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的稱呼

匡芳

戀愛時，她跟著他的一幫朋友喊他：“浩哥”。這個稱呼真好，滿足了她多年的心愿。家里沒有哥哥，小時候，當看到有哥哥的女同學和別人鬧別扭時，張口就是那句：“等著吧，看把我哥叫來收拾你。”她的那份羨慕啊。現在，終于有了哥哥，她感覺，自己就是那個小鳥依人的妹妹，有什么事，一聲招呼，那個高高大大的男人就風馳電掣地跑來，為她掃凈一切委屈和障礙。一聲“浩哥”，喊起來是滿滿的自豪和愛慕。

結了婚，他由哥哥變成了丈夫。這時，她對他的稱呼變成了簡單的一個字：他的姓“林”。雖然只是簡單的一個字，但她喊起來，卻是極富撒嬌意味，拐著彎喊，捏了鼻子喊，粗著嗓子喊，簡單的一個字，被她喊出不同的風格來。這個字，是她獨享的一個稱呼，除了她，沒有第二個人再這樣喊。聽到那一聲獨特的“林”，他就知道，這是自己最親愛、最溫柔的妻的深情呼喚。

女兒出生了，粉嫩如一朵初開的薔薇，笑是美的，哭也是美的。她不喊女兒的名字，憐愛地叫她“小寶”。這是她的小寶貝呢，最讓她疼惜、牽掛的小寶貝。他是個好脾氣的男人，哄孩子睡覺的任務自然非他莫屬。花一樣的小人兒被他摟在寬大、溫暖的懷里，輕輕地拍，嘴里哼著那些柔柔軟軟的童謠，往往是孩子睡著了，他自己也入了夢鄉。看著床上一大一小睡得香甜的那兩個最愛的人，她忽然覺得，自己有了兩個孩子：一個是呱呱啼哭、嗷嗷待哺的女兒，一個是在工作中虎虎生威，滴水不漏，在生活中卻極度弱智，每天早上向她要襯衣、襪子的大男孩。她開始喊他“大寶”。一聲“大寶”，真的是有嗔怪、愛意，也有憐惜。

現在，她喊他的稱呼還在不停地變，是隨心所欲、信口喊來，之機動，之靈活，不用特別醞釀準備。

“老林”，這個本來專屬于她的“林”字加上一個“老”字，其中蘊含的所有感情意味就全沒有了，變成了一種客客氣氣，誰都可以喊的稱呼，對她來說，這個稱呼的使用率不高，只有去他的單位或者在眾人面前，才偶爾使用。

“老公”，這是一個經常使用的稱呼。比如，跟別人提起他，會說“我老公怎么怎么……”，或者給他打電話，接通后，開口必是這個大眾、直白的稱呼。“老公”這個詞是南方流行過來的，聽起來很粗糙，但卻非常樸實，喊了這個稱呼，就會想起蘇芮的那首歌《牽手》，年邁的阿公阿婆，垂垂老矣，卻相依相攜，牽手同行，真想把這個稱呼喊到老。

“相公”，這是她給他發短信時經常用到的，相呼應的是她的落款變成了古時女子的自稱——“妾”，短信內容也常常由白話變成文言。一次他出差，她就曾給他發過一條短信：“相公，此次公干，妾不能伴君左右，紅袖添香，深以為憾，切記天涼加衣，用好餐飯。妾念之，等之，盼之……”十足一個撒點兒小嬌，弄點兒小情調的小女子。

“冤家”，鬧點兒小別扭時，她會這樣恨恨地稱呼他。本來不想理他的，打算好了不給他洗衣，不給他做飯。但是做飯時，往往炒了他愛吃的菜，洗衣時，習慣地拿走了他脫下的臟衣服，待明白過來時，自己就先笑了，然后輕輕地嘆一句：“哎，真是前世的冤家呀。”

“醉貓”，他是男人，免不了喝點兒小酒，哪天晚歸時，她給他打電話會用到這個稱呼。但是，她知道，那個被她稱為“醉貓”的男人，從不會喝到爛醉如泥，洋相出盡，回來后，更不會發酒瘋，找茬子。夸張的“醉貓”兩個字，只是她善意的提醒和由衷的心疼罷了。

“愛人”，寫東西提到他時，她喜歡用“愛人”這個稱呼。總覺得，“愛人”這個詞是夫妻間最好的稱呼，你愛的人，愛你的人，不論怎么理解，都少不了一個“愛”字。在詩文里，喊一聲“愛人”，那種款款深情，濃濃愛意，就如墨香一樣浮在紙上了，讀來總有脈脈的溫情。

也許，若干年后，她會喊他一聲“老頭子”，他也會回應一聲“老婆子”。到那時，他們已經是滿臉皺紋，白發蒼蒼，但若能在風燭殘年，還能彼此相守，痛痛快快地用那沒牙的嘴喊一聲“老伴兒”，那真是一生之大幸運、大福氣。她盼望著，也祈禱著，他們能走到那一天……

摘自新浪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