解決這個問題。

甲 “魔鬼周”訓練還能洗澡洗腳？除非趕上下雨或武裝泅渡。

乙 那什么是“魔鬼周”啊？

甲 按照習主席“仗怎么打，兵就怎么練”的指示和總部首長關于軍事訓練“八落實”的要求，每個季度都要把我們特種兵拉到山里模擬實戰環境進行訓練，每次最少一周。因為要求嚴，標準高，環境艱苦，所以叫“魔鬼周”。

乙 這么個“魔鬼周”。

甲 我們特種兵是養兵千日，用兵一時，要一天25個小時時刻準備著。

乙 一天24個小時。

甲 我們每天要提前一小時起床。

乙 嗨，他怎么算的！

甲 未知距離武裝越野，一聲令下，我們行動迅速，動若瘋兔。

乙 瘋兔啊？那叫動如脫兔！

甲 我們穿著衣服呢。

乙 脫兔就是脫了衣服的兔子呀？

甲 十冬臘月北風呼嘯，我們被扔到山里，從晚上七點一直跑到第二天凌晨兩三點。

乙 跑了七八個小時啊？

甲 不光跑，途中還要完成各種戰斗任務，一切都模擬真實的戰爭場景。

乙 一切從實戰從發。

甲 “鐵錘”在車上坐著，我們在地上跑著。

乙 為什么她可以坐車呀？

甲 人家是導調員。汗把我們的衣服全濕透了，外面都結了一層冰，頭上熱氣騰騰，一個個跟冰甲勇士似的。找一山洞，一聲令下，就地宿營，頭盔都摘不下來。

乙 為什么呀？

甲 跟頭發凍一塊兒啦。鉆進睡袋，雖然又困又累，可還是沒法兒睡。

乙 怎么呢？

甲 里面的衣服全是濕的，外面的衣服領子凍得跟鐵板似的，一低頭直拉脖子，怎么睡？

乙 那怎么辦？

甲 數羊！

乙 管用嗎？

甲 一只羊……呼——

乙 一只羊就著了？

甲 好容易迷糊著，咚——

乙 你踩地雷啦？

甲 嚇我一跳。

乙 你還嚇我一跳呢！

甲 一發震爆彈驚天動地！緊跟著一枚催淚彈，滋——使人淚奔涕流。

乙 太可怕了。

甲 我扣上防毒面罩一看，氣就不打一處來。

乙 怎么啦？

甲 那震爆彈和催淚彈都是“鐵錘”扔的。我當時氣勢洶洶地就沖她去啦。

乙 你要干嘛？

甲 我對她說 “……姑奶奶，您注意安全啊。”

乙 就這個呀？

甲 “你沒嚇著吧，求求你給我換個輕省點的科目吧。”

乙 走后門啊？

甲 沒想到，她還真照顧我，馬上給我調整了科目。

乙 什么科目啊？

甲 就是把我一個人扔進下水道，爬行500米，潛伏100個小時，再爬上地面完成狙殺任務。

乙 這科目輕省。

甲 你來！

乙 我呀！

甲 這個科目，我們私下里叫它“鬼見愁”！這娘們兒心太狠啦。

乙 什么詞兒啊。

甲 都說女人是水做的，男人是泥做的，我看她呀，是水泥做的。

乙 嗨——有這么比方的嘛。

甲 她把我一個人扔到又深又潮的下水道里，有的地方還有臭水呢，你知道什么味嗎？

乙 什么味兒啊？

甲 你吃過榴蓮就臭豆腐嗎？

乙 噗！沒有，有這么吃的嗎？

甲 我硬著頭皮爬，一氣兒爬了500米，差點把我累吐血。最考驗意志的時候來了——

乙 什么？

甲 潛伏100個小時。

乙 四天四夜還零半天兒。

甲 在里面坐都坐不起來，除了趴著就是躺著，又陰又冷，就想滾動滾動暖和暖和。

乙 那叫活動活動。

甲 我活動的開嘛，只能滾動。也不能多滾動，前兩天還行，后來餓得連滾動的力氣都沒了。

乙 那得吃東西呀。

甲 只發了三瓶礦泉水，兩包方便面，還有仨胡蘿卜。我得計劃著吃，還得看好了，免得讓耗子吃了。

乙 還有耗子呢？

甲 廢話，下水道里耗子、蛇……什么沒有哇？不過，這對于我們特種兵來說小意思。耗子搶不過我。

乙 這倒是實話，餓了連它一塊吃。

甲 光陰似面，日月如鍋。

乙 這是餓狠了……那叫光陰似箭，日月如梭。

甲 哪兒那么快呀，那100個小時跟100年似的，冷和餓還不是最可怕的。

乙 那是什么呀？

甲 最可怕的就是寂寞呀，我也是醉啦，你想周圍漆黑一片，幾乎感覺不出白天黑夜，好像自己被人類世界遺忘了。無助和寂寞形成巨大的恐慌，有一種讓人抓狂的感覺。

乙 太考驗人啦。

甲 我平時就是一話癆，這長時間沒人跟我說話，差點憋死我。當時我就想：如果我要出不去了，把QQ號碼刻在我的墓碑上，附言：允許任何人加我好友。

乙 嗨！你就別瞎琢磨啦。

甲 這時候我竟然產生了幻覺，我穿越到古代了。

乙 穿越啦？

甲 我感覺自己不在下水道了，

乙 那你在哪兒？

甲 我躺在床上，“鐵錘”就坐在我床邊。

乙 還挺幸福。

甲 她穿著古代的女裝，打扮得花枝招展，倆眼含情脈脈地看著我，她左手摟著我，右手端著一只碗，對我輕啟朱唇腮含笑。

乙 喲，她說什么？

甲 “大郎，把藥喝了吧！”

乙 潘金蓮啊！

甲 我嚇得機靈一下就清醒啦。

乙 都讓“鐵錘”嚇出毛病了。

甲 我好容易潛伏夠了100個小時，爬上了地面，成功完成狙殺任務。戰友們為我歡呼， “鐵錘”也特別激動，不顧旁邊當著那么多人，上來就結結實實給我一……

乙 吻！

甲 一拳！還說呢。“行啊釘子，我決定——嫁給你啦！”……我當時心情特復雜，首長戰友們您說我該高興嗎？（眾答：高興！）我看你們是幸災樂禍！

乙 嗨！

甲 我們特種兵就要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乙 什么意思？

甲 上個月我勇敢地向“鐵錘”求婚啦！

乙 兄弟，你膽兒真大。

甲 我送她一枚鉆戒，她非常高興地掛在了胸前。

乙 為什么不戴手上呢？

甲 她的手指太粗壯，最大號的戒指也戴不上。

乙 這是我們女特戰隊員的一個特點。

甲 她有主意，拴根紅繩，當項鏈啦。當時我們大隊長在現場受感動了，一張嘴說了四句詩

乙 怎么說的？

甲 “鐵錘釘子有情意，把戰斗愛情來培育。為讓釘子更鋒利，”

乙 怎么著？

甲 “鐵錘必須再用力！”

乙 還打呀？！

點評：

在相聲創作 “貌似”繁榮的今天，在超量搞笑的相聲中間，能夠反映當今火熱生活的“歌頌相聲”少之又少，在“歌頌相聲”之中反映軍營火熱生活的相聲少之更少。《特種兵的愛情》是一篇難得的優秀軍事題材相聲作品。

說難得，難在這段相聲要寫強軍興軍，要寫軍事訓練，要寫武警特戰隊員的訓練生活。這三個“要寫”跟相聲、跟喜劇沒有一點關系。

日常的軍事訓練科目是重復枯燥的，軍人的訓練經歷是嚴苛艱苦的，軍人大無畏的戰斗精神是可敬可佩的。這些跟搞笑和包袱兒的距離也不是一般的遙遠。

可這段相聲的作者硬是從如此新聞化、如此報告文學般的素材里，在如此冰冷生硬的詞匯中，組織了一個又一個的幽默情節，編織出了一段又一段既可愛、又可笑的小故事。作者運用多種相聲創作技巧精心調制出了一道兵味實足的軍營“愛情麻辣燙”。看到這樣的作品，不禁讓人眼前一亮，在賞心悅目的同時，心生對軍營的向往和對革命軍人的敬佩。

好的相聲一定要有人物，好的相聲更要有故事。

這個作品的故事線索非常清晰，一對軍營的“釘錘配”在特警學院是同學，這期間“鐵錘”就沒少錘打“釘子”。離開學校，“釘錘配”又一起到了雪豹突擊隊。稍有不同的是“釘子”在作戰隊當了狙擊手，“鐵錘”在機關當了訓練參謀。工作性質決定了參謀負責訓練，狙擊手被訓練。因此 “鐵錘”參謀又出招兒“折磨”了狙擊手“釘子”。接下來，為參加“勇士競賽”國際特種兵比武訓練，“鐵錘”又任“導調員”，“倒霉”的“釘子”恰好是參賽選手，于是導調員“鐵錘”繼續錘打“釘子”。這樣的人物關系設計，這樣的情節設計，是生活的巧合，更是作者巧妙用心的提煉編織。因為只有這樣，兩個人才能一直在矛盾中不斷的糾結著推進。作者的這種設計，注定了“鐵錘”的嚴格要求和“釘子”的艱苦訓練（尤其在“釘子”求饒之后愈加嚴格的訓練）一定是在“疼”與“愛”的情感相互交織下推進發展的。由此，這個原本嚴肅的故事里生發出了許多的情趣、許多的溫暖、許多的喜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