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

弟弟幫哥哥把包收拾好了，哥哥拿過包來，看弟弟給他往包里塞的東西，有換洗干凈的衣服，一摞煎餅，雞蛋炒好的一瓶咸菜，兩個蘋果……弟弟說，哥哥，你高考前真的不回來了？哥哥說，不回來了。還有兩個月，功課緊著呢。弟弟笑嘻嘻地，跟在哥哥屁股后面。

弟弟叫何小波，已經(jīng)十七歲了；哥哥叫何小濤，也是十七歲，哥哥和弟弟是孿生兄弟。不同的是，哥哥現(xiàn)在在縣城一中讀高三，而弟弟則在初三就輟學了。

弟弟是主動要求退學的。升高中那年，哥哥順利考上了一中，弟弟則差了三分。弟弟說，不愿意上學了，一上課就打瞌睡。哥哥知道弟弟其實學習很用功，也想著考大學，可是，弟弟卻太懂事了，他堅持退學，要把機會讓給哥哥。

每次回家來，哥哥舍不得坐車，寧可走路，弟弟就用自行車接送哥哥。今天弟弟照例送哥哥上學，眼看已經(jīng)半下午了，哥哥還要回校上晚自習，哥倆兒決定今天破例坐一回車。這時正好過來一趟班車，哥倆急忙招手，班車卻超員了。又等了一會，竟然連車也沒有了，哥哥急壞了。弟弟突然拉起哥哥，哥，我騎車送你去！哥哥說，不行，太遠了，再等等吧。弟弟涎笑著說，哥哥，我也想去看看你的學校哩。上車吧！

哥哥猶豫了一下，還是跳上了弟弟的自行車。弟弟好像很興奮，用力地蹬自行車。天氣有些熱，弟弟的褂子敞開來，露出胸膛，風呼呼地從耳邊吹過去，哥哥拍弟弟的肩，說，慢點，慢點，別累著。弟弟稍微放慢了速度，說，哥，這還是我第一次上縣城哩。縣城里有很多高樓吧？新華書店高嗎？那里一定很多書吧？哥哥這才猛然想起來弟弟很喜歡看書，弟弟上學的時候語文學得最好，喜歡寫文章。弟弟寫過的一首小詩還在學校里的黑板報上登了出來呢。哥哥心里酸酸的，弟弟那么喜歡讀書，可自己竟然沒有想著送給弟弟一本書看看。

終于到了學校，弟弟滿臉是汗。弟弟說，沒晚吧？哥哥。我說保證你按時到就能按時到。弟弟隔著鐵柵欄向?qū)W校里看了一下，說，哥，你們的學校真大呀。哥哥想拉弟弟進去歇歇，弟弟卻羞澀地扯著自行車不動。忽然弟弟從懷里掏出幾張紙來塞給哥哥，緊接著不好意思地轉(zhuǎn)身就走。哥哥一看，卻是弟弟寫的文章，題目就是《哥哥》。弟弟扭回頭說，哥哥，讓你們學校的老師給我看看吧，行的話你就替我寄到縣報上去。哥哥聽后，忽然感覺想哭。他把弟弟的文章攥在手里，攥得很緊，他似乎一下子就攥住了弟弟的夢想，舍不得撒手。他想，我一定親自替你送到報社里去。哥哥站在門口看著弟弟慢慢消失，但是他似乎看得越來越清晰，他看見在寬敞的柏油馬路上一個少年騎著自行車在飛馳，風把他敞懷的褂子吹得呼啦啦像一面跳躍的旗幟。

日月摘自《喬洪濤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