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CU病房奇跡：同日換肝“四姐弟”走進春天里

鄒建華+初陽

2016年5月1日，李琴、常寂光等四人相聚于福州，慶賀他們獲得新生的7周年生日！他們一個個紅光滿面，不僅與常人無異，而且他們在事業上竟都有所建樹，而且都步入富翁行列。

7年前，他們中年齡最大的李琴56歲，最小的不過38歲。因身患肝硬化或肝癌，四人先后住進福州總醫院同一間病房。李琴大姐丈夫致殘，兒子英年早逝，她也病得最重，其他三人也各有不同的遭際，如今都被拋在“鬼門關”上，命運相連，惺惺相惜。是彼此傳染絕望和死亡的氣息，還是攜手共同面對生死的挑戰？患難之交，生死情誼，他們用行動和延續7年的奇跡，做出了漂亮的回答！

大姐活得下去你們更要活！抱團取暖同闖“鬼門關”

2009年2月，李琴在畢業于中央戲劇學院的女兒劉真陪伴下，住進了福州總醫院肝外科，等待肝源做移植手術，這是生命的最后一搏……

時年56歲的李琴原在福州科委工作，丈夫在福州二化當司機，他們有一雙兒女。1983年，李琴的丈夫因遭遇車禍，不得不做了截肢手術，從此就沒再上班。為了養家，李琴上班之余，開始跟人做點生意，沒日沒夜打拼，母愛滴滴飽蘸汗水和淚水，終于結出碩果——兒子劉奇從福州船舶學院畢業后，當了一名國際海員，并和當老師的一名高中同學喜結良緣。2000年，女兒劉真更以優異的成績考上中央戲劇學院表演系。

2004年，學業優異的劉真畢業時，本有望留校任教，李琴考慮到丈夫要照顧，兒子又經常出國，她身體早已不堪重負，想讓女兒回來幫幫她，經她做工作，劉真回到福州，進聯通公司工作。女兒沒能實現自己的夢想，讓李琴覺得遺憾和抱愧。

2006年9月，劉奇因身上疼痛，住進福州總醫院。哪曾想58天后，他由于靜脈瘤大出血，年僅30歲就撒手人寰，留下年僅2歲的兒子。

痛失辛苦培養的愛子，李琴悲痛欲絕，整天以淚洗面。劉真強忍痛苦安慰母親：“媽媽，哥哥不在了，還有我，我會一輩子陪在你和爸爸身邊……”雖有女兒的安慰和照顧，李琴還是在沉痛中無法自拔，心情長期抑郁，體重不斷下降，并常常出現咳血。見母親身體每況愈下，劉真不顧母親痛心反對，毅然辭去工作，帶母親四處求醫。2009年大年初五，李琴在家里突然暈倒，被劉真和兒媳送到福州總醫院，醫生診斷她得了肝硬化，需換肝才有望活下來！雪上加霜，李琴絕望中不肯治療，要去天堂里跟兒子相聚……劉真聲聲苦勸，日夜守著母親，期盼生命轉寰。

同時，像李琴這樣一只腳已邁進“鬼門關”，正在等待生命曙光的還有常寂光、盧軍和李進。

時年41歲的常寂光出生在福建南平。他14歲時，父親就去世了，母親和他及三個妹妹相依為命。從廈門大學畢業后，他進入父親生前所在單位——中水十六局南平分局從事企業文化和宣傳工作。1995年，他和比自己小3歲的泉州籍妻子結婚成家，第二年有了女兒靜靜。由于他經常出差，夫妻感情越來越淡，結婚5年后，妻子和他離婚，女兒歸了前妻。2000年，常寂光在網上認識了江西南昌一所小學的副校長，比他小兩歲的副校長，傾慕他的才華，不顧兩地相隔追求他，常寂光終被她的深情打動。2001年，兩人結婚。可兩年后，由于兩地分居等原因，常寂光再次離婚。兩次婚姻失敗后，常寂光再無續弦的念頭，工作之余，四處旅游，或寫詩作畫。2008年，常寂光被借調到福州華誼公司，負責企業文化工作。由于應酬多，天天喝酒，他本來就有小三陽，這下身體很快出現了不適。

2008年10月，在體檢中，常寂光被查出得了肝硬化，隨即住進南平市解放軍92醫院。2009年2月，常寂光轉院住進福州總醫院，等待換肝手術。他頑強地自己照顧自己，大妹妹給他送飯。

李進比常寂光大1歲，家在福建莆田，做煙酒生意，他和妻子有一個兒子，日子原本過得很和美。2008年，就在兒子李茂考上西安交通大學不久，他被診斷患了肝癌，醫生認為他肝癌發現得太晚，表示無能為力。在親友的勸說下，2009年4月，他住進福州總醫院，把救命的希望寄托在換肝上。

年紀最輕的盧軍才38歲，家在福建寧德，做戶外廣告生意。與李進一樣，他和妻子很恩愛，有一雙兒女。2008年，當地醫院診斷他得了肝癌，妻子陪他去南京、上海診治，醫生說只有換肝才有一線生機。2009年3月，他也住進了福州總醫院。

就這樣，來自四個地方的四個人，因為都需要換肝保命而住進了同一間病房。由于肝源很稀缺，四個人誰都不知道自己能否順利移植。常寂光和李進愛好旅游，兩人相約換肝成功后，一起出去旅游。盧軍因肝部不舒服，大部分時間都躺在床上，情緒低落。常寂光不時跟他講一些各地的奇聞趣事，幫他緩解情緒。李進跟盧軍探討經商之道，并說以后可以合作。在兩人的鼓勵下，盧軍的情緒漸漸好轉。

四人中，最糟糕的是李琴。此前，李琴為搶救兒子已花去50多萬元，家里欠了不少債。而且她生病后，外人誤傳她得了肝癌，劉真當時處的公務員男友怕被拖垮，絕情地與劉真分手了。李琴聽說換肝可能需要上百萬，她堅決拒絕換肝。劉真幾次哭著勸說：“媽，不管200萬、300萬，我都要給你換肝，不然哥哥在天堂里會責備我……”李琴淚奔：“你不要再弄得人財兩空……”任憑女兒怎么勸，李琴就是不聽。劉真的孝順和堅強也讓常寂光感動萬分，他幫著勸慰李琴說：“大姐，你女兒為了你，連工作都辭了，男朋友也吹了，你不做手術，怎么對得起她？”盧軍也過來勸李琴：“大姐，你看我得的是肝癌，比你嚴重得多，還在積極準備換肝，你千萬不要放棄啊！”李琴聽了他們的勸慰，不禁潸然淚下，終于同意換肝，并和他們相約：“我比你們大一二十歲，大姐活得下去，你們更要好好活著！”常寂光等三人含淚莊重答應。

四臺手術同一天進行，笑傲死神結下刎頸之交

李琴血壓高，血脂高，住院后有時清醒，有時糊涂。一天晚上，她再次出現昏迷，劉真嚇得直哭。常寂光馬上聯系醫生，盧軍和李進則過來勸慰。經過醫生及時搶救，李琴又清醒過來。常寂光安慰她說：“大姐，你一定要挺住啊，聽說肝源快到了。”盧軍和李進也說：“我們四個人有緣，一定要一起手術，一起新生！”李琴眼里閃著淚花，對他們說：“弟弟們，你們待我這么好，我會挺住！”

4月28日，他們翹首期盼的肝源居然一下子全到了，都可以在第二天做手術，這是上天的眷顧。他們積極準備手術。為了打消母親的緊張情緒，劉真特地找來福建省存活最長的肝移植患者楊木水，楊木水對李琴說：“大姐，我已經移植了將近十年，現在活得好好的，而且我是肝癌，比你嚴重得多，不要緊張，手術時睡一覺就過去了，一定要放松。”

常寂光那天也不停地和盧軍、李進聊一些輕松的話題，哥仨約定等手術成功，出來一起玩世界。

2009年4月29日上午，李進第一個被推進手術室前，常寂光和盧軍都給他打氣，擺出勝利的手勢，李進微笑點頭。3個小時后，李進手術成功！隨后輪到盧軍。午后，盧軍手術成功！第三個輪到李琴，劉真伏在母親的手術車邊，在母親耳邊輕聲說：“媽媽，我在外面等你平安出來。”李琴疼愛地看著女兒，重重地點了點頭。下午4點左右，李琴手術成功！劉真激動得哭了。常寂光最后一個被推進手術室，他輕松地對妹妹等親友說：“等待我的好消息吧！”3個小時后，常寂光手術再獲成功！

當天，江藝主任創造了連做四臺手術的成功記錄，累得都快倒下了。這是一場緊張而又無聲的生命接力，為四個家庭迎來了生命的第一縷曙光！

手術后，四個人又住進同一間ICU病房。每個人的親屬每天只有不到10分鐘送飯、探視時間，他們各請了一個護工，但護工一般只是在晚上才會待在病房里，大部分時間他們要自己照顧自己。

常寂光在術后一個多小時左右就清醒過來，他覺得口渴，但此時還不能喝水，只能忍著。第二天，常寂光發現住在鄰床的盧軍也醒了，但可能傷口很疼，他臉上很痛苦，他沖盧軍笑笑，給他鼓勁！由于ICU病房溫度很高，常寂光平時就怕熱，加上口渴，一天，他忍不住把空調打開，誰知術后身體虛弱的盧軍當即咳嗽不止，他立刻就把空調關了，雖然熱得喘氣都困難，但他硬是強忍著。

盧軍感動道：“常哥夠意思，如果能一起平安出去，我一定請你吃大餐。”常寂光笑道：“必須的！而且要不止請一頓。”盧軍也笑了：“不怕被你吃垮。”

李進手術后第七天就能下地了。常寂光、盧軍口渴難受時，他就用棉簽蘸上水，給他們潤潤嘴唇。李琴因為有“三高”，做了手術后，傷口不能愈合，一直處于昏迷中，連醫生都覺得她恐怕出不了ICU，但劉真堅信母親不會就這樣離她而去，她買了個小板凳，坐在ICU病房門外堅守著，醫生、護士都被她的孝心感動，親切地叫她“女兒”。

10天后，常寂光和盧軍也能下床了，常一起到李琴的床邊呼喚她：“大姐，你看我們幾個都沒事了，你也要好起來，不能掉隊啊！”神奇的是一周后，李琴終于從昏迷中清醒過來，臉上露出微笑，劉真和常寂光等仨兄弟圍在床前，無不喜淚交流。

劉真為母親請了一個護工，每天給護工500、甚至1000元小費，可那個護工嫌李琴吃飯時配合得不好，常罵她。一次，李琴示意護工把病床的靠背搖下來一點，護工不僅罵了難聽的話，還動手打她，說不出話來的李琴眼中含淚，任其欺負。常寂光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大聲呵斥護工：“你收了錢，還打病人，良心何在？”盧軍也打抱不平：“我們已經忍了又忍，你再敢欺負李大姐，我們就讓他女兒投訴你，并把錢追回來！”護工害怕了，不敢再肆意亂為。就這樣，在ICU病房里，四個人互相照顧，他們結為生死姐弟，相約如果能活下來，下半輩子有難同當、有福同享，活出精彩！

兩個星期后，常寂光等三人終于平穩渡過了一個又一個難關，被分別轉到分院住院，三人一有機會，就在一起吃飯、散步，還一起去看李琴，關切地對她說：“大姐，我們都活下來了，你也要好好活，我們在外面等著你，我們四個一個都不能少！”這讓李琴迸發出了活下去的信念：“我是大姐，一定不讓你們失望！再大的難，我都闖了過來，這次也一定能挺過去，跟你們相會！”三兄弟鼓掌贊嘆。

60天后，李琴奇跡般挺過各種不適，終于走出ICU病房，常寂光等特意趕到總院看望，四個人談笑著，似乎剛剛過去的那場劫難，不過是一場云淡風輕的笑談。不久，四人相繼出院回到了家里。

雖不在一起，曾共赴患難的刎頸之交已無法割斷。四個人聯系緊密，常溝通病情，探討該吃什么藥。他們改變觀念，放下對名利的追逐，努力活好每一天。常寂光干脆放棄工作，辦了內退，專門研究肝移植術后如何保養，和他們交流。其他三個人也放慢了生活節奏。李琴一度血藥濃度較高，每天吃的藥比較多，常寂光一直狀態不錯，他把減下來的藥郵寄給李琴，這些藥價格不菲，李琴要給他錢，常寂光說：“你是我大姐，哪有弟弟收姐姐錢的？”聽他這么一說，李琴也就不好意思再說什么了。

常寂光離婚多年，李琴覺得他應找個女友，有什么狀況時，身邊能有個人，就張羅著給他找對象。李琴對盧軍、李進也很好，還跟他們倆的妻子成了朋友，告訴她們如何照料肝移植病人，說只要對他們照顧得好，身心愉快，他們就能健康長久地生存。盧軍和李進的妻子也有了信心，更細心地照顧他們，家庭的溫暖，友情的呵護，讓他們活得一天比一天滋潤。就這樣，四個人相互鼓勵和支持，終于挺過了最危險的一年。

活著就要轟轟烈烈，攜手譜寫新的人生傳奇

一年之后，常寂光等四人一起到福州總醫院復查，情況都很好，李進的腫瘤消失得無影無蹤，李琴的各項指標恢復正常。復查后，四個人一起來到福州的一家酒樓，慶祝成功手術一周年，并約定把每年的5月1日，作為他們重生的生日，每到這一天，聚到一起慶祝。在第一次生日聚會上，李琴激動地說：“今天的新生實在來得不容易，我們要忘掉磨難，好好活著！活著就不能沒有事業，希望你們在不影響身體健康的情況下，把以前的事業撿起來，誰敢說不會再創輝煌！到時，大姐為你們慶祝！”常寂光等應聲而諾：“大姐就是我們的榜樣！我們聽大姐的話，要活得有質量，活出另一番精彩來！”他們商量互相幫襯，讓事業重新起航！

常寂光手術前，把老家的房子賣了100多萬，從住院到換肝只花了不到20萬，由于手里還有些錢，所以辦完內退后，他就以養病和游玩為主，沒再考慮如何賺錢。在李琴的激勵下，他覺得自己還年輕，應該找點事做。他年輕時練過書法，此后，他每天除了鍛煉身體，還抽出三四個小時練習書法，字越寫越好，在當地小有名氣，他把作品放在網上，竟大受歡迎，有人開始出錢買他的作品。

盧軍經過考察，決定開個面館，常寂光特地給他寫了幾幅字，盧軍把它掛在面館最顯眼的地方。經過一番奮斗，盧軍很快又開了幾個分店。李琴替盧軍高興，但也很擔憂，叮囑盧軍：“你是換過肝的人，千萬不要累著啊。”盧軍說：“大姐，生意主要是你弟妹在打理，我只是做點輔助的活。”李琴又給他妻子打電話，確定他說的沒錯后才放心。

李進手術前，一直做國內精品煙酒生意。如今，他接連拿下幾個法國葡萄酒的總代理，把生意交給已經大學畢業的兒子打理，他給兒子當起了顧問。

他們的事業重新起航，最先提出動議的李琴不甘落后。為了拯救她的生命，女兒跟親朋好友借了100多萬元，她更急迫地想賺錢還債，劉真說：“媽媽，你年齡大了，不能跟三個叔叔比，你養好身體，不能前功盡棄。”常寂光等也一再規勸，李琴才打消了出去賺錢的念頭，一邊養病，一邊在樓頂種菜。

這時，已在福州一家網絡公司工作的劉真，因業績突出升為副總經理。雖然她工作能力很強，長得也很漂亮，但一直沒有婚配，每當有人給她介紹對象時，劉真首先向對方表明態度：“我有一個殘疾爸爸，還有一個做過肝移植手術的媽媽，只有接受我的爸媽，我才能和你相處……”結果，對方都被嚇跑了。女兒一直遲遲嫁不出去，李琴很愧疚，劉真說：“爸媽只有一個，大不了我就不嫁了。”

老天有眼，好運終于落到了李琴身上。1994年，李琴和丈夫曾在福州郊區買了一塊地，并建了一棟4層小樓，此時郊區的地被征收，她一下子在福州分了3套房子，另外又得到一些經濟補償，加上她婆家原來的舊房子拆遷，他們也分到4套房子。就這樣，李琴一下子還上了債，還有了7套房子，成了“富婆”。不用為錢發愁后，李琴每天種菜、跳廣場舞，日子滋潤了，身體也越發健康。

就這樣，四個生死姐弟在換肝后，都神奇地過上了穩定、幸福的生活。2011年5月，常寂光第一次去寧德，盧軍帶他去海邊散步，請他吃燕窩，陪他一起登上佛教名山支提山。在山頂上，兩人聊起在ICU的時光，常寂光感嘆：“沒想到，得了一場大病，有了幾個患難之交，真是因禍得福啊！”

常寂光還被李進邀請去過幾次莆田，李進不僅熱情招待，還給他準備了一些名酒做禮物。李琴住在福州，她常去藥店給三個弟弟買好藥，郵寄給他們。劉真經常給母親報旅游團，李琴已去過韓國、日本等多個國家，她把自己在旅途中拍的照片發給三個弟弟分享。雖然四個人在四個地方生活，聯系卻很頻繁，一有機會就聚會。每到5月1日他們的重生日，他們就輪流坐莊，聚在福州共慶生日。

2015年初，在做了肝移植手術5年后，常寂光終于有了新的女友。由于他書法寫得好，一位離異的女企業家主動追求他，常寂光欣賞她的善良和熱情，和她建立了戀愛關系。李琴等三人都替他高興，李琴說：“這下我放心了，你們早點結婚啊。”2015年6月，常寂光帶女友去寧德游玩，聽說常寂光的女朋友需要飲料圖標，盧軍特地開著車，帶著他們去鄰近的浙江溫州選到了她滿意的圖標。

2016年5月1日，李琴、常寂光等歡聚于福州西湖邊上的毛家村飯店，慶賀新生7周年的生日，并特地把當年的救命醫生江藝教授請了過來。江藝見他們四人紅光滿面，覺得真是天大的奇跡，不禁說：“我覺得你們生活態度樂觀，加之你們在患難時結下了深厚感情，讓你們一直保持著愉快的心情；而你們在事業上重鑄輝煌，也讓你們的精神世界變得更遼闊，我希望你們好好續寫傳奇。”李琴、常寂光等四人齊聲說：“一定！”并相約更要活得漂亮和精彩，并讓他們的情誼永遠融入心中。

編輯/鄒建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