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人防官如防盜

吳敏文

自從哥倫布發現美洲大陸，美洲大陸陸續建立起了13個英屬殖民地。這13個政體互不隸屬，平行地由英國政府管轄。由于13個殖民地既要向英國政府納稅，又在英國議會沒有代表權，英國政府與殖民地之間的矛盾逐漸形成和激發，于是爆發了獨立戰爭，大陸軍贏得勝利。

但戰爭結束之后，13個“邦”并沒有成為一個統一的國家，只是一個松散的邦聯。有一個“邦聯議會”，但只是一個商討問題的“論壇”；有一個《邦聯條例》，但沒有任何權威。到1787年，沒有統一國家的情況再也維持不下去了。最簡單的一個問題是，充作獨立戰爭軍費的借款無人歸還，而所有的債主幾乎都是13個邦的勢大力大者。當然還有其他的問題，促成建國成為大勢所趨。

而建國卻是難乎其難。難在哪？難在建國就免不了授權，將權力授給誰呢？怎樣限制掌權者不會胡作非為呢？就為這一個問題，來自13個邦的80多名（人數不時有變動）精英們，包括后來被尊稱為美國“國父”的華盛頓、“憲法之父”麥迪遜、“人權法案之父”梅森，著名科學家（發現雷電）、政治家，也是當時的賓夕法尼亞最高行政長官本杰明·富蘭克林等，從1787年5月25日至9月12日，經過將近4個月的激烈爭論，最后制定下七條憲法。烈火煉真金，七條憲法一經制定，經兩百多年至今一字未易。

制憲為何這么難？按照《艱難的一躍——美國憲法的誕生和我們的反思》一書的作者易中天先生的歸納，就是：防官如防盜，防權如防火，防濫權如防洪水猛獸。在構成國家權力的行政、立法、司法三權之中，立法權是最大的權力，因而也是最重點的防范對象。立法權由議會獨享，但議會分為眾議院與參議院，眾議院議員由人民選舉產生，人口多的州眾議員就多，這體現民主；但參議院的議員名額各州不分大小，都是兩個名額，這體現共和。由此，就形成了議會兩院之間的相互制衡。在此基礎上，總統可以否決立法。這樣一來，總統的權力不就太大了嗎？對不起，議會可以三分之二的多數否決總統對立法的否決。這樣議會權力不就太大了嗎？對不起，如果議會以三分之二的多數強行通過某一惡法，最高法院可以判其違憲。這樣一來，在有可能被惡法傷害的人民面前，便扎扎實實地設立了三道防火墻：兩院互相制衡一道，總統立法復審一道，高法司法復決又一道。同時，是三權分立，即行政、立法、司法互相制衡。議會有立法權，但沒有執法權，也沒有解釋權。總統有執法權，但沒有立法權，也沒有解釋權。司法有解釋權，但沒有立法權，也沒有執法權。

即使是這樣一部精心設計以防任何一方濫權的憲法，還是有三位非常重要的制憲代表拒絕簽字，他們是倫道夫、梅森和格里。他們拒絕簽字的理由是：憲法對民權的保護體現不夠。事實上，所有制憲代表也認同他們的觀點。于是，在憲法制定4年之后，主要由梅森執筆的《民權法案》獲得通過，作為《聯邦憲法》的第一修正案。梅森因此以“民權法案之父”的榮譽載入史冊。《聯邦憲法》只有七個條款，《民權法案》卻有十個條款，其中第一條最為關鍵：聯邦議會不得立法建立宗教或禁止宗教信仰自由；不得立法剝奪言論自由和出版自由；不得立法剝奪人民和平集會、向政府請愿、表達不滿和要求伸冤的權利。很明顯，這一條仍是針對議會的，即以憲法的形式禁止議會利用立法權濫用權力。美國有此后的輝煌，憲法制定者們以杰出的智慧盡量杜絕權力的濫用，不能不說是極其關鍵的因素。

美國人防官如防盜的憲法產生了怎樣深刻的影響呢？以下例子可作一小小旁證。中國某市長帶隊訪美，美國市長在一個中等西餐館請客，美國市長一人作陪。吃了一些生白菜、玉米水果沙拉，一小塊牛排還帶著血絲，喝的果汁，總共花了38美元。中國市長和隨從都沒吃飽。改天中方市長請美方市長、副市長、辦公室主任、議員一行7人吃飯，中方一行12人全部作陪。酒席快散，美方市長問服務員，這桌酒席多少錢，服務員答，近1000美元。幾位美方人員立刻緊張起來，都在算著什么。隨后，市長先拿出50美元，其他人也在掏錢。這時曾在英國留過學的中方秘書長直接對美方市長說：“市長先生，你這是看不起我們了，說好我們請客，哪能讓你們出錢。”美方市長答：按照我們州的法律，請客超過每人10美元，就算行賄受賄；如果我們不付錢，會因受賄而被起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