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日本俳句之美

【摘要】：俳句由日本連歌的發句[1]演化而來，是日本民族傳統文學的一種形式，在日本文學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也被認為是世界上最短的詩。在極短的篇幅里，既要加入季語，又要考慮音律，最關鍵的是要創造出一個完整的意境，可見這短短的十七個音中，包含著俳人的無限巧思。欣賞優秀的俳句作品并非是一件簡單的事，但通過這個過程，想必對我們理解日本的文學與美學文化都會有很大的幫助。

【關鍵詞】：俳句；季語；韻律；節奏；空間；美；意境

“定型”、“切字”和“季語”是俳句的三項基本規則，也是我們欣賞俳句之美的關鍵。其中，“定型”就是“五七五”的固定結構?！扒凶帧焙唵蝸碇v可以說相近為中文當中的“之乎者也”，沒有具體意義，在句子中充當斷句。最后的“季語”則是俳句的靈魂。下文分三個部分做詳細說明。

一、俳句的節奏韻律

詩歌是通過語言來表達情感的文學作品，如果撇開語言的節奏和音律，也就無從體會其中妙味。不管是中國的古詩詞還是現代的歌詞，都講究押韻腳，不管是朗讀還是吟唱都非常有韻味。俳句則不用押韻，只需遵循五七五的格式就好，這種五七五的音節分布，就是俳句的韻律所在。

相信大家會有這樣的感覺，由于日文和中文都使用漢字，于完全不懂日語的人來說，也許日常的一些文章，僅靠漢字的聯想也能猜出幾分。但是，當看俳句的時候，估計就未必懂了?？扇羰怯腥藢①骄淠畛鰜恚退悴幻靼滓馑家材軌蚋惺艿轿淖制渲械囊魳沸浴?/p>

下面用徘圣松尾芭蕉[2]的一首著名俳句舉例：「古池や 蛙飛び込む 水の音」。這首俳句里面的漢字雖然比較多，但也比較難直觀感受到美的意境。如果現在把他的讀音用羅馬音標注出來，再按照五七五的節奏進行朗讀，就變成「fu ru i ke ya/ka wa zi to bi ko mu/mi zi no o to」，初步的韻律感也出來了。

二、俳句的想象空間

俳句這樣的短詩性文學，其確立的基礎是表現壓縮技法的發展，而使得表現可以被壓縮的，就是“切字”所帶來的空間延伸。在十七個音節內想要表現出豐富的內容和情感，必須在省略和提煉上下功夫，讓一個詞，甚至一個字去承擔一篇文章同等的表現力。換句話說，在這些詞句的后面，要留有足夠的自由表現空間。好比我們看電影或小說的時候，故事在最后戛然而止，反而能讓人打開腦洞想象劇情發展的多種可能，留下無限回味。在俳句中，切字就是這樣一種存在，一般讀到切字的時候會延長其發音，增加了俳句的節奏性，同時在時間的延長中思緒仿佛也被延長，引發人的自由想象。

還用上文的俳句為例：「古池や 蛙飛び込む 水の音」。句中的切字是古池后面的「や（ya）」。為了方便說明，在這里寫出漢語翻譯：「閑寂古池旁，青蛙跳進水中央，撲通一聲響」。整個畫面是一個由靜到動最后再回歸平靜的過程，青蛙跳入古池前，水面平和，一片靜寂，這時出現一個「ya」音的延長，更加渲染了這種“靜”、“古”、“樸”的感覺，浮躁的心也在此時慢慢沉淀下來，閉上眼睛，幽幽庭園中的那一潭池水仿佛就在眼前。

語言永遠是一種不完全、更談不上完美的表達，無論用多少詞匯，怎樣的表達方式，文字所能呈現之虛，和現實之實，總有難以逾越的距離。與其花更多的文字去描繪難以描繪的，不如把一切最簡化，只留下一個引起聯想的誘餌，去展開無限的“二次創造”。

三、俳句的美學意境

文章開篇就提到季語是俳句的靈魂，是俳句中不可或缺的重要元素。那什么是季語呢，顧名思義，就是能夠突出表達某個季節性的字或詞，簡單的按照春夏秋冬的順序各舉一個例子，好比如「鶯」、「蟬」、「芒」、「新年」。季語的出現，不僅直接點明了俳句所表現的季節，有利于整體畫面的描繪，其背后承載的一些意象，也能很好的烘托出全詩意境，為俳句增添姿色美。就像「春雨」一詞，首先讓讀者明白作者描繪的是一個春季的雨天，其次淅淅瀝瀝的春雨也表現出了平緩的、淡淡的憂傷情緒。

生活在多發災害的島國上，日本人對自然一直保有著一份敬畏，信奉“萬物有靈”“山川草木悉皆成佛”的自然觀，講究人與自然的順應調和，十分注重季節感。春夏秋冬的輪回推動著人們一年的勞作生息，從大大小小的節日活動到日常的起居飲食，每一個季節都有著鮮明的個性。在與自然共生的歲月中，日本人能夠把握四季自然時令變化的微妙，把自己靈魂深處的感動與自然風物風情渾然合一。季語所代表的，就是這些自然景物、節日風俗、甚至料理風味等等?？梢哉f，季語是日本人利用文字媒介對自然的再現，表露出日本人與自然親和一體的情感。

詩的作用，在于交流情感，引起想象意境。這種意境，是形美、音美、意美的結合體。中國最短的詩是五言詩，合起來也有二十個漢字。且漢語是單音，一個音對應一個字，每一個字還都有相應的意思。日語則是復音，一個發音只能代表一個假名，而一個漢字可能要用三四個假名來組成，并且有些假名書寫出來并沒有實際的意義，只是單純起語法作用。這就足以見得俳句創作的難度：以最少的文字，誘發最大的想象。含蓄的表現手法凝練了豐富的情感和深遠的意境，也正是這種高度的玩味性、欣賞性造就了俳句巨大的魅力。誠如鐘敬文[3]先生所言：“它像我們對經過焙干的茶葉一樣，要用開水給它泡出來，這樣，不但可以使它那卷縮的葉子展開，色澤也恢復了，更重要的是它那香味也出來了?！?/p>

注釋：

[1]連歌是開始于十五世紀日本的一種詩歌，是由多個作家一起共同創作出來的詩，它的第一句為五、七、五句式的十七音，稱為發句。

[2]松尾芭蕉，1644-1694，江戶時代前期俳諧師，他公認的功績是把俳句形式推向頂峰。

[3]鐘敬文，原名鐘譚宗。畢生致力于教育事業和民間文學、民俗學的研究和創作工作，貢獻卓著。是我國民俗學家、民間文學大師、現代散文作家。

參考文獻：

[1]彭恩華.日本俳句史[M].上海：學林出版社，1983.

[2]林娟娟.從俳句中的季語解讀日本民族的自然審美觀[J].廈門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7（5）.

[3]姚文清.俳句季語的文化內涵[J].日語知識，2002（4）.

[4]陳巖.冷雨·寒風·桔野的情趣——從日本俳句幾個冬季季語談起[J].日語知識，2008（7）.

作者簡介：宋元祺，山東大學外國語學院日語系2014級翻譯班本科生。