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遷遺夢（詩歌）

鄂爾魂

1

遙遠的貝加爾湖啊

觸動我筆尖靈感的母親

我是自上而下流入你眸子的火種

我希望用一種飛翔的姿勢

跨越印滿鄉愁的時空隧道

你千萬次如泣如歌的哀唱

使我思緒的行囊不堪負重

你是一部泛黃的典故

充滿憐憫的表情若隱若現

胡人手中的彎弓

血跡未干的戰袍

載滿魂靈寄托的禿鷲

還有那烽火臺上未燃盡的狼糞

余煙裊裊……

2

久遠的年代沉睡在迷人的晚霞里

藍天與貝加爾湖在如癡如醉中私語

駿馬帶著強大部落的象征

將每一片綠色裹在懷里

牧羊姑娘啊你總是一張多情的網

靜候著梳理候鳥柔軟羽毛的季節

烈酒釋放著男人所有的能量

將每一個童年夢幻般的記憶送向天宇

醇香的奶茶溢滿草原金色的早晨

安詳與幸福被時光植入每一片空間

3

無數美好的日夜被光陰悄然拽走

許多細節被秋天的豐收淹沒

起風的日子一天天來臨

一天比一天刺骨

部落之間文明的對話漸漸失去了光澤

語言不再是溝通和平的渠道

熾熱的心在瞬間將友誼的規則凍結

矛盾在血液的管道里更加擁擠不堪

終于有一天

風刺痛了這里的每一根神經

歌舞者揮動的長袖換成了彎弓、大刀

吟唱美好的歌喉被戰馬的嘶鳴替代

高貴的血液如同巖漿噴涌而出

故鄉的白天從此套上了黑夜的枷鎖

寧靜和安詳在死亡中掙扎、呻吟

蟒格斯猙獰的面孔與殺戮肆無忌憚

張牙舞爪而來的風暴

遮蓋住了堯熬爾綻放生活的笑容

薩滿艾勒赤此時此刻力不從心

任憑狂風暴雨踐踏著良知的額頭

4

一顆流星劃破了淺色的夜幕

落地嬰兒的哭聲牽動著生死存亡的繩結

部落首領和長者圍在一起

為延續生命的火種痛下決心

最后的一道晚餐在貝加爾湖落幕

東遷的號角撕破蒼穹

年輕力壯的將士們

緊握捍衛尊嚴的彎弓和大刀跨上駿馬

老人、婦女、小孩，牛馬、駱駝、羊

這些部落生存的希望和未來

驚恐地穿行在遷徙隊伍中

戰車如云塵埃未落

幽怨綿長的天鵝琴黯然傷神

一個個將士的脈搏長眠他鄉

一只只羔羊丟棄了溫順的往事

信念啊！你永遠是一盞不滅的明燈

縱然遷徙的道路荊棘叢生、險惡重重

希望的腳步始終不曾屈服

無數雪山、草地、森林、消失在身后的故事里

5

白樺樹最后的葉子被季節的手指打落

伏爾加河顫抖在冰封雪冷的冬天

眾多的骨肉同胞在遷徙的廝殺中

已被化作若干個分子

眾多別妻離子的痛苦如卵石般僵硬

而信念的腳步依然在屬于自己的天空里

傳遞著不同的信息

一部分人試圖越過伏爾加河

堅硬的冰層躲避戰爭

一部分人試圖在河邊筑起信念的城堡

等待流散的親人

6

阿爾泰杭蓋迎來了溢滿希望的眸子

他們以獨特的祭祀高昂的祈禱方式

虔誠地將從故土揣來的信仰供奉在每一座氈房

他們在等待和祈禱

能從歲月的心里走出許多失散多年的聲音

而那些失散的親人依然渺無音訊

天蓋爾塔洼是堯熬爾觸摸心靈的歸宿

圣潔的白哈爾神靜靜守護著唯一的光亮

汗天格爾神的使者金色蒼狼

終要將靈性埋葬在安詳的家園

前進的腳步不能就此張口無言

7

千佛洞萬佛峽飛翔著西至哈志的吟唱

那是同一個兄弟心動的火焰

滿載荒沙的駝鈴緊握海子湖明媚的春天

深情地將溢滿眸子的希望植入胡楊的根須

一脈含情落入碧草連天的天蓋爾塔洼

我深情的土地啊！

你以同樣的方式

為另一路兄弟敞開乳房般豐滿的綠色

將每個憔悴的身影緊摟在懷抱

堯熬爾人歷經苦難找到了棲息的港灣

艱辛與心酸被記憶吸收融化

疲憊在歇息的氈房內酣然入睡

將火熱的希望寄托在無盡的夢里

催促久別的陽光喚醒遲來的春天

8

遷徙的歷程如落日般悲壯而逝

撿起腳下遺留許久的殘夢

我就是穿越時光的飛鳥

備著金鞍的可汗戰馬還在

金色蒼狼的影子時隱時現

詠唱心衰的古歌依舊

我長跪于可汗金碧輝煌的宮殿

用心聆聽金戈鐵馬拼殺的疆場

這一刻我祈禱

我祈禱繁衍的子民攥緊昨天

我祈禱故鄉的泥土燦爛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