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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事冤案救濟“二元分化”的困境與破解

2017-01-13 20:09:27王宇坤
犯罪研究 2016年6期

王宇坤

內容摘要:作為刑事冤案的法定救濟途徑,我國刑事再審啟動呈現出司法實踐運行與法律文本邏輯相背離的“二元分化”困境。從法律文本邏輯層面來看,無論審判機關、檢察機關還是案件當事人,均可基于原審生效裁判出現錯誤從而啟動或者申請啟動刑事再審程序,救濟遭受錯誤審判的受判決者。但是這種法律文本邏輯沒有傳遞到司法實踐當中,我國刑事冤案的救濟已經陷入到“申訴難”、“糾錯難”的實踐難題當中。刑事冤案救濟的“二元分化”困境是由我國職權主導的刑事再審啟動模式偏離運行所致。為了破解這種“二元分化”困境,學術界和實務界分別出現了理想的訴權驅動模式改革方案和自發的綜合審查模式改革方案。對于未來刑事冤案的救濟路徑,應當首先實現職權主導模式的內部性控制,而后借鑒、吸納訴權驅動模式的有益經驗,最后賦予申訴人對綜合審查模式的選擇權。

關鍵詞:刑事冤案;二元分化;職權主導模式;訴權驅動模式;綜合審查模式

一、問題之提出:刑事冤案救濟的“二元分化”困境

(一)刑事冤案救濟的法律文本邏輯

從刑事訴訟的法律文本邏輯來看,無論審判機關、檢察機關還是案件當事人,只要原審生效裁判確有錯誤,均可啟動或者申請啟動刑事再審程序,救濟遭受錯誤審判的受判決者。刑事冤案救濟的法律文本邏輯即是啟動救濟程序的便利性和對待審判錯誤的苛刻性。

1.啟動救濟程序的便利性

根據《刑事訴訟法》第242條、243條之規定,刑事再審程序的啟動方式有三種:審判機關主動啟動再審、檢察機關抗訴啟動再審以及刑事申訴引發再審。三種再審啟動方式沒有有利或者不利受判決者的區分、限制,只要發現原審生效裁判出現了錯誤,審判機關、檢察機關和案件當事人即可啟動或者申請啟動刑事再審程序,糾正原審生效裁判的錯誤。因此,從理論上來講,如果受判決者遭受錯誤的刑事審判從而蒙冤入獄,那么至少擁有三種救濟渠道助其平反昭雪。前兩者是審判機關、檢察機關所必須履行的積極、客觀義務,一旦審判機關、檢察機關發現刑事判決系錯判,冤枉了無辜者,那么必須及時啟動刑事再審程序,糾正審判錯誤。第三者是案件當事人及其法定代理人、近親屬依據法律所賦予的申訴權利,向審判機關、檢察機關提出原審生效裁判所存在的錯誤,受判決者所遭受的錯誤審判,如果能夠滿足法定的五種情形,審判機關、檢察機關即要啟動刑事再審程序。

2.對待審判錯誤的苛刻性

根據《刑事訴訟法》243條之規定,審判機關、檢察機關主動啟動或者抗訴啟動刑事再審程序的理由是原審生效裁判確有錯誤,這包括了事實認定錯誤和法律適用錯誤。按照我國“實事求是、有錯必糾”的司法理念,即便屬于較為輕微的審判錯誤,審判機關、檢察機關亦可啟動刑事再審程序進行糾錯,從而確保司法裁判的正確與權威。而且,根據《刑事訴訟法》第242條之規定,相比審判機關、檢察機關啟動再審的理由,刑事申訴引發再審的理由增加了程序性違法事由、侵犯司法廉潔性事由。在刑事申訴引發再審的情形中,審判錯誤的容忍度變得更低,對原審生效裁判正當性的要求更高。由此可見,我國刑事訴訟法嚴苛對待原審審判的錯誤,無論實體性錯誤事由、程序性違法事由,還是侵犯司法廉潔性事由,只要確系屬實,即應啟動刑事再審程序予以糾錯。

(二)刑事冤案救濟的司法實踐難題

從司法實踐的實際反饋效果來看,啟動救濟程序便利性和對待審判錯誤苛刻性的法律文本邏輯并沒有傳遞到司法實踐當中,確有道理的刑事申訴得不到受理,確系錯誤的生效裁判得不到糾正,我國刑事冤案救濟已經陷入到“申訴難”、“糾錯難”的實踐難題當中。

1.申訴難

刑事冤案救濟的申訴難題主要對應刑事申訴審查機構的消極不作為。消極不作為的首要體現便是拒絕申訴立案,譬如,張輝、張高平案中,浙江省高院基于強奸罪改判張輝死刑緩期兩年執行、張高平有期徒刑十五年。此后,身處新疆石河子監獄的張高平一直堅持申訴,拒絕申報減刑。身處監獄之外的張高發則是一直在向浙江省高院申訴。但是,直至申訴代理律師接手案件進而查詢案件的申訴進展情況之時,方才發現浙江省高院根本沒有申訴立案,張高發的七年申訴成果一切歸零。

而且,刑事申訴審查機構的“拒絕立案”還以僵硬機械地執行法律條文的形式體現出來。譬如,聶樹斌案中,自從王書金承認自己為聶案的真兇,聶母張煥枝便數次申訴至河北省高院,要求啟動刑事再審程序,糾正原審生效裁判的錯誤。但是河北省高院均以聶母張煥枝沒有裁判文書為由,拒絕申訴立案。聶母向河北省高院索要裁判文書,同樣遭到了拒絕。 這里可以看出,刑事申訴審查機構并非不知聶案生效裁判已經出現了錯誤,只是利益沖突之下,其寄希望于通過僵硬機械地執行法律條文的方式刁難刑事申訴人,進而達到固守自身司法利益的目的。

如果說刑事申訴審查機構的“拒絕立案”屬于形式上的消極不作為,那么立案后的“駁回申訴”、“拒絕復查”則是屬于實質上的消極不作為。刑事申訴立案之后,即使案件當事人及其法定代理人、近親屬的申訴材料明確指向原審生效裁判出現了錯誤,審判機關、檢察機關的申訴審查機構仍然不愿積極地審查處理申訴案件,拒絕開展實質性的審查程序。譬如,陳滿案中,海南省高院作出維持死刑緩期兩年執行的裁定之后,監獄中的陳滿和監獄外的父母一直堅持申訴,但是申訴審查的結果卻一直都是“駁回申訴”、“拒絕復查”等。

除此之外,申訴管轄的多主體性和管轄分工的不明確性,直接導致了多個申訴審查機構對于審查特定申訴案件的推諉、扯皮。尤其是在社會普遍關注的重大、敏感申訴案件當中,基于刑事冤案救濟所可能帶來的司法問責,申訴審查機構均不愿意接手案件。各個申訴審查機構之間的推諉、扯皮已經成為消極對待申訴、規避審查職責的慣用方式。無法通過訴訟渠道獲取有效司法救濟的刑事申訴人,只能退而選擇“媒體曝光”、“循環上訪”、“纏訪”、“鬧訪”等非訴訟化方式表達其所蒙受的冤情。

2.糾錯難

申訴難僅僅只是糾錯難的一個開端,刑事冤案的糾錯難題已經成為阻礙救濟的最大難題。以聶樹斌案為例,1995年3月、4月,聶樹斌相繼以故意殺人罪、強奸罪被石家莊市中院和河北省高院判處死刑,并且予以核準。 2005年1月,王書金承認自己為聶案真兇。2005年3月,河北省政法委牽頭成立調查組,復查聶案。2007年4月,王書金以一審宣判未起訴他在石家莊西郊玉米地的奸殺案為理由之一,向河北省高院提出上訴。2013年9月,河北省高院經過兩次開庭審理之后,作出駁回上訴、維持原判的裁定。2014年12月,最高法院指令山東省高院對聶案進行復查,開啟異地復查的先河。2015年6月、9月、12月以及2016年3月,因為案情重大、復雜,經最高法院批準,山東省高院四次延長復查期限。 直至2016年6月,最高法院決定依法提審聶案,刑事再審程序得以正式啟動。2016年11月,最高法院宣告聶案無罪。

觀察聶案當中刑事復查法院即河北省高院和山東省高院的做法可知:從2005年3月至2014年12月,河北省高院在近十年的復查時間內未能作出是否啟動再審的決定;而從山東省高院被指令異地復查開始,該案的復查期限四次延長,仍然未能得出實質性結論,直至最高法院提審案件,作出無罪判決。這反映出我國法院對待刑事冤案平反的謹慎態度,百密而不容有一疏,不愿積極啟動刑事再審程序,糾正原審生效裁判錯誤,進而觸及公安司法機關及其工作人員的既有利益。這種既有利益格局無形之中提高了刑事再審啟動的門檻,如果不是被害人亡者歸來或者案件真兇再現等近乎奇跡的出現,刑事冤案得到救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無論是河北省高院還是山東省高院,對待聶案是否啟動再審的出發點并不是原審生效裁判是否出現了錯誤,而是王書金所供述的奸殺案與當年的聶案是否為同一個案件。易言之,聶案是否為冤案,其所遵循的是一種“非此即彼”、“非黑即白”的思路:如果王書金確認為玉米地奸殺案的真兇,那么聶案就是冤案,應當被平反;相反,如果王書金并非玉米地奸殺案的真兇,或者其所供述的奸殺案與聶案并非同一個案件,那么聶案的生效判決就沒有錯誤。由此可見,刑事冤案救濟的經驗法則已經與法律文本的邏輯相背離,刑事冤案救濟的經驗法則是以外部介入因素的沖擊力大小為判斷標準,只有外部介入因素的沖擊力之大足以推翻原審生效裁判事實認定之時,方會啟動刑事再審程序,而后再審法院才會切實審查原審生效裁判中的錯誤。這種經驗法則實際上把以審查生效裁判是否錯誤為核心的再審啟動理念予以后置。

(三)小結

對比刑事冤案的應然救濟權利和實然救濟效果可知,我國司法實踐的運行已經背離了

法律文本的邏輯,法律規定的啟動救濟程序便利性和對待審判錯誤苛刻性的文本邏輯,在司法實踐當中已經異化為刑事冤案救濟的申訴難題、糾錯難題,從而呈現出刑事冤案救濟的“二元分化”困境。

究其本質成因,則是法律文本和司法實踐之間的刑事再審啟動模式發生了偏離運行,因而導致法律文本邏輯的正常傳遞過程出現了偏離。如圖所示,法律規定的啟動救濟程序便利性、對待審判錯誤苛刻性的文本邏輯,只有經過刑事再審啟動模式的傳遞過程,才能復制到司法實踐當中。一旦刑事再審啟動模式的運行發生偏離,這種“文本——實踐”的傳遞過程便會相應發生偏離,從而導致司法實踐效果的異化。而且,刑事冤案救濟“二元分化”的幅度將是刑事再審啟動模式偏離運行幅度的放大效應,即是模式偏離運行的幅度越大,司法實踐的負面反饋效果便會愈加明顯,甚至走向一個極端。因此,真正影響刑事冤案救濟的并非是法律規定的應然糾錯邏輯,而是刑事再審啟動模式的設置。即使法律規定對原審生效裁判錯誤報以零容忍的態度,如果刑事再審啟動模式的運行發生了偏離,那么刑事冤案仍然難以獲得救濟;相反,即使法律文本邏輯尚有欠缺,但是如果能有好的刑事再審啟動模式加以調節、修正,那么刑事冤案的救濟路徑也會變得相對容易。

筆者遵循“價值中立”的立場,依據刑事再審啟動的外在表現特征,把其劃分為職權主導模式、訴權驅動模式、綜合審查模式三種類型。 我國刑事再審啟動的立法例參考大陸法系國家的再審制度設計,帶有鮮明的職權主導模式色彩,但在本土環境之下,這種模式出現了偏離運行危機,進而導致刑事冤案救濟的“二元分化”困境。因此,想要破解刑事冤案救濟的“二元分化”困境,必須改變、轉型現有的刑事再審啟動模式。為此,學者們借鑒了英美法系的訴權驅動模式,把其推崇為一種理想的改革方案。但是,這種理想的改革方案并未受到立法機關的采納,也沒有任何進行試點改革的跡象。與此同時,司法實踐當中則是自發形成一種第三方審查主體參與審查的綜合審查模式,這種模式最初源于處理申訴、信訪問題的實踐探索,進而衍生成為一種新的刑事再審啟動模式。

二、職權主導模式的特征、缺陷與危機

借鑒大陸法系國家的再審立法設置,我國刑事再審啟動模式表現為職權主導模式。職權主導模式源于國家本位主義,社會公民讓渡自身的部分權利交由國家行使,國家則是肩負正確實施法律、保障公民人身自由和安全權利的義務。因此,一旦司法裁判出現了錯誤,國家司法機關必須積極主動地糾正審判錯誤,救濟遭受國家權力侵犯的受判決者,維護法律的尊嚴和權威。

(一)職權主導模式的特征

職權主導的刑事再審啟動模式具有三個鮮明的特征:刑事再審糾錯的主動性、客觀性以及公正、效率價值的優先性。無論原審生效裁判錯誤指向有利或者不利受判決者,職權主導模式旨在快速實現錯誤的糾正,維護國家司法裁判的公正與權威。

第一,司法機關的主動性。職權主導模式之下,司法機關必須積極作為,一旦發現原審生效裁判確有錯誤,必須主動啟動或者抗訴啟動刑事再審程序予以糾錯,不容有所懈怠,否則視為司法裁判的不公和司法權威的減損。而且,針對案件當事人的再審申請,刑事再審啟動主體經過形式審查之后,享有是否啟動審查程序的決定權。在刑事再審審查程序中,刑事再審啟動主體主導著整個審查程序的進行,刑事檢控方和再審申請人需要積極配合審查法官的職權調查,輔助完成刑事再審審查工作。在德國,如果案件當事人的再審申請被允許,再審審查法院應當開展證據調查程序。在證據調查程序中,審查法院可以委托一名法官調查所提出的證據,審查法院可依自由裁量對證人和鑒定人進行宣誓詢問,還可依職權進行現場勘驗、檢查。證據調查程序結束之后,審查法院應當指定期限,要求檢察機關和受判決者作出進一步陳述。

第二,司法機關的客觀義務。職權主導模式之下,司法機關應當履行相應的客觀義務,無論針對有利或者不利受判決者的再審糾錯,均應保持客觀中立,同等對待、同等糾錯。毋庸置疑,審判機關作為刑事司法裁判權的行使者,必須保持客觀中立、不偏不倚。但是,行使國家追訴職能的檢察機關,也應當履行客觀義務,同等提出有利或者不利受判決者的再審抗訴、抗告。有學者認為,職權主義訴訟構造下的檢察機關應當承擔客觀義務,其根本原因在于刑事訴訟的特殊構造和機制。“被指控并受刑罰威嚇的一方,很可能會以刑罰的形式導致人身自由的重大剝奪等嚴重后果,而檢察官一方卻不用有這種擔心。可見刑事訴訟參與人的目標是根本不同的。此外,檢察官總比被告擁有大得多的手段,而被告缺乏組織支持,其辯護常常取決于個人的經濟能力和辯護人的能力……在檢察官擁有巨大的司法資源的情況下,如不賦予其客觀義務,對保障自由的刑事訴訟將是一種災難。”

第三,公正、效率價值的優先性。刑事再審審查程序并非正式的審判程序,僅僅審查原審生效裁判是否出現了錯誤,并不審查受判決者的定罪量刑問題,所以其和刑事審判程序所實行的事實發現機制有所區別。因此,刑事再審審查機關實際上行使了一種類偵查職能,只是其所“偵查”的事項并非受判決者的定罪量刑問題,而是原審生效裁判的公正性問題。因此,對于職權主導模式下的刑事再審審查程序而言,結果公正和訴訟效率的價值位階高于程序正當的價值位階,其程序外觀通常表現為行政化構造或者準訴訟化構造。刑事再審審查主體通常書面審查檢申雙方所提交的證據材料,分別聽取刑事檢控方和再審申請人的意見陳述,并不實行言詞辯論。這種行政化構造或者準訴訟化構造的程序設置能夠使得審查主體得以自己主導的方式查清待證事項,避免檢申雙方激烈辯論所帶來的訴訟延遲負擔。

(二)職權主導模式的缺陷

職權主導模式的最大缺陷便是容易偏離運行。在刑事再審啟動問題上,司法機關擁有過大的自由裁量權,這種不受外部監督的自由裁量權行使下,具體個案能否獲得救濟更多依靠的是審查主體的主觀自覺,而非應然的法律文本邏輯。因此,如果沒有針對性的制度設計加以規制,沒有良好的司法運行機制加以引導,職權主導模式極易發生偏離運行。

第一,司法機關的訴訟職能容易發生沖突。審判機關作為消極被動的國家司法機關,其主要職能是審理、裁判被追訴人的定罪量刑問題,未經檢察機關的起訴,審判職能不能隨意發動,即謂“不告不理”原則。但是,為了糾正原審生效裁判錯誤,實現司法公正,審判機關打破了審判職能的消極被動性,積極主動啟動刑事再審程序,并且充當原審生效裁判錯誤的“偵查官”。值得思考的是,審判機關積極糾正自己消極裁判案件的錯誤,是否違背了“不告不理”原則?而且,在審判機關積極糾錯職能與消極裁判職能發生沖突的情況下,積極糾錯職能會不會遭到懈怠履行?

不僅如此,訴訟職能的沖突在檢察機關履行客觀義務的情形下更加凸顯。檢察機關同時具有國家追訴機關和法律監督機關的雙重身份,如果原審生效裁判的錯誤不利受判決者,那么檢察機關國家追訴職能和法律監督職能的行使方向一致,對受判決者重復追訴的發動也被視為法律監督職能的實現,檢察機關不會排斥這種情形下的再審糾錯。但是,如果原審生效裁判的錯誤有利受判決者,那么檢察機關的國家追訴職能和法律監督職能將會發生直接正面的沖突,法律監督職能的實現將被視為國家追訴職能的錯誤發動,這種情況之下,檢察機關救濟刑事冤案的積極性還會有多大?

正是基于司法機關的訴訟職能沖突,職權主導模式一般會對刑事再審啟動的類型加以限制。譬如,《德國刑事訴訟法》第359條、第362條、第373條(a)明確區分了有利和不利受判決者的再審,相較而言,啟動不利受判決者的再審條件更為苛刻。 不僅如此,德國、法國和日本均在刑事訴訟法典當中規定了再審不加刑原則。

第二,容易受到不規范司法運行機制的影響。刑事再審啟動主體的自由裁量權越大,權力行使的影響因素也就越多,其中最為明顯的便是不規范司法運行機制的影響作用。刑事司法機制的運行本身存在一個不成文的假定前提,即是絕大部分刑事被追訴人確系犯罪行為的實施者,因此整個刑事司法機制的運行不可避免地帶有一些偏向性,譬如偏向偵查中心的訴訟構造、偏向數量指標的績效考核、實行結果導向的司法問責。司法運行機制的這些偏向性極易影響到職權主導的刑事再審啟動模式,使得審判機關、檢察機關自由裁量權的行使刻意去迎合這些偏向性,進而導致職權主導模式的偏向性。因此,不規范司法運行機制的影響作用下,極有可能造成審判機關、檢察機關客觀義務的選擇性履行,過分關注不利受判決者的再審糾錯,忽視有利受判決者的再審糾錯,從而出現再審不利受判決者的傾向。

(三)我國職權主導模式的偏離運行危機

根據既有司法實踐的反饋,我國職權主導的刑事再審啟動模式已經出現偏離運行危機,從而導致刑事冤案的救濟陷入到“二元分化”困境之中,法律文本邏輯下的積極、客觀職權主導模式,在司法實踐中已經異化成為消極、偏向的職權主導模式。

1.“逆流而上”的刑事再審抑制運動

從圖表一、圖表二、圖表三 所顯示的數據可知,整體而言,1995年至2013年,我國刑事一審、二審案件的數量在增長,而我國刑事再審案件的數量卻在減少。刑事再審案件數量占刑事一審案件數量的比例從4.45%下降到0.29%,刑事再審案件數量占刑事二審案件數量的比例從40.90%下降至2.70%。從司法運行的規律可知,在刑事司法制度并無變化的情況下(可截取1997年至2012年的數據作為樣本),刑事一審、二審和再審案件的數量變化關系應當呈現出一致性。然而,司法實踐當中,我國刑事再審案件數量的變化規律與刑事一審、二審案件數量的變化規律呈現出相悖的現象,這并不符合訴訟原理和司法運行規律。因此,我國刑事再審案件數量的大幅減少不見得是原審生效裁判正當性基礎的充足,而是人為抑制刑事再審案件數量的結果。

從圖表四中 可以看出,我國全國法院處理告訴申訴來信來訪案件當中,申訴案件所占比例總體呈現出升高態勢。而且,近些年,我國的上訪事件明顯增多,據估算全國每年約近十萬人次到京進行上訪,出現了“信訪洪峰”。 這些數據也從側面印證了刑事再審率大幅降低的人為抑制因素,不滿已生效裁判又不能通過申訴引發刑事再審程序的案件當事人只能通過“循環上訪”、“纏訪”等非訴訟化方式尋求救濟。

刑事再審案件數量不合乎規律地大幅減少,說明司法者已經意識到再審程序對司法終局性和權威性的沖擊,從而有意控制再審案件數量以維護原審生效裁判的既判力。由此不難發現,我國職權主導模式的主動性特征已經名存實亡,逐漸從積極的法律文本邏輯走向消極的司法實踐效果,而且這種悄然的轉型并非司法規律使然,而是刑事再審啟動主體有意加以抑制的結果。

那么,這場刑事再審抑制運動是否符合現實國情呢?筆者通過對比中外刑事普通救濟程序和刑事特別救濟程序的審判錯誤實質糾正比例情況得出,我國刑事再審抑制運動是一場迎著司法裁判正當性基礎不充足的“逆流而上”運動,這場司法運動的合理性令人質疑。

從圖表五 中可以看出,1998年至2013年,我國全國法院的刑事二審程序案件糾正比例情況一直較為穩定:改判率處于12%至15%之間,平均為13.73%;發回重審率在7%上下浮動,平均為7.12%。我國全國法院的刑事再審案件實質糾正比例情況則是呈現出上升態勢:改判率從1998年的22.10%持續升高,2004年開始維持在42%左右,穩定時期平均值為42.25%(2004年至2013年);發回重審率從1998年的2.25%持續升高,2007年開始維持在12%左右,穩定時期平均值為12.46%(2007年至2013年)。從圖表六中 可以看出,美國上訴法院的刑事上訴案件和刑事申訴案件實質糾正比例情況一直較為穩定。針對刑事上訴案件的實質糾正比例情況而言:改判(Reversed)率處于5%至10%之間,平均為6.39%;發回重審(Remanded)率處于1%至8%之間,平均為2.9%。針對刑事申訴案件的實質糾正比例情況而言:改判(Reversed)率處于6%至11%之間,平均為8.68%;發回重審(Remanded)率處于1%至5%之間,平均為2.96%。

對比中美刑事救濟程序的實質糾正比例情況可知,美國刑事再審程序的實質糾正比例為11.64%(改判率8.68%+發回重審率2.96%),其和刑事二審程序9.29%的實質糾正比例并無較大差異。相比之下,我國刑事再審程序的實質糾正比例達到了54.71%(改判率42.25%+發回重審率12.46%),遠遠高于刑事二審程序20.85%的實質糾正比例。而且,美國刑事二審程序和刑事再審程序的實質糾正比例情況一直保持穩定,雖然我國刑事二審程序的實質糾正比例情況能夠一直保持穩定,但是我國刑事再審程序的實質糾正比例情況卻出現了明顯的升高態勢,而且這一變化規律正好發生在刑事再審案件數量的大幅減少時期。因此,可以肯定,我國刑事二審程序尚未充分發揮對刑事一審程序的有效監督作用,原審生效裁判的正當性基礎并不充足,此時仍然需要刑事再審程序發揮進一步的監督作用。一味追求司法的公正性定會打破司法公正性和終局性的平衡關系,但是這場迎著司法裁判正當性基礎不充足的“逆流而上”運行,不免也有矯枉過正之嫌,進而導致職權主導模式主動性特征的滅失。這場司法運動當中,刑事再審案件數量的大幅減少將會進一步反向加劇不滿已生效裁判的案件當事人對司法裁判正當性基礎的質疑。

2.不利受判決者傾向的客觀義務選擇性履行

司法實踐當中,我國刑事再審啟動出現了不利受判決者的傾向,刑事再審啟動主體對于不利受判決者的再審糾錯更為積極主動,對于有利受判決者的再審糾錯則是顯得消極被動。而且這一思維邏輯業已通過司法解釋的形式固定下來,根據《刑事訴訟法解釋》第325條之規定,如果刑事二審法院發現一審判處的刑罰畸輕,或者應當適用附加刑而沒有適用的,那么基于上訴不加刑原則的限制,不得直接加重刑罰或者直接適用附加刑,而是應在二審判決、裁定生效之后依照審判監督程序予以重新審判。此外,最高法院還以法釋的形式明確規定(法釋[1998]23號),法院作出證據不足的無罪判決之后,如果檢察院依據新的事實、證據材料重新起訴,那么法院應當重新受理。審判機關、檢察機關選擇性履行客觀義務的現實情形下,再審不利受判決者的傾向具體表現為兩種形式:

第一,受判決者無法合理期待自己申訴行為所能得到的結果。我國刑事申訴程序缺乏公開性要素和訴訟化構造,整個刑事申訴審查工作實際上是審判機關、檢察機關內部的一項行政化書面審查工作。如果審判機關、檢察機關選擇性履行客觀義務,不愿積極啟動刑事再審程序,那么刑事申訴人無法通過一個合理、有效的訴訟渠道表達自己的利益訴求,也無法合理期待自己申訴行為所能得到的結果。

第二,受判決者無法合理期待自身利益的當然保護。我國沒有明確區分有利受判決者的再審和不利受判決者的再審。基于沒有再審啟動類型的區分、限制和再審不加刑原則的缺失,受判決者很難合理期待通過刑事再審這一特別救濟程序獲得救濟。作為普通救濟程序的刑事上訴程序尚有上訴不加刑原則的限制,作為特別救濟程序的刑事再審程序卻無任何人權保障因子的設置,這是刑事再審制度設計的結構性缺陷。司法實踐當中不乏有審判機關、檢察機關利用這種缺乏人權保障因子的制度設計從而蓄意予以再審加刑,進行恣意重復追訴。譬如,東北劉涌案件,最高法院主動提審案件,并將死刑緩期執行改判為死刑立即執行。再如,安徽汪倫才案件,肥東縣檢察院三次惡意抗訴(一次再審抗訴,兩次二審抗訴),直至合肥市人大常委會成立特定問題調查委員會,汪案終才得以昭雪。

更有甚者,即使刑事申訴引發的刑事再審程序,審判機關仍可基于原審生效裁判出現錯誤從而予以再審加刑。在郭某甲綁架案中, 盡管刑事再審程序系由受判決者申訴引發,但是再審法院仍然加重了非法持有槍支罪的刑罰。再審法院認為,盡管刑事再審啟動之后,其適用刑事二審程序的規定審理案件,但是再審程序畢竟不同二審程序,再審程序之目的是為糾正原審生效裁判的錯誤,因此不受上訴不加刑原則的限制。《刑事訴訟法解釋》第386條之規定的目的實為強調再審加刑應當極為慎重,不得隨意加刑。但是對于事實清楚、量刑適用明顯不當的案件,應當依法予以糾正。盡管本案并不屬于檢察院抗訴啟動再審的案件,但是檢方已在再審程序當中明確提出原審裁判量刑不當的意見,因此應當糾正郭某甲非法持有槍支罪的不當量刑判決。

三、理想的改革方案:訴權驅動模式

職權主導的刑事再審啟動模式已經導致刑事冤案的救濟陷入到“二元分化”困境當中,有關學者在借鑒英美法系刑事再審制度的基礎上,提出了訴權驅動模式,并把此作為破解刑事冤案救濟困境的理想方案。訴權驅動模式源于個人自由主義,政府不被社會民眾所當然信任,過大的國家權力極有可能不規范運行,從而造成對公民權利的侵犯。因此,訴權驅動模式主張,生效裁判錯誤的糾正不應交由國家專門機關主導,而是應當交由公民個人通過積極行使訴權的方式驅動進行。在刑事再審審查程序中,審查主體應當保持消極中立,審查檢申雙方的證據材料,聽取檢申雙方的意見陳述、言詞辯論,進而作出是否啟動再審的司法裁判。訴權驅動模式還強調,刑事再審程序是否啟動問題應當成為一項相對獨立的審查程序,這項獨立的審查程序擁有獨立的訴訟機制、價值和理念,整個刑事再審審查程序的運行呈現出民訴化傾向。

在理論上,盡管訴訟驅動的刑事再審啟動模式盡顯完美,但是未必一定符合中國本土制度建設的土壤。作為一種理想的改革方案,目前訴權驅動模式并未受到立法機關的采納,也沒有任何進行試點改革的跡象。我國認同訴權驅動模式的學者也是大抵采用一種相對折衷的觀點:第一,申訴權也是一種“訴”,應當按照“訴”的本質特征進行相應的制度調整與設置,并將申訴納入訴訟程序機制當中; 第二,應當區分有利和不利受判決者的再審,并且限制檢察機關發動不利受判決者的再審; 第三,有利受判決者的刑事申訴不應當有期限限制。 這些折衷觀點其實是對職權主導模式的調整、修正,使其兼具訴訟驅動模式的某些特征。

(一)訴訟驅動模式的主要理由

作為英美法系刑事再審制度設置的理論支撐,訴權驅動的刑事再審啟動模式受到了學者們的青睞。論證這一模式可行性的最強烈理由,莫過于其能克服職權主導模式所帶來的權力行使偏向性、恣意性的弊端,能夠解決刑事冤案救濟中的申訴難題、糾錯難題。訴權驅動模式之下,再審申請人能夠通過積極行使自己的訴權,克制審判人員、檢察人員的職業偏好,從而得以真正影響刑事再審審查的結果,使其能為再審申請人所預期。相比職權主導模式而言,訴權驅動模式的理論優勢主要有以下兩點:

第一,訴權制約公權,訴權驅動模式能夠克服刑事申訴難題。訴權驅動模式之下,刑事再審審查主體不能主導刑事再審審查程序的進行,相反審查主體的職權還會受到申請人的訴權制約。案件當事人的再審申請只需達到法定的形式要件,即可開啟刑事再審審查程序,無須經過審查主體的事先實質審查。當然,為了防止案件當事人濫用訴權,如其再審申請達不到初步的舉證責任,那么審查主體可以徑行駁回。在美國,如果案件當事人想要開啟刑事再審審查程序,則其再審申請應當使得審查法院相信具備“如果所言屬實,那么應當獲得平反”的初步說服力,否則法院可以不經言詞辯論、證據調查程序,徑行駁回。如果再審申請具備了初步說服力,那么法院必須舉辦聽審程序,得讓申請人出席庭審、陳述意見。

第二,訴權驅動程序,訴權影響結果,訴權驅動模式能使刑事再審審查程序的運行機制透明化,能使刑事再審審查程序的審查結果預期化。刑事再審審查程序的進行并不依靠審查主體的職權主導,審查主體應當保持消極中立,相反則是交由再審申請人通過積極的舉證、質證和辯論推動刑事再審審查程序的進展。訴權驅動模式之下,訴權驅動程序的程序外觀必然導向訴權影響結果的實體效果,再審申請人只要能夠完成法定的證明責任,達到法定的證明標準,使得審查主體認為原審生效裁判錯誤的可能性大于正確的可能性,或者原審生效裁判事實認定不成立的可能性大于成立的可能性,即可啟動刑事再審程序。訴權驅動模式之下,再審申請人的訴權能夠直接驅動程序的進行,能夠直接影響再審審查的結果,使刑事冤案的救濟變成一項可以預期的過程。簡言之,確系的冤情導向必然的救濟。

訴權驅動模式下的刑事再審審查程序帶來了一種顛覆性的司法畫面,原本的刑事訴訟角色發生了對調,再審申請人成為了刑事再審審查程序的積極主導者,通過積極地舉證、質證和辯論以證明原審生效裁判出現錯誤、原審審判程序違法進行、原審裁判人員侵犯司法廉潔。相反,刑事檢控方則是成為了刑事再審審查程序的被動防御者,通過反駁、反證和辯駁再審申請人所提出的新事實、新證據以及科學鑒偽證據,以達到維護原審生效裁判既判力的目的,阻擋刑事再審審查程序的繼續進展。因此,刑事追訴犯罪的過程是個人對抗國家的過程,刑事再審審查程序的過程則是國家防御個人的過程。如果再審申請人成功地完成了證明責任,達到了證明標準,即可視為原審生效裁判的正當性基礎不復存在。那么,作為對國家司法裁判正當性基礎不充足的一種懲戒,刑事再審審查主體應當啟動刑事再審程序,使刑事訴訟活動恢復至刑事審判階段,重新審查被追訴人的定罪量刑問題。

(二)訴權驅動模式的特征

訴權驅動模式同樣具有三個鮮明的特點:訴權行使的驅動性、保護性以及刑事再審審查程序的獨立性。訴權驅動模式是從限制國家重復追訴的角度出發,要求國家專門機關保持消極被動,把驅動程序進展的權利、職責交由申請人個人行使。這種模式之下,申請人享有行使訴權的積極權利,也要承擔驅動程序的相應職責。

第一,國家專門機關的消極被動性。訴權驅動模式之下,原審生效裁判一律被推定為正確,審判機關對此應當保持消極被動,未經再審申請不可主動審查原審生效裁判的公正性問題。再審申請提起之后,審判機關應當舉行專門的審查程序以決定申請事由是否成立。刑事再審審查程序當中,審查法官不能依職權訊問證人和鑒定人,不能主動進行現場勘驗檢查,相反則是由再審申請人提出申請,然后審查法官依裁量決定是否同意。總體而言,刑事再審審查程序的進展主要依靠再審申請人訴權的積極行使,申請人通過積極地舉證、質證、陳述意見和言詞辯論推動刑事再審審查程序的進展。同樣,訴權模式之下,檢察機關不再承擔糾正原審生效裁判錯誤的客觀義務,無需為受判決者利益申請啟動刑事再審程序。

第二,特殊的訴權保護機制。訴權驅動模式之下,刑事再審程序只能由再審申請人為了自身利益申請啟動,禁止刑事檢控方發動任何不利受判決者的刑事再審程序,這是對申請人訴權的一種特殊保護機制。訴權驅動模式不為檢察機關施加特定的客觀義務,但也禁止其再次發動國家追訴職能,防止出現恣意的重復追訴。如果沒有這種特殊的訴權保護機制,再審申請人很有可能出于害怕加重處罰的心理,從而選擇容忍原審生效裁判的錯誤,這種刑事再審啟動模式也就失去了應有的意義和價值。

第三,相對獨立的刑事再審審查程序。訴權驅動模式之下,刑事再審審查程序獨立于刑事再審程序,并且擁有自己獨立的訴訟機制、價值和理念,整個刑事再審審查程序的運行呈現出民訴化傾向。

首先,刑事再審審查程序相對獨立于刑事再審程序。刑事再審審查程序和刑事再審程序的證明對象不同,這是把刑事再審審查程序分離出來的邏輯起點。刑事再審審查程序的證明對象是原審生效裁判是否出現錯誤、原審審判程序是否違反法律、原審裁判人員是否侵犯司法廉潔,刑事再審程序的證明對象則是指控犯罪事實是否成立。證明對象的不同必然導致二者訴訟機制、價值和理念的不同。劃分兩者界限,可以防止出現刑事再審程序證明對象前置化的現象,防止基于查清案件事實為由進行無限期的刑事再審審查。而且,刑事再審審查程序的獨立還具有十分重要的實體意義和程序意義。實體層面,刑事再審審查程序的獨立能夠直接實現自身的獨立價值和理念,使得原審生效裁判錯誤或者新事實、新證據的審查更為精確;程序層面,刑事再審審查程序的獨立使其成為刑事再審程序的法定前置分流程序,能夠合理分流、疏導再審申請案件,充分吸收再審申請人對不利于己審查結果的不滿情緒。

其次,刑事再審審查程序的訴訟化構造建構。刑事再審審查程序獨立之后,其應實現自身程序的訴訟化構造,實行直接言詞原則,建構起等腰三角形的訴訟結構。刑事再審審查程序當中,審查法官保持消極中立,申請人和檢控方平等進行對抗,通過陳述意見、言詞辯論的方式影響審查法官的內心心證,從而使得刑事再審審查機制的運行透明化,使得刑事再審審查結果的形成預期化。而且,刑事司法經驗表明,無論針對實體性待證事項、程序性待證事項,還是針對其他待證事項,“兩造”的積極辯論是引導法官發現待證事項真偽的最佳途徑。

再次,刑事再審審查程序實行“誰主張、誰舉證”的證明責任分配規則。“誰主張、誰舉證”是證明責任分配的一般規則,也是刑事再審審查程序與刑事審判程序相區分的顯著特征。面對已經生效的有罪判決,刑事司法裁判的既判力已經確定,國家檢控機關已經完成了追訴犯罪的訴訟職能,已經完成了犯罪事實的證明責任。此時,對于原審生效裁判錯誤和新事實、新證據的證明責任,國家不再嚴苛要求檢控機關承擔,相反則把證明責任施加給再審申請人,以此防止訴權的濫用。這是因為,權利的行使并不意味著絕對自由,權利的行使也有邊界,即是不得侵犯其他權利人的自由,不得妨礙國家職能的正常運轉。訴訟驅動模式之下,國家把發現原審生效裁判錯誤和新事實、新證據的權利、職責讓渡給了再審申請人,這一方面是為在其遭受錯誤審判之時,能夠通過自己的積極行為獲得救濟,另一方面也是申請人證明訴權行使正當性所必須完成的職責。

再次,刑事再審審查程序中的證據規則并不如正式的刑事審判程序那樣嚴格,再審申請人可以相對自由地提出證據,審查法官不應加以嚴格限制。在美國,當事人得以陳述書、供述錄取以及請求法院傳喚證人陳述等方式提出對自己有利的證據。而且,傳聞證據法則同樣不如審判程序那樣嚴格,因為聽審程序多在發現審判外的新事實、新證據。

最后,刑事再審審查程序實行優勢證據證明標準。經過檢申雙方的陳述、辯論,再審審查法官通過自由心證,如果相信原審生效裁判錯誤的可能性大于正確的可能性,或者原審生效裁判事實認定不成立的可能性大于成立的可能性,即可決定啟動刑事再審程序,反義亦然。刑事再審審查程序實行優勢證據證明標準的原因在于,刑事再審審查程序的審查結果僅有程序性效果,沒有實體性后果。刑事再審審查程序的審查對象包括了實體性事項、程序性事項以及法官職業倫理行為,但是審查結果僅是是否啟動刑事再審程序,整個案件是否應當重新回到刑事審判程序狀態,沒有終局裁判的實體效果。因此,刑事再審審查結果的程序性效果決定優勢證據證明標準的適用,防止刑事再審審查程序的過于拖延,同時也在一定程度上減輕了再審申請人的證明負擔。

(三)訴權驅動模式的缺陷

作為與職權主導模式相對立的一種刑事再審啟動模式,訴權驅動模式能夠有效克服職權主導模式下的申訴難題、糾錯難題。但是如果這種模式運行不當,很有可能導致刑事再審啟動的矯枉過正,導致再審申請人的訴權濫用,進而出現新的“二元分化”困境。在訴權驅動模式偏離運行的極端情況下,國家刑罰權的正確實現可能受到阻礙。

第一,容易導致訴權的濫用。訴權驅動模式的最大缺陷即是容易導致訴權行使的濫用。司法裁判生效之后,如果原審審判程序出現了輕微錯誤或者瑕疵,受到刑罰制裁的受判決者天然希望借機啟動刑事再審程序,進而獲得較輕的刑事處罰。此時,受判決者便會提出刑事再審申請,要求重新進行刑事審判。而且,基于訴權驅動模式的特殊保護機制,受判決者能夠獲得可以期待的司法利益,這就進一步加強了受判決者的再審申請動機。更有甚者,訴權驅動模式還有可能出現受判決者惡意操縱刑事再審審查程序的情況,受判決者通過偽造、變造新證據,威脅、恐嚇證人重新作出有利證言,進而在重新審判中獲得有利的刑事判決。

因此,為了避免當事人惡意操縱司法程序、濫用司法資源,美國刑事訴訟法規定了新證據提出的勤勉原則,即申請重新審判,申請人必須已盡勤勉責任,其所提出的新證據必須在原審審判時不能發現。如果不符合新證據提出的勤勉要件,即使在原審審判時沒有提出,申請人仍然不能使用該新證據用于申請再審程序。在美國,再審申請人的申請被駁回者,以不符合勤勉要件占最多數。

第二,可能阻礙國家刑罰權的正確實現。訴權驅動模式之下,審查法官不能充分發揮審查主體的主觀能動性,不能主動積極地審查原審審判中的錯誤以及新事實、新證據的真實性,進而可能阻礙國家刑罰權的正確實現。達馬斯卡認為:“事實認定者的被動性也有嚴重的缺陷。知識是從局外人難以預料的各種渠道獲取的;人類的認知器官并非現實經驗的被動接受器,而這一點異于照相機中通過感光而被動記載現實的膠卷。在事實認定者認知過程的關鍵時刻,他們可能需要從特定的角度去探討并闡明某一問題。否則,他們可能會輕易錯過一個重要詞匯或問題的含意。”

因此,訴權驅動模式下的消極審查機制本身也是受到質疑的,其有可能導致對申請人訴權的過度保護,從而導致國家正當刑罰權的無法實現,導致犯罪行為的放縱。訴權驅動模式之下,難道僅僅因為申請人使用了蒙蔽消極被動審查者的障眼戲法,就可以獲得有利于己的再審審查結果,就能導致犯罪行為的放縱嗎?

四、自發的改革方案:綜合審查模式

不同于學者們所推崇的訴權驅動模式改革方案,司法實踐當中則是自發形成了一種第三方審查主體參與審查的綜合審查模式,這種模式最初源于處理申訴、信訪問題的實踐探索,進而衍生成為一種新的刑事再審啟動模式。綜合審查模式通過促成參與審查主體的多樣化和結果決定機制的二元化,從而形成一種強有力的社會制衡機制,防止審判機關、檢察機關權力行使的偏向性和恣意性,保障刑事再審糾錯的中立性、民主性和權威性。除此之外,綜合審查模式還特別關注刑事再審審查程序的開展效果,通過相對公開透明的訴訟化審查機制積極引導申訴人、信訪人理性表達自己的利益訴求,通過程序的正當運行機制充分吸收申訴人、信訪人的不滿情緒,并在必要情況之下開展社會救助行動,從而實質性解決申訴、信訪問題,達到息訴寧人、秩序安定的和諧司法效果。

綜合審查模式的創新之舉主要是在審判機關、檢察機關申訴審查機構的審查基礎之上,引入一種第三方審查主體參與審查的公開審查機制,從而形成一種“多方參與、綜合審查”的民主、權威決定機制。根據目前司法解釋的設置和司法實踐的反饋,這種公開審查機制的主要表現形式即是刑事申訴案件聽證會。聽證代表主要包括人大代表、政協委員、技術專家和法律職業共同體成員。聽證會當中,聽證代表行使部分的司法審查職權,可以針對原辦案機關、申訴人以及原案其他當事人進行發問,并對案件事實和證據發表意見。而且,聽證會結束之后,聽證代表根據聽證的事實和證據,相互發表對案件的處理意見,并且獨立進行表決,最后按照“少數服從多數”的規則形成評議意見。評議意見是審判機關、檢察機關申訴審查機構作出司法裁判的重要依據。

(一)綜合審查模式的主要理由

司法實踐的有益探索是司法改革的源動力。刑事訴訟法從1979年確立至2012年修改,其實關于刑事再審啟動的制度設計并無本質變化,無論刑事再審啟動主體,還是刑事再審啟動事由、啟動類型,均無變化。相反,近些年圍繞合理終結申訴、信訪的司法探索與改革則是展現出了旺盛的生命力。因此,支持綜合審查模式的強烈理由莫過于其能解決當下棘手的申訴、信訪難題,實現社會秩序的安定、和諧。

第一,避免法官的定式思維和職業偏見,借助社會資源實現實質正義。無論職權主導模式還是訴權驅動模式,均是職業法官作為刑事再審審查活動的認識主體,均由職業法官作出刑事再審審查結果,這兩種刑事再審啟動模式其實都是職業法官定式思維下的程序運作產物,均有可能導致刑事冤案救濟的職業偏見。綜合審查模式則為刑事再審啟動提供了一種新的思路,通過吸納一定社會公民代表參與到刑事再審審查程序當中,填補職業法官的認識漏洞,彌補職業法官定式思維的不足,以達到準確糾正審判錯誤的司法目的。

不僅如此,社會公民代表作為刑事再審審查程序的第三方審查主體,還能形成一種強有力的制衡力量,防止審判機關、檢察機關的權力行使出現偏向性,促進刑事再審審查程序的正當和刑事再審審查結果的公正。從程序角度來看,第三方審查主體的參與審查勢必要求刑事再審審查程序的公開與透明,使其能夠通過一種公開透明的訴訟化渠道聽取申訴人的利益訴求,開展實質化的審查工作,防止申訴審查機構的消極不作為。從實體角度來看,第三方審查主體行使一定的司法審查職權,可以積極主動審查刑事再審審查程序的待證事項,并且通過一種民主化評議機制形成評議結果。這種第三方審查結果獨立于審判機關、檢察機關的審查判斷,具有充分的中立性、民主性和權威性,是決定刑事再審程序是否啟動的重要依據。

第二,追求和諧司法效果,促使申訴、信訪問題的實質性解決。綜合審查模式的興起,正是基于這種模式不拘泥于傳統理論的探討,而是轉向關注司法實踐的實際效果,體現出一種人本主義關懷和功利司法傾向。這種模式積極引導申訴人、信訪人利益訴求的理性表達,著重審查申訴人、信訪人所反映問題的合法性、合理性,進而得出切實可行的解決方案,實質性解決申訴、信訪問題,從而達到息訴寧人、秩序安定的和諧司法效果。

綜合審查模式之下,如果原審生效裁判確有錯誤,那么應當啟動刑事再審程序予以糾錯,滿足申訴人、信訪人的合法利益訴求。如果原審生效裁判沒有錯誤,基于刑事再審審查程序的公開性、透明性、參與性,以及特定情形之下的社會救助行為,申訴人、信訪人的不滿情緒也會得到充分吸收。此時,經過申訴審查機構工作人員的釋理明法,申訴人、信訪人的心結障礙能夠得到有效的化解,促使申訴、信訪問題的實質性解決。

總的來說,綜合審查模式實現了一種壓力的過渡、分擔機制,通過再審審查主體的多樣化和結果決定機制的二元化,把司法系統所承擔的申訴、信訪壓力逐漸過渡至整個社會當中,通過社會資源的有效整合、利用,實質性解決當下棘手的申訴、信訪難題,進而促進整個社會秩序的安定、和諧。

(二)綜合審查模式的特征

綜合審查模式同樣帶有鮮明的三個特征:參與審查主體的多樣化、結果決定機制的二元化以及帶有社會救助性質。綜合審查模式通過吸納第三方審查主體的參與審查,形成了程序參與和結果影響兩個維度的制約機制,提升了刑事再審審查程序的正當性,促成了刑事再審審查結果的中立性、民主性和權威性,有效平息申訴人、信訪人的不滿情緒。這種模式之下,申訴人、信訪人的利益訴求得到充分關注,申訴、信訪所反映的問題得到有效解決。

第一,刑事再審審查主體的多樣化。綜合審查模式之下,刑事再審審查主體呈現出多樣化的特點,包括了人大代表、政協委員、技術專家和法律職業共同體成員,范圍覆蓋了大部分的社會公民。其中,審判機關、檢察機關申訴審查機構是當然的刑事再審審查主體,參與整個刑事申訴案件審查的全過程,并且積極組織、引導其他審查主體的參與。人大代表、政協委員、技術專家和其他法律職業共同體成員則是第三方審查主體,在審判機關、檢察機關申訴審查機構工作人員的主持之下,參與刑事申訴案件審查的聽證過程,并且通過相對獨立的審查、評議機制,形成一種相對獨立的第三方審查結果。

值得注意的是,盡管刑事再審審查主體表現出多樣化特征,但是我國綜合審查模式并不同于英國刑事案件審查委員會模式(Criminal Cases Review Commission簡稱CCRC)。CCRC是一個獨立機構,直接隸屬于英國議會,并由主席、若干委員、辦案人員和行政人員數人組成,其成員來自社會的不同行業,包括法官、檢察官、律師、醫生、教授等。 由此看出,CCRC成員的多樣化指向的是法律職業共同體成員范圍內的多樣化,通過凝聚法律職業共同體的精英力量,破除刑事再審程序的啟動壁壘,確保刑事再審審查結果的公正性。我國綜合審查模式下的審查主體多樣化指向的是整個社會公民范圍內的多樣化,通過有效整合、利用社會資源,有效過渡、分擔司法系統所承擔的申訴、信訪壓力,從而提高刑事再審審查結果的中立性、民主性和權威性,實質性解決申訴、信訪問題。

第二,刑事再審審查結果決定機制的二元化。綜合審查模式之下,刑事再審審查結果的決定機制呈現出二元化特征,審判機關、檢察機關雖是刑事再審啟動的最終決定機關,但是有關司法裁判的作出則是受到了第三方審查結果的制約。如果審判機關、檢察機關的審查判斷與第三方審查主體的審查判斷一致,那么刑事再審審查結果的產生沒有任何異議。但是,如果二者意見相佐,那么審判機關、檢察機關申訴審查機構工作人員必須開展進一步的審查工作,找出二者意見的分歧點,經過充分的調查、研究和論證,審慎地作出最終決定。

同樣,從刑事再審審查結果的產生機制來看,我國綜合審查模式也不同于英國刑事案件審查委員會模式。對于刑事案件有關人員的申請,CCRC首先進行初步的形式審查,案件受理之后,CCRC將會指派一位委員負責的辦案組進行可上訴性審查。對于具有適格性的案件,該辦案組將會進行相關調查、偵查,完成新證據的收集工作。最終,辦案組通過全面地分析案件,決定是否提交上訴法院。 因此,英國刑事案件審查委員會模式是一種一元化的集體決定機制,盡管擁有多個審查主體參與刑事再審審查,但是經過有關民主決議機制,整個刑事再審審查結果的指向性是唯一的。我國綜合審查模式則是一種二元化的集體決定機制,其中存在兩方審查主體的交互影響,審判機關、檢察機關申訴審查機構工作人員是從法內維度審查判斷刑事申訴案件,第三方審查主體則是從社會維度審查判斷刑事申訴案件,整個刑事再審審查結果的指向性不見得是唯一的。

第三,帶有社會救助性質。綜合審查模式的價值取向并非僅僅實現司法的絕對公正,同樣還要實現社會秩序的安定與社會生活的和諧,這種價值取向必然帶有一定的社會救助性質。經過刑事再審審查程序,僅僅證實或者證偽原審生效裁判的錯誤,僅僅單純地作出是否啟動刑事再審程序的司法裁判,這并不是實質的司法正義,而是一種純粹的司法正義。如果不能有效化解申訴人、信訪人的心結障礙,不能實質性解決申訴、信訪問題,純粹的司法正義形式不能在中國司法實踐的道路上走得很遠。因此,除了實現純粹的司法正義之外,還必須深入考察申訴人、信訪人堅持多年申訴、上訪的深層原因。應當看到,很多申訴人、信訪認的利益訴求雖不具有合法性,但卻具有一定的合理性。譬如,申訴人因為遭受犯罪行為的侵害,喪失勞動能力,從而陷入家境貧困。再如,申訴人因為受到刑事處罰,從而導致家庭成員無人照料,生活不能自理。如果不能解決申訴、上訪的深層原因,那么一項正確的司法裁判所取得的實踐效果可能也是適得其反的。在念斌案中,自從念斌被宣告無罪之后,被害人一家便一直吃住在法院,因為無罪判決書的下達便意味著損害賠償的喪失。 此時,實行社會救助行為,比純粹的司法正義更為直接、更為有效,能夠滿足申訴人、信訪人一定的物質需求,助其順利回歸正常的社會生活,進而實現社會秩序的安定、和諧。根據既有司法實踐效果的反饋可知,這種帶有社會救助性質的綜合審查模式能夠取得良好的社會效果。

(三)綜合審查模式的缺陷

綜合審查模式的適用也有自身固有的缺陷。從運行過程上看,綜合審查模式占據了過多的司法資源,可能導致司法資源的過渡浪費,導致正義實現的資源需求與資源供給的內在緊張關系。從運行結果上看,綜合審查模式的適用也有可能干擾司法的獨立運行機制,導致司法人員的責任規避。

第一,過度浪費司法資源。綜合審查模式的最大缺陷便是具體個案的審查占據了過多的司法資源,復制性不強,從而導致適用范圍過窄。其實,這種綜合審查模式最初僅僅用來處理無理的申訴、信訪案件,通過申訴人、信訪人與申訴審查機構工作人員進行“面對面”的直接陳述、答復,從而實現釋理明法的司法目的,消除申訴人、信訪人的心結障礙。 但是,隨著這種模式的逐漸擴大適用,其對司法資源的需求程度也便越大,資源需求與資源供給的緊張關系之下,綜合審查模式的適應價值將會大打折扣。目前而言,綜合審查模式僅僅適用于重大、疑難、復雜和社會影響力較大的刑事申訴案件,不能實現所有刑事申訴案件的有效覆蓋。譬如,聶案作為社會公眾和新聞媒體高度關注的社會事件,其聽證會吸納了專家學者、人大代表、政協委員、法院監督員以及群眾代表參與聽證。但在其他普通刑事申訴案件當中,適用這種動輒吸納數十名聽證代表參與聽證的聽證會形式顯然并不現實。中國申訴、信訪難題的實質性解決終究需要的是一種具有普遍適用性的模式,綜合審查模式的個案適用能夠取得良好的社會效果,但從刑事冤案救濟的總體效果來看,這種模式尚沒有展現出明顯的優勢,需要進一步探索可復制性的問題。

第二,可能干擾司法獨立運行,可能導致司法責任規避。綜合審查模式本身也是一個大膽冒險的司法探索,不同審查主體同時參與到刑事再審審查程序當中,基于思維方式、價值觀念、所處立場的不同,很有可能出現第三方審查主體干擾司法獨立運行的情況。而且,綜合審查模式也為司法責任的規避提供了滋生空間。綜合審查模式在一定程度上把司法系統所承擔的申訴、信訪壓力過渡、分擔到整個社會當中,運用社會資源共同分擔、處理申訴、信訪問題。但是這種壓力的過渡、分擔機制本身可能反向導致申訴審查機構工作人員的消極懈怠,把本應積極履行的審理裁判職責推卸給了第三方審查主體,進而導致司法責任的規避。

五、代結語:未來刑事冤案的救濟路徑

經過上述探討,筆者對刑事再審啟動的三種模式進行了歸納、總結,并且梳理了三種模式的主要理由、特征以及缺陷。對于刑事冤案的救濟,三種模式孰優孰劣,筆者并不給

出傾向性意見,無論現實的職權主導模式,還是理想的訴權驅動模式和自發的綜合審查模式,都有內在的適用價值,也都存在一定的缺陷。如果純粹地實行單一的刑事再審啟動模式,很有可能基于自身缺陷的原因發生偏離運行,難免出現新的“二元分化”困境,進而導致新的司法實踐難題。如果實行純粹的訴權驅動模式,基于國家專門機關權力的過度抑制,很有可能導致刑事冤案救濟的矯枉過正,從而出現訴權濫用的實踐難題。如果實行純粹的綜合審查模式,基于過多審查主體的介入,很有可能導致個案救濟結果的不確定性,導致刑事冤案救濟帶有較大波動性的實踐難題。而且,刑事再審啟動模式涉及刑事司法制度的方方面面,刑事再審啟動模式的改變、轉型并非一蹴而就。因此,對于未來刑事冤案的救濟路徑,筆者認為應當首先實現職權主導模式的內部性控制,而后借鑒、吸納訴權驅動模式的有益經驗,最后賦予申訴人對綜合審查模式的選擇權。

首先,職權主導模式的內部性控制。職權主導模式的內部性控制指向通過刑事司法體制內部的制衡性力量糾正司法機關權力行使的偏向性,確保“文本——實踐”的傳遞過程走向正常化。內部性控制具體包括正向的內部性控制和反向的內部性控制。

正向的內部性控制意味著上級司法機關應當逐漸加強對原審審判機關、檢察機關自我糾錯機制的監督。目前而言,應當著重明確異地復查制度的適用情形和上級司法機關直接受理審查的適用情形。針對異地復查制度而言,應把刑事申訴中的程序性違法事由和侵犯司法廉潔性事由直接納入到異地復查的范圍當中。因為這兩種審判錯誤并非正常的訴訟認識偏差或者缺陷所致,而是審判人員出于特定原因所進行的惡意違法行為,啟動刑事再審程序的同時必然伴隨著司法責任的追究。這兩種審判錯誤之下,基于既有利益的沖突,很難合理期待原審審判機關及其同級檢察機關能夠積極主動地進行再審糾錯。如果刑事申訴交由二者進行審查,那么很有可能導致刑事冤案的救濟困境。因此,對于程序性違法事由或者侵犯司法廉潔性事由,申訴人可以直接提交刑事申訴至上級審判機關、檢察機關,上級審判機關、檢察機關進行初步的形式審查,如果符合初步的形式要求,那么應當指定合適的下級司法機關進行異地復查。

針對上級司法機關直接受理審查而言,上級審判機關、檢察機關直接受理刑事申訴的條件應當具體明確,而非“可以受理審查重大、疑難、復雜的申訴案件”這樣的法律措詞。法律措詞的模糊性必然導致上級司法機關對申訴案件受理的推辭。筆者認為,可以依據刑事案件所判處的量刑進行受理案件范圍的劃分,對于判處十年有期徒刑以上刑罰的申訴案件,如果申訴人直接遞交刑事申訴至上級司法機關,則其應當直接進行審查,不容有所推辭。這種建議的出發點是基于原審生效裁判正當性基礎的不充足。我國實行兩審終審的刑事審級制度,刑事一審程序當中,證人、鑒定人的不出庭作證已經成為實踐常態,刑事二審程序又往往存在著不開庭審理,申訴人對原審審判的程序正當和結果公正的期待往往落空。對于判處十年有期徒刑以上刑罰的重大申訴案件而言,亟需一個更為權威的刑事再審審查主體進行審查,從而彌補原審生效裁判正當性基礎的不充足,充分吸納刑事申訴人的不滿情緒。此時交由上級司法機關進行刑事申訴審查,無疑是一種比較好的現實選擇。

反向的內部性控制意味著刑事申訴人對于刑事申訴審查機構無實質性理由的“駁回申訴”、“ 拒絕復查”等做法,應當具有相應的救濟性權利。如果刑事申訴人的申訴一直遭到否定,并且刑事申訴審查機構沒有針對申訴所反映的問題進行針對性回復,也沒有給出具有說服力的實質性理由,那么申訴人可基于此向上級司法機關或者國家權力機關進行反映,要求撤銷“駁回申訴”、“ 拒絕復查”的決定,啟動刑事再審審查程序。如果上級司法機關或者國家權力機關經過審查,發現刑事申訴審查機構的否定答復理由不成立,此時可以直接撤銷刑事申訴審查機構的“駁回申訴”、“ 拒絕復查”的決定,指令刑事申訴審查機構啟動審查程序,這是對刑事申訴審查機構消極不作為的一種程序性制裁。當然,如果刑事申訴審查機構的做法成立,否定答復理由成立,那么上級司法機關或者國家權力機關應當通過釋理明法,給出否定申訴的實質性理由,勸導申訴人息訴罷訪。

其次,借鑒、吸納訴權驅動模式的有益經驗。刑事再審審查程序當中,應當借鑒、吸納訴權驅動模式當中關于保障訴權積極行使的有益經驗,對刑事再審審查程序進行結構性完善,從而防止國家專門機關權力行使的偏向性和恣意性,在一定程度上構建起訴權的制約機制。筆者認為,以下兩方面的保障性權利應當予以確立:

第一,刑事申訴方應當具備基本的對抗性權利,從而能夠發現原審生效裁判中的錯誤,發現新事實、新證據,具體應當包括原審裁判文書獲取權、原審審判卷宗查閱權和新事實、新證據調查權。其中,原審裁判文書獲取權是刑事申訴人的原始性權利,同時可以交由申訴代理律師代為行使。原審審判卷宗查閱權和新事實、新證據調查權則是申訴代理律師的自主性權利。原審審判卷宗查閱權是申訴代理律師最為基本的權利,其可通過閱卷發現原審生效裁判中的實體性錯誤、程序性違法,進而幫助刑事申訴人提出切實可行的申訴理由。新事實、新證據調查權則是申訴代理律師實現刑事冤案救濟的保障性權利,其可自行調查或者申請調查記載于原審審判卷宗之外的新事實、新證據,從而驗證原審生效裁判錯誤的真偽,進而實現申訴人人身自由和安全權利的維護。

第二,刑事再審啟動當中應當具備基本的人權保障因子。如果原審生效裁判錯誤系由檢察機關、偵查機關的原因引起,那么應當禁止檢方啟動不利受判決者的刑事再審程序,譬如檢方所提交的證據材料出現偽造、篡改,受判決者曾經遭受刑訊逼供、非法取證,證人、鑒定人或者被害人曾經遭受暴力威脅、非法取證。刑事追訴機關曾經進行非法取證的情況之下,先前的程序性違法必然招致重復追訴正當性的質疑,即使之后發現不利受判決者的新事實、新證據,也應禁止檢察機關抗訴啟動刑事再審程序。除此之外,對于刑事申訴引發的刑事再審程序,應當絕對禁止加重刑罰,既禁止加重總的刑罰,也禁止加重個別罪名的刑罰,具體內涵和上訴不加刑原則保持一致。

最后,綜合審查模式的選擇權。刑事申訴人應當具有選擇適用綜合審查模式的權利,這種選擇意愿和選擇自由應當得到刑事申訴審查機構的充分尊重。選擇權內在包括兩個方面的權利,選擇適用的權利和選擇不適用的權利。刑事申訴人遞交刑事申訴之時,如果想要選擇適用聽證會用于刑事申訴案件的審查,那么應當同時提交申請聽證的書面申請及其理由,刑事申訴審查機構綜合考量申訴案件的重大、疑難、復雜程度和社會影響力大小,進而決定是否主持召開聽證會。如果刑事申訴人沒有提交有關書面申請,刑事申訴審查機構想要主動召開聽證會用于刑事申訴案件的審查,那么必須征求申訴人的意見,不同意的選擇將會產生“一票否決”效應,刑事申訴審查機構必須充分尊重這種自由選擇權。

未來刑事司法改革當中,三種刑事再審啟動模式均有一定的適用空間,三種模式的優勢、缺陷也都會在司法實踐當中產生相關的積極、消極效果。結合三種刑事再審啟動模式的優勢,相互融合,彌補各自的缺陷,并把這種結合優勢予以最大化,或許這是未來刑事冤案救濟的最佳路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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