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頂樓大聲說出我的愛

李雷+++談阿波波

電梯間的邂逅

我抱著一些資料上電梯，有個人莽撞地撞上我，資料撒了一地，正好鋪滿電梯口。我趕緊彎腰低頭揀。電梯里和電梯外響起了一片埋怨聲，卻沒有一個人來幫我的忙。正在我為難困窘的時候，有個穿白襯衣的年輕人不聲不響地從人堆里鉆出來，幫我收拾資料。

“那個人是在十樓下的電梯。十樓哦，那里只有一家律師事務(wù)所，答案只有一個，他是律師！”我對鄰桌的溫陽說。

溫陽不屑地說：“我看你是害怕紅顏老去，得了‘花癡病。不就有人幫你收拾了一下資料嗎？是紳士都該這么做，你怎么就念叨了一上午？”

我和溫陽是大學同學，畢業(yè)后一起來到這家廣告公司。說實話，溫陽長得并不討人厭，但我就是不喜歡他。為什么？因為他和我的脾氣性格完全一樣，看到他就好象看到了另一個我，當然除了性別。我的確有點自戀，但不至于愛上“我”呀！

就像現(xiàn)在這樣，他嘲諷我的話，就和上次他在餐廳里邂逅了一個女孩向我述說之后，我諷刺他的話一樣，包括語氣。

中午，我在餐廳遇到了那個男孩。我端著盤子走過去，向他道謝。可是他只茫然地看了我一眼，他已不記得我了。我只好幫他回憶。無意中轉(zhuǎn)頭，看到溫陽正在那邊咧著嘴笑，那個他感興趣的女孩，在他的笑聲里依然吃得一本正經(jīng)。

溫陽喜歡這樣的淑女，就像我，喜歡這樣酷酷的男生。我長得不算難看，雖然不至于讓男生們看我一眼就不食不寢，但絕對不會毫無印象。而這個叫林子豪的律師（謝天謝地，他剛給了我張名片）卻讓我有種新鮮感，就因為他敢于“忘記”我！

回到辦公室，溫陽得意地說：“那美女，答應(yīng)了今晚和我一起去吃西餐。你呢？律師不喜歡多嘴的女人，因為那樣他們就無法施展自己的長處了。”

我氣不過，當著他的面給林子豪打電話，可林子豪說他今天有個飯局，下次他有時間會主動約我。擱下電話，溫陽已經(jīng)笑得前俯后仰。他拍拍我的肩說：“愛情的最高境界是‘我被你傷害，卻一笑而過，希望你能早點領(lǐng)悟從而修成正果。”

頂樓的瘋狂

我暗戀的對象不曾給我來電話，在希望與失望的夾縫中我感覺自信在一點點褪去。與我的失意相比，該死的溫陽卻一天天鮮亮起來。他甚至在辦公室說，明年的這個時候，他一定會請我們喝喜酒。

是誰造謠？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張紙？我看著寂然無聲的電話，心想，至少隔著長長的電話線呢！

下班的時候，溫陽竄過來，說：“老同學，有錢嗎？借點，下周發(fā)工資連本帶利一起還。”我說：“借一塊還兩塊。”他一呆：“你‘殺豬啊？”我看著他意氣風發(fā)的樣子就來氣，扭頭就走。他一下?lián)屪吡宋业睦ぐ瑥睦锩嫣统隽隋X包，攥著一把錢就跑……

我和他就這么隨便慣了，錢借來借去，沒有個完，也不知道誰吃的虧多。

我來到公交站，一輛公交車開過來，我上了車。一摸錢包，慌了——該死的溫陽，錢包里一個錢影也沒有了。

我愣在門口，車已緩緩開起來，司機催我快點投幣。這時，一個身影一下跳上了車，我轉(zhuǎn)頭一看，是林子豪。

“楊小姐，投幣了嗎？”他友好地望著我問。“啊，還沒來得及！”我支吾著。他投進去二元錢，往車箱里走：“快點，后面還有座位呢！”他向我招呼著。

我從來沒有在公交車上遇到過他，我激動得心怦怦直跳。可是我的憧憬很快就破滅了，林子豪告訴我，他現(xiàn)在正要去看他的女朋友。

一路上，林子豪興致勃勃地告訴我，他的女朋友是個多么溫柔、多么可愛的女孩子。他眉飛色舞，我卻垂頭喪氣！得，我還沒開始戀愛就失戀了。

我比他早下車，走的時候，我沖他說：“林子豪，虧你還是個律師，不知道千萬不要在一個女孩面前夸另一個女孩的道理嗎？”

第二天，我灰頭土臉地來到辦公室，卻看到溫陽比我更灰頭土臉地坐在那里。

“怎么啦？”我問。他看了我一眼，說：“現(xiàn)在的女孩子是不是都愛錢？”我說：“錢也愛，人也愛，但相對來說，人應(yīng)該要重要一點。”

中午休息的時候，溫陽說他不爽，要我陪他去頂樓吹風。

站在頂樓，有陽光溫柔地灑落，四野的風疾疾地吹在臉上，看著樓下穿梭的人流和車流，只覺得有種瘋狂的念頭在滋長。

我說：“你不高興，可以在這里高叫幾聲，可以放松心情。”

溫陽果然喊了起來：“我那么愛你，你卻嫌棄我沒錢……”

“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溫陽一聲比一聲更尖銳，喊到最后，聲音已經(jīng)嘶啞了。我說：“你有完沒完？為不愛你的人難過也該有個度。”

也許因為同是天涯淪落人，我給溫陽泡了一杯“胖大海”，讓他潤潤嗓子。

他喝著我給他泡的“胖大海”，有些感動地說：“你這么賢惠，你那律師男友，一定會愛死你的。”

我說：“他有女朋友了。你小子別再提這個愛字，誰提我跟誰急。”

溫陽的陰謀

我和溫陽又回到了沒心沒肺互相調(diào)侃的日子。有時候，我們會一起在餐廳里看美女帥哥，林子豪和溫陽喜歡的女孩子偶爾也走過來和我們說一會話，但我和溫陽卻默契地一唱一和，讓他們明白，他們對于我們來說，也不那么重要。

“失戀可以，但不可以失掉面子。”這是我和溫陽的格言。

這天，我登錄QQ郵箱，從一堆信件里發(fā)現(xiàn)了一封陌生人發(fā)來的Email，打開來看，落款竟是林子豪。

信很簡單，原來是他想請我一起過圣誕節(jié)。他隱約透露了他和女友已分手的事實。在我看信的時候，沒留心溫陽也在一旁偷窺。

“這種人，一點小事也要寫信。”溫陽撇著嘴，一副不屑一顧的表情。“小娜，你不會喜歡這樣的人，對不對？”

我說：“戀愛，兩個人叫愛慕，一個人叫厭惡。你被人‘厭惡了，就不想讓人家被‘愛慕了？”

挖苦是挖苦，溫陽其實還是說中了我的心事。

我不喜歡拖泥帶水的人，做什么事，干脆、利落、帶著豪氣，喜歡和不喜歡，一目了然，不浪費時間，多好！

再說，這封邀約信對于我來說有點晚了。因為我竟沒有一點點心動的感覺了。這是為什么？

我把林子豪的郵件截圖保存在手機里，拿著手機獨自來到寫字樓的頂樓。比起上次，風好像大了一些，吹在臉上有點冷嗖嗖的。

“我該怎么辦？”我對著天空大喊。

“我告訴你一個辦法。”身后響起的聲音嚇了我一跳。溫陽怎么走起路來都沒聲音啊？我瞪著他，仿佛像見了鬼一樣。

“你像我上次那樣，對著天空喊‘我愛你，聲音喊得越大越好，看看心里有什么感覺，你就知道你愛不愛他了。”他沖我眨眨眼。

“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我一口氣喊了十多聲，喊完后心里卻很平靜。聲音沒有被風吹散，仍在頂樓回蕩。這時有兩個清潔工人從頂樓邊緣爬了上來，他們用怪怪的眼神看看我，又看看溫陽。我頓時面紅耳赤，趕緊逃跑。

下午，表面上和平時差不多，大家都在自己的位置上忙碌，可是我總覺得有點不同。比如那個平時很嚴肅的許主任，望著我的眼睛里居然有著笑意；還有那個葉小姐，因為業(yè)務(wù)拔尖，總是帶著傲氣，卻主動遞了杯溫水給我，還問我喉嚨痛不痛？她怎么知道我喉嚨痛啊？

下班了，我還在忙碌著，同事們一個個走過我身邊，又一個個對我說：“快點忙完啊，有人在等著你呢！”“誰等我啊？”我實在忍不住問。

“還有誰？”大家看著我很奇怪地說：“溫陽啊！你今天中午不是在頂樓大聲說你愛他嗎？我們都聽到了。”

啊？！我恍然大悟，因為下午做清潔，事先要求所有單位的窗戶都不得關(guān)緊，我的聲音全都一字不漏地鉆進來了。現(xiàn)在全公司，只怕全辦公樓的人都知道我愛他了……我呆若木雞，心想這回糗大了！

“愣著干嗎？你餓了嗎？我餓了，我知道哪里開了家新餐館，走吧！”溫陽走過來，眼睛亮閃閃的，他的手很自然地牽住了我的手。這一切一定是他的陰謀——我無可奈何地想著，順手打開手機，把林子豪發(fā)給我的郵件刪除。

責編/沫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